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瞬间，男人从头到脚的“普通”变成了低调奢华。
空姐甜着嗓音，微微欠身，非常有专业素养地问：“先生您好，请问需要喝点什么？”
男人的手微微动了下, 脸上的礼帽也随之滑落, 最先露出来的是稍显凌乱的头发, 紧接着是光洁的额头, 然后是高挺的鼻梁。
他眼睛垂着, 眼睫毛又浓又黑, 是令人羡慕的长度。
像是被人牵线控制着，礼帽顺顺利利落进了男人手里——他的手很大，五指修长，指关节虽然明显但却不会突兀，反而显得很有力量。
空姐被这人处处的优越惊到，目光不由自主往这人脸上落。
恰好男人掀眸，她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色的眼睛里。
空姐愣住，“梁、梁少？”
梁砚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这次行程是私人行程, 没人知道，他刚刚登机也有意挑最后的时间登机。
入了机就一直扣着帽子，没人认出他。
而且，他现在也没心情招呼这群粉丝。
空姐多年观察人的经验丰富，一眼便看出梁砚不想被人打扰，于是她立刻压低声音，不再提起梁砚的大名。
像对待所有人那样，她轻声问：“先生，请问需要喝点什么？”
梁砚倒是意外这人的反应速度，他朝空姐礼貌笑笑，声音同样低沉，“凉白开就好，谢谢。”
“好的。”空姐迅速倒上一杯，放在梁砚面前的小桌板上，离开前，她笑，“先生请慢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摁头顶的服务铃。”
梁砚点点头。
空姐走后，梁砚再次把礼帽扣在了脸上，旁边的遮光板也被隔壁人拉下来，他闭上眼睛，视野之内陷入一片黑暗。
机厢里安静，梁砚大脑却一片乱糟糟。
他不停地回忆过去这两年发生的一切，然后把记忆闸拖拽到遇到乔栖的那一刻。
他其实还记得那个场景——通亮的洗手间，女人被人推着摁在洗手台边缘，他站得远，女人纤瘦身姿被挡个干净，他只能看到那双又白又直的长腿。
她穿着旗袍，发型也被打理成民国风，白嫩的耳垂上钉着两颗红宝石，白炽灯明晃晃一照，流光四溢。
他把她从那人手里救出来，她最开始看他的目光还是警惕的。
当时他深觉好笑，轻飘飘瞥了一眼就走了。
如今……他觉得自己挺好笑的。
得知真相以后再去回想所有过程，会发现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聊天的时间，出差的时间，出差的地点，甚至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乔栖在《烟云馆》里的剧组群发出的寥寥无几几个表情包都是“7”发过的。
“……”
从头到尾理清楚以后，梁砚心情相当复杂，且，难以言喻。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居然能从这复杂心情中品出那么一点点庆幸一点。
庆幸7就是乔栖，庆幸乔栖就是7。
庆幸这两个人其实就是一个人。
他的梦成真了。
但他似乎没有梦里那么恐惧这结果，反而隐隐觉得……礼帽之下，男人唇角慢慢翘起来一抹弧度。
几秒后又被隐忍地压平。
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男人唇角再次掀起一抹愉悦。
直到飞机平稳落地，梁砚呼吸到熟悉的空气。
他目光平稳地看着蓝天白云，良久，眼角染上一抹笑意。
——他必须承认，他非常满意这个结果。
在过去几个小时，他又认真地问自己，如果她们两个不是一个人，他这次弄清楚7是谁以后会怎么做呢？
不。
没有如果。
她们就是一个人。
那个在手机上隔着屏幕跟他皮来皮去的灵气少女和剧组里跟他认真配合工作的清冷女人是一个人。
赚了。
梁砚忍不住眼角笑意更浓。
也不知道她如果知道里昂就是梁砚，会……等等，梁砚忽然想起前几天乔栖在医院攥着他的手腕欲言又止。
卧槽？
她不会已经喜欢梁砚了吧？
脑海里出现这个想法的同时，梁砚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他这头上是已经郁郁葱葱一大片了吗他妈的？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片噪杂的声响，听上去是有很多人在等什么人。
梁砚隐约听到有人说什么“快来了快来了”“天哪！天哪！好激动啊啊啊”。
梁砚皱眉，好心情顿时散了一大半。
是那个空姐在微博上说什么了？
私人行程也有人来堵，这些粉丝是又欠教训了吧。
梁砚想着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扣，帽子扣上之前他随手扒拉两下头发，发丝掉落在额前，偶尔和他卷翘的睫毛纠缠在一起。
他不以为然地吹了口气，发丝扬起又落下，他眯了眯眼睛，转身，往出口走。
他脸上虽然戴着口罩，但架不住整个人气场优越吸睛，单手抄着口袋时，频频有路人投来目光。
他早已习惯在聚光灯下生活，这些猎奇目光并不足以引起他的不适。
反而给他增添一股坦荡不凡的气场。
直到他和那群人越走越近，梁砚正准备抬手打招呼，忽然看到为首的那几位捂着嘴尖叫。
但是他们的目光方向……好像在他身后？
梁砚一愣，停下了脚步。
下一秒，他清晰地听到有人喊：“乔栖！乔栖！乔栖姐姐！！俏丽七公主！绚烂迎光出！”
？
乔栖？
梁砚顺着所有人的目光转身回头，看到距离自己大约只有三米远，乔栖正一个人略有茫然地朝这边走来。
她身边一个保镖助理都没有，一个人推着一个二十四寸的珠光白行李箱。
她本人打扮也尤为简单低调，简单的白色衬衫，深蓝色高腰A子半身中长裙。
裙子看上去会死那种纯棉布料，很宽很胖，她穿上去没有撑不起来的感觉，反而休闲又舒适。
隐隐约约还透露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洒脱。
这气场和她脸上的茫然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似乎还没有经历过这么大规模的接机，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直到有人再次带头喊：“俏丽七公主！绚烂迎光出！俏丽七公主！绚烂迎光出！”
……什么乱七八糟的非主流口号。
梁砚只是片刻闪神，乔栖便迈着长腿从他面前过去。
把他无视得干干净净。
？
他存在感那么弱吗？
梁砚忍不住掏出手机在自己脸前照了照。
依旧是帅炸苍穹啊！
然而这会儿并没有关注他这位帅炸苍穹的顶流，所有人都盯看着乔栖，举着手机和摄像机拍乔栖。
乔栖没化妆，也没戴口罩墨镜帽子以及其他任何遮挡装备，她就那么坦坦荡荡，素面朝天地走到了大家面前。
她有些不太自然，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没等她开口说一句“你好”，整个人几乎是立刻就被迅速围住。
她站在最中间，走不出去，也无法动弹，行李箱不知道被谁挤了出去，她茫然地睁着眼睛，看上去像一个被人强行摁在人群中围观的猴子。
“啊啊啊啊啊乔栖！天哪！太好看了！！”
“我靠靠靠啊，皮肤好好哦！”
“啊！乔栖乔栖，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无数请求在耳边炸开，乔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控制住了。
她终于皱着眉开口，“等、等一下，不好意思让一让，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无人理她。
这些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并没有把她的请求听到耳朵里去，甚至有人伸手去拉扯乔栖的衣服，还有人企图牵她的手。
当第一个人碰到她时，其他触摸接踵而来。
乔栖抵抗地皱起眉，她有些生气，声音也重起来。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好吗！”
这时，忽然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一个男人，这男人拼命地往人堆里挤，目标十分准确地往乔栖冲。
乔栖直觉余光一晃，随即面前忽然冲过来一片压迫性的气息。
几乎是本能地侧脸躲开，乔栖身子往后退，脚却不知踩在了谁脚上，本就摇摇晃晃的身体瞬间重心不稳，她惊地瞪大眼睛，下意识抬起胳膊往空中一抓，企图抓到什么支撑点。
然而在这个最需要别人保护的时候，周围粉丝却自保地纷纷退后，乔栖身子彻底失去支撑点，再加上人多混乱，她很容易就往地上摔——
那个男人，也见缝插针地想要搂乔栖的腰。
就在千钧一发间，原本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的人群忽然散开，一道身影不知从哪个方向出现，挡在了那个企图搂乔栖腰身的男人面前。
男人被挡开不说，还被不轻不重推了一把，几乎是当场，男人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意外突然发生，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噤了声。他们齐齐往一处看，只见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以一种完全拥护的姿态把乔栖保护在怀里。
他个子高，眼睛眯起时，浓长眼睫遮挡了他的视线。
但却依然让人感受到他身上不寒而栗的气场。
摔倒在地的男人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人，人群里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句，“梁少？”
现场瞬间又安静了一刻，而后是爆发性的，此起彼伏的呼喊。
“梁少？！”
“哇！梁少！”
“啊啊啊啊啊！我今天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啊！”
所有人激动兴奋不已，可在下一秒，只见梁砚一手护着乔栖，一手摘了脸上的口罩。
他把口罩翻过来递给乔栖，低声说：“戴上。”
乔栖还处在震惊和不可思议中，她依然靠在梁砚怀里，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腰后是梁砚的大手。
半仰着脸看向梁砚时，后腰仿佛悄无声息燃起来一团火。
她整个人温度都在升高，被长发掩盖的耳朵也红得近乎透明。
“傻了？”梁砚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偏头对上乔栖还一片茫然的眼睛，眼睛里本人已经燃了一半的怒意瞬间消散，他轻轻一挑眉尖，松开乔栖的腰，低声提醒，“站稳了。”
乔栖默不作声地站稳。
梁砚看她还一脸傻里傻气的表情，唇角微微一翘，自己亲手把口罩反向给乔栖戴上了。
然后转身，看着一众粉丝，眯眼，气场散出来，“让开！”
他言简意赅。
混圈的都知道梁砚一向不宠粉不惯粉，惹急了他可以随时把人拎到警察局。
偏偏有些人就吃他这一套。
于是这些人瞬间闭上了聒噪的嘴，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道路。
梁砚掀眼皮扫了眼所有人，走两步捡去刚刚被挤掉的帽子，然后折回乔栖身边，大手一抬，把帽子扣到她脑袋上。
似乎是确定乔栖武/装完整，他才冷眼看向还在地上坐着的那男人。
他唇角掀起一抹讥讽，口吻相当不客气，“这位先生，抬头看看摄像头，青天白日骚/扰女性，不太好吧？”
男人几乎是立刻脸色就变了，他爬起来就跑。
有粉丝反应过来，“梁、梁少，他跑了……”
梁砚轻嗤一声，不以为然，“跑？他还能跑到地底下去？”
粉丝：“……”
谢谢，有深刻感受到梁少的毒舌。
此时闹剧终于散去，这些本来熙熙攘攘的粉丝不约而同当起了乔栖和梁砚的保镖和护卫。
所有人看着梁砚把乔栖护得又紧又实，仿佛生怕这么大个人磕了碰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莫名其妙嗑到了。
于是没多久这段插曲就上了热搜，不仅有图还有视频，不仅有视频，甚至还有现场直播！
梁砚和乔栖频频被正主打脸的cp粉再次摇旗呐喊地欢呼雀跃旋转跳跃不停歇。
这次不需要梁砚和乔栖发微博，唯粉们自发点进梁砚微博，截图他之前发过的那几条澄清微博。
但凡有cp粉在微博热搜底下舞，就会有唯粉一脸冷漠地说过去几个关键词：兄弟情！哥们儿！合作伙伴！不准玷污乔老师的清白！我们梁少可以不要脸乔老师不可以！
澄清完以后还要跑到超话卖乖：嘻嘻，哥哥快夸我！@梁砚，这次不用你亲自己动手，我们帮你处理！
拿着手机参观了全程的梁砚：“……”
不必。
不必如此。
你们这是在帮我吗？
你们这是在鞭我的尸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先睡。
我继续写，大概两点之前更。
第52章 非常好
底下停车场, 一辆黑色的越野停在角落，外面青天白日，停车场的角落光却暗的好像在为人做坏事提供便捷的环境。
乔栖坐在副驾驶, 脸上还戴着口罩, 一呼一吸之间全是梁砚的气息。
这个意识让她不动声色红了耳根, 耳廓都仿佛烧了起来。
绯色从脸颊蔓延至脖子，以及领口更深处的不可窥探领地。
好在她头发长, 再加上车厢里暗, 这些变化被她藏得完好无损。
她低眸搅弄着手指, 觉得呼吸困难，却又莫名不舍得摘下口罩。
只能低垂着眼睛，独自一人消化所有的情绪变化。
梁砚没比乔栖好到哪里去，他坐在主驾驶位子上，双手无所适从地放在方向盘上。
手指凌乱无序敲打方向盘, 不安内心全然暴露。
他头发同样凌乱, 离开《烟云馆》剧组以后, 梁砚头发更长了, 但是也没想着剪短或者改变造型。
他没进新的组, 发型自然随心所欲。
如今头发更长, 有些凌乱纠缠在他脖颈处，黑色发尾像一根根耐人寻味的脉络，攀织在他冷白脖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