我见夫君多冷清(重生)——醉折枝
时间:2020-07-29 07:40:49

  说完,李殊檀又讨好似地亲了一下,不等崔云栖回答,立即原地跳起,闷头往外跑,背影仓皇得颇有些当年在丰州草原上被宁王追得到处乱跑的风采。
  崔云栖只来得及看见个脚底抹油的背影,随后进来的就是伺候笔墨的小书吏。
  十三四岁的小书吏看看满地翻倒的东西,再看看过道上已经没了影的李殊檀,最后看向拢着长发的崔云栖,踯躅:“这……您、您该不会和长公主打架了吧?”
  “没有。”这事没法解释,崔云栖摇头,“整理一下。”
  “……哦。”小书吏上道地不问,蹲下来,着手开始捡那些砸了一地的飞页。
  崔云栖信手扯住发带,袖口无意间擦过脸颊,让他忽然想起被李殊檀抚摸的触感,柔软微痒,指尖滑过的地方几乎能留下酥麻的轨迹。
  而那只手纤细柔软骨肉匀停,腕骨玲珑,只用这根发带,都能在并拢的手腕绕上两圈,最后紧紧打结。
  崔云栖顿了顿,缓缓舔过犬齿,然后猛地发力,扎紧拢起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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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发带,一个阴差阳错的吻,算得上是彻底捅破窗户纸,然而李殊檀只当时脑子一抽,勇猛得仿佛要当场把崔云栖拖进红罗帐,一出大理寺的门,她就怂了,且怂得相当彻底。
  当日一别,之后过了整整五日,她都没敢再踏出公主府一步,更别提去大理寺,急得垂珠跟着她进宫,都小声地在她边上瞎出主意:“殿下,您怎么不去大理寺了?难道是和郎君吵架了?那您得哄哄他呀。”
  “哄什么哄,一个快二十岁的郎君要别人哄,丢不丢人。”李殊檀想起这回事就脸上发烫,嘴上也没把门,边抱怨,边快步往长生殿走,“别说了,我要去见我阿兄。有什么事都等我见完再说。”
  垂珠就不说话了,只“哦”了一声,抬头看看隐约可见的殿门,闷头跟着李殊檀往前。
  长生殿是天子寝殿,自然不能随便进去,李殊檀算个例外,但门口的内侍还是尽职尽责地拦她:“陛下正在紫宸殿议事,这会儿不在殿内,殿下请回吧。”
  李殊檀暗道糟糕。
  真是一事不顺事事不顺,按原定的计划,她让垂珠备了礼物,是进宫来找谢忘之,奈何一到蓬莱殿,守殿门的宫女明说谢忘之今日回谢府了,恐怕要在宫外歇一夜,委婉地请她回去。李殊檀只能退而求其次,直接来找李齐慎,鬼知道李齐慎居然也不在。
  她不肯放弃:“那我阿兄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能进去等他吗?”
  “议事一向没有准数,奴婢也不知道。”内侍老老实实地回答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却有些犯难,斟酌片刻,刚要回答,侧殿那边匆匆地跑过来另一个内侍。
  看衣服,那内侍的品阶比守门这个低,自然恭恭敬敬,一句废话都不多说,只把手里的食盒交给守门那个:“都验过了,没问题。”
  李殊檀看了一眼:“这什么东西?”
  “是梁娘子送来的甜糕。”皇帝平生就讨厌甜的东西,这甜糕还有示好的意思,万一让皇后知道,天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但宫里做事的又不能随便驳人面子,守门的内侍也相当无奈,“按规矩,送进宫里的东西都要先验毒,否则出了什么好歹,奴婢几个担待不起。”
  果真如传来的信所说,李殊檀的心定了定:“那她现在在哪儿?”
  “外边等着呢,大概也想等陛下回来。”
  “让她等着,记得上茶和点心,别怠慢了。”李殊檀向着内侍伸手,“我去殿里等我阿兄,反正他也不爱吃甜的,这个就由我吃了吧。”
  一盒点心而已,就算李殊檀不开口要,也得让厨房上新的,内侍乐得把这盒烫手的甜糕交给长公主处理,立即递过去,想了想,又低声补充:“毕竟是陛下的寝殿……若是陛下不回来,殿下是不是……?”
  “我明白。”李殊檀懂他的暗示,“我就进去吃糕,再上些别的点心,若是吃完了,我阿兄还没回来,那我就走。”
  内侍盘算片刻,觉得可行,抬手示意:“殿下请。”
  李殊檀拎过食盒,一脚跨进殿内。
  李齐慎少时过的日子不如何,到如今的习惯也差不多,不爱让人贴身伺候,内殿无人,外殿候着的两个内侍沉默且会看眼色,利索地把从尚食局来的点心茶水一样样摆到桌上,再朝着李殊檀屈膝行礼,就退出去了,反正敞着大门,也不惧长公主能闹出什么事。
  李殊檀就在桌边安然地坐着,等人都退出去,她盯着亲自拎进来的那盘甜糕看了一会儿,轻轻拈起其中一个,凑到鼻尖嗅了嗅。
  果真是一股腻人的甜香,闻着竟有些异样的恶心。
  “蠢。”李殊檀吐出一个字,把甜糕丢回去,低低地说,“……要怪就怪你想不清楚,我再三提醒,可你不听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女人敢于以身试毒bu
  啊,前几天双更榨干了我,在断根的边缘试探(拿起小剪刀(x
 
 
第42章 甜糕
  甜糕刚脱手, 外边就传来宫人的声音,齐齐地扎进李殊檀的耳朵:“奴婢恭请娘娘万安。”
  李殊檀一个激灵,迅速起身回转, 朝着来人微笑,面上的惊讶遮都不遮:“……呀, 嫂嫂?我先前去蓬莱殿,宫人说你去谢府了, 得明日才回宫。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嗯,我今日是回去了一趟,是我阿兄的幼女满月, 家里设了个宴。但我已经嫁进宫里了, 住在外边总有些怪。”谢忘之很坦然,“你呢,找你阿兄有事?”
  “没什么大事, 我就是……呃, 就是无聊。长安城里没什么知根知底的人, 闲着就要想东想西,想和我阿兄谈谈。”李殊檀随口编理由,编着编着,突然想到什么, 看看跟在谢忘之身后的宫人, 露出个羞涩的笑, “此外……那个嘛。”
  谢忘之会意,低声让宫人下去,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正好在李殊檀对面:“你喜欢的那位郎君?”
  “哎呀,嫂嫂可别直说!”李殊檀适时做出娇憨少女的样子, 扯扯袖口,别过头,“我……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呢。”
  谢忘之只当她真是羞愤,无奈地笑笑,给自己倒了杯茶,顺手要去拿佐茶的糕点:“那你与那位郎君,可曾互通心意?”
  李殊檀余光瞥见她的动作,脱口而出一句“嫂嫂!”,直接惊得谢忘之断了的动作。
  谢忘之拿糕点的手僵在半空,过了会儿,又缓缓放回膝上。她有些无措:“……怎么了?”
  “没什么。”李殊檀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缓了缓,继续撒谎,“我就是……唉,就是不好说这个嘛。嫂嫂别说了,再说,我又要管不住自己了。”
  谢忘之不疑有他,成婚前她也有过纠结的少女情思,又不会无端地猜忌李殊檀,往那方面一想,自然而然地被拐歪了道,心领神会地点头:“好,那我不说了。只是,若你哪天想清楚了,又不好意思开口,可以先来找我。”
  “……好。谢谢嫂嫂。”李殊檀也点头。
  达成共识,两人就没什么话了。姑嫂向来是冤家,她俩倒无冤无仇,不至于疯到要扯对方头发,但要多亲近也不可能,谢忘之礼貌地不再动桌上的茶点,李殊檀就也不动。
  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李殊檀看看那碟加了料的甜糕,突然开口:“嫂嫂。”
  “嗯?”谢忘之立即回应。
  “嫂嫂,我知道你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我想问问,”李殊檀没敢看谢忘之,视线定在甜糕上,低声说,“若我哪天做了很坏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
  “我原不原谅你,重要吗?”
  李殊檀没懂谢忘之的意思,傻愣愣地叫她:“嫂嫂?”
  “既然你这么问,那你肯定是铁了心要做这件事,我的态度如何,其实变不了你的心意。那么我的意思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问心无愧。”谢忘之垂眼看着桌上各色的糕点,认真地说,“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那就不要做。如果你觉得这样好,”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李殊檀,“那就去做吧。”
  李殊檀一怔。
  谢忘之摇摇头,微微一笑:“刚有律法,柔有人心。是非曲直,不是由我来评判的。”
  李殊檀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抓得裙上道道褶皱,隔着布料都觉得指尖发疼。
  她知道这是恶行,但她等不及了。言谈终究只是佐证,能让李齐慎听不进任何进言劝诫,直接对着梁贞莲下手的,只有这一个法子,只有让火烧到谢忘之身上。但谢忘之又何其无辜,要因为她和梁贞莲之间的私怨,被迫趟一淌浑水。
  李殊檀缓缓抬头,看向一无所知的谢忘之,手背上青筋乍起。
  片刻后,她缓缓松手:“……谢谢,我想清楚了。”
  ——对不起。
  ——怨恨我吧。
  李殊檀下定决心,缓缓拿起其中一个甜糕,塞进嘴里,胡乱嚼了几下咽下去,面上却微微皱眉,状似无意地和谢忘之说:“唔,这个味道还行,就是太甜了,吃着腻口。”
  “甜?长生不爱吃甜的啊……”除非特意吩咐,能进长生殿的点心都是按李齐慎的口味来的,谢忘之低声念叨一句,跟着李殊檀拿起一个甜糕,“我尝尝。”
  这次李殊檀没有阻拦,看着谢忘之咬在甜糕上。
  这甜糕用的是米粉,外边那层像糖粉的东西只有股腻人的香气,尝起来却不甜。里边蒸得松软,大概是打听过李齐慎的口味偏好,没多加糖,还嵌了层去腻的果干,吃起来其实微酸的味道更占上风。
  谢忘之细细地嚼完,咽下去,迟疑着抬眼看李殊檀:“你是不是和你阿兄一样,不怎么能吃甜的?”
  “有吗?”李殊檀一脸无辜,“这个不甜吗?”
  可能是她的神情太认真,谢忘之没防备,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只以为是做甜糕的人手艺不佳或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导致同一碟里甜味不均。她轻轻一叹,把面上几块甜糕都一分为三,各取一块,认真地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李殊檀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看着谢忘之一点点地往下咽,强行控制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嫂嫂……”
  “嗯?”谢忘之最后喝了口茶,眼瞳清明,没等来李殊檀的回答,干脆顺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我尝着不甜,比尚食局里寻常的点心要淡不少,不过果干的量没控制好,放太多了,和米粉的味道也不搭。大概是你同你阿兄一样,吃不得甜的,我记住了。”
  她点点头,还朝着李殊檀轻轻地笑了笑。
  这一笑猛地激起了李殊檀心里的愧疚,她攥住膝头的布料,一时答不上话,直到听见外边内侍问安的声音,才像解脱一样,立即起身:“呀,阿兄回来了。我……我先走了。”
  “你不是同你阿兄有话要说吗?”谢忘之莫名其妙,跟着李殊檀起身,但在站起来的那瞬间,她突然有点儿头晕,连带着膝弯都颤了一下。
  她扶住桌子,忽略了这点异常,关切地看着李殊檀,“既是……唔,那种要紧事,不说了吗?”
  “不说了。我想了想……还是算了,缘分这回事,由不得我的。”李殊檀估摸着差不多了,急着脱身,颠三倒四地说完,抛下一句“嫂嫂再会”,急匆匆地往外跑。
  她一跑,刚好和被内侍缠住脚步的李齐慎擦肩而过,或许是她跑得太仓皇,年轻的皇帝也莫名其妙,人往殿内走,眼神却往她的方向转,刚好无意间和她对视。
  李殊檀让那双眼睛里的碎金扎了一下,招呼都不敢打,闷头加快脚步。
  也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心虚得想趁早逃跑,或是找个地方把吃下去的东西呕出来,偏巧原本候在外边的垂珠溜去和宫里的熟人拉关系,李殊檀也顾不得找人或者生气,只顾埋头往前,一路踩在人不多不少的宫道上。
  到底真吃了一个甜糕,又走了长长一段路,同样的效用也发作在她身上,倒不至于腿软或是神志不清,只是一阵阵地觉得冷,又一阵阵地觉得热,鼻尖都渗出一层薄汗。李殊檀抬手去擦,只觉得指尖微颤,蹭到的地方烫得不像话。
  她心说要命,加快脚步,越过前朝后宫分割的界线,刚到紫宸殿附近,看见了更要命的东西。
  议事完也没多久,前来议事的官员还没走完,不巧,其中正有一个熟人,一身灰底云纹的圆领袍,修长挺拔,站在那里就像是梅树。
  最要命的是这梅树一转头,刚好看见她,微微一怔,旋即极有礼貌地上前同她打招呼,说得话倒是规规矩矩:“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见过郎君。”李殊檀只能硬着头皮招呼回去,“我得回去了,郎君自便。”
  她再急着走,礼仪这一块也不缺什么,点头点得相当漂亮,简直是仪态万方。奈何脸色不妙,异样的红晕从脸颊烧到耳根,整张脸红扑扑的,介乎跑了一大段路和误服了什么药之间。
  崔云栖微微皱眉,不肯放她走:“殿下,是身体不适吗?”
  “没这回事。”李殊檀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在发烫的脸上贴了贴,朝他笑笑,“大概是这一路走得太快,身上发热,倒是出丑了。我还有些事,急着回去,郎君见谅。”
  她越这样,显得越不正常,崔云栖就越不想随便放她走,不动声色地朝前一步,堵了她的路。等李殊檀诧异的视线投过来,才轻轻巧巧地一笑:“殿下真不是身子不适吗?”
  李殊檀不答,只定定地看着他:“你真不让我走?”
  崔云栖也不答,面上的笑意稍深了些,晕在略略挑起的眼尾,漂亮得让人想试着拨一拨。
  李殊檀深吸一口气,抹去鼻尖渗出的细汗,低声说:“跟我过来。”
  “好。”崔云栖应声,跟着她往紫宸殿拐角的偏僻处走,正是个花圃,五月里的花开得正盛,在光下几乎要灼伤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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