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到时联系。”
放下手机,钟瑜拉开窗帘,不知不觉下起雨来了,窗户上蒙蒙的一层,用手轻轻划开,看着玻璃里的影子,她无声叹了口气,重新拉上窗帘,转回床边坐下。
跟Zoe无论如何都要解约的,只不过钟瑜始终感觉不对劲的是,袁淑玫那边怎么会这么快妥协?
就算舆论一边倒,Zoe也不会那么快在一个晚上之内做出决断,对她完全的让步。
这个结果不能不叫她满意,但总觉得有些难以安心。
她重新拿过手机,把Zoe官方微博的道歉声明仔仔细细阅读一遍,仍是找不出蛛丝马迹,只好作罢。
这雨一下就是一整夜,稀稀拉拉,缠绵悱恻。南方多雨、潮湿,这年冬天不冷,天气预报说今年海市不会迎来降雪。
钟瑜听了一宿的雨声,天刚亮就起来了。
镜子里面的女人,一头青丝下惨白的脸,眼睛里细微血丝,由于皮肤过白,眼睑下淡淡的青显得有些明显,拿粉遮了好几层,才把黑眼圈盖过。
北京时间九点半,德汇广场写字楼,一辆黑色宾利欧陆嚣张霸道刹在楼前空旷的停车坪上。
过往行人纷纷看向这里,这处虽说是停车坪,但由于城市管理需要,很少有人会这么明目张胆停在此处,再看车旁立着的几人西装笔挺恭恭敬敬,想也知道车里的那位非富即贵。
韦东迅带着几个总管早已等候多时,车子一停下,便上前拉开车门。
周时放下了车,墨镜遮住半张脸,习惯性拉了拉大衣两边,抚平褶皱,低声问韦东迅,“人到了没?”
“还……”韦东迅话音未落,便听一道刺耳引擎声。
似有所预料般,周时放转过头去,一辆红色大奔直挺挺冲过来,韦东迅条件反射拉住周时放往后退了几步。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急刹,大奔堪堪停在离这不到半米远处,惊得韦东迅头冒冷汗,以为差点要因工殉职了。
周时放摘下墨镜,微微眯起眼睛。
韦东迅刚想走上前去骂,这谁啊,开车这么狂,长没长眼睛,车门突然打开,下来一个穿着红色大衣,脚踩克里斯提鲁布托经典红底高跟鞋,同样戴着遮住半张脸墨镜的女人。
钟瑜一下车,韦东迅顿感眼前一亮,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咽下去,换成一张笑意盈盈的脸,贫瘠的形容词汇聚成四个字:绝美,惊艳。
只是,怎么有点眼熟?
不对啊,这么漂亮的女人,他见过应该有印象才对。
再看周时放,只是浅淡地瞥了眼对方,眼里一点惊艳感都没有,径直走向办公大楼。
韦东迅又往钟瑜身上瞄了几眼,跟几个主管赶紧跟上。
在驶进停车坪之前,钟瑜已经看到了周时放,一个晃神,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下去,好在反应及时,在离他不到半米距离,一个飘移打横刹住了车。
钟瑜心里隐隐有些预料,面上却不显,下了车接过早已等在车边的律师手里的文件,低声对韦东迅致歉:“对不住,车技不如人意。”
听到她半点没有悔悟语气的道歉,走在前面的男人忽然顿了顿步,嘴角微哂。
车技不如人意?
呵。
钟瑜假装没看见周时放,也不曾发现他停下脚步,和韦东迅说完,继续转头边和律师攀谈着边尾随走进大楼内。
走了几步,周时放朝身后瞥了眼,对韦东迅嘱咐道:“把资料带去会议室,我和钟小姐详谈。”
韦东迅楞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但他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小声在他耳边道:“您亲自谈,不怕这位钟小姐认出来?”
毕竟媒体对周煜的身份和背景感兴趣,长年累月孜孜不觉挖掘着也没能挖出一点边角料。这位“大鱼鱼”蹭过他的热度,再被她发现周煜是Zoe背后的股东,有心人顺藤摸瓜,不难扒出周煜跟周家的渊源。
周时放默了几秒,只说了一句:“不打紧。”随后便步入电梯。
韦东迅留下来跟钟瑜和律师说明情况。
钟瑜看向男人的背影,问:“要我跟你们老板直接谈?”
韦东迅自然不明她话里试探意味,又想既然周时放说不打紧,那可能他能瞒过“大鱼鱼”,于是说道:“是的,钟小姐请跟我到会议室。”
原来真的是他。
他才是这家公司背后的老板。
那之前的种种,给她使绊子,逼她解约,封她的号,这些,全部都是周时放所为?
那么昨天Zoe火速道歉,负责人引咎辞职,种种放低姿态的态度,目的又是什么?
钟瑜心里五味杂陈,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还是免不了的失望。
到底在期待什么,她不禁问自己。
走到了会议室门口,韦东迅拦下律师,“我们老板只跟钟小姐谈。”
钟瑜停下脚步,轻拧眉心,“我连律师也不能带?”
韦东迅再次解释:“老板只愿意见钟小姐一个人,我们也只是办事的,请谅解。”
钟瑜不知周时放又搞什么鬼,如果他真的以为拦住了律师就能摆平她,那真是大错特错。沉吟数秒,钟瑜点头,让律师在外面等,她跟着韦东迅走进会议室。
刚坐下,便见韦东迅泡了茶放桌上,“钟小姐请慢用,这是补充协议,增加了一些优惠条款,你要是还有不满意,可以直接跟我们老板提。”
钟瑜低头看向桌上的文件,有好几页,随手翻了几下,没耐心看。
将文件推到旁边,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语气坚定,“我今天是来解约的,不管你方提出再多优渥条件,我也不接受。”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门开,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钟小姐为何如此笃定?”
钟瑜转头看向门外进来的男人。他脱了大衣,只着一件浅灰衬衫,整个人挺拔又高挑,几个月没见,黑了不少,比写真照上多了几分亲和感,垂着头慢条斯理整理袖口的样子,惫懒又无谓,连笑也透着懒慢。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以至于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刹那,钟瑜心口轻轻一震,但也只是一瞬,就又恢复平静的表情。
她笑笑,带着轻嘲:“周先生倒是向来自信。”
韦东迅惊愕,屏住呼吸,从头到脚蔓延着一股紧张的情绪。
她怎么敢这么跟这位少爷说话,知道他的身份和背景吗?韦东迅狂冒冷汗,极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提醒钟瑜不要乱说话。
空气诡异地安静下来,韦东迅紧张地不敢抬头看。
周时放弯起唇角,垂眸,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似乎在思考怎么解决面前这道棘手的难题。
不过两秒,男人抬眸看向她,温温地浅笑了一下,“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可以吗?”
韦东迅被他罕见的杀伤力极强的笑容惊得全身一怔,半天没回神,待到反应过来,定睛一看,发现正被周时放盯着,头皮渐渐发麻。
男人微微皱眉看他,表情不悦道:“在等我请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电灯泡,你是嫌自己不够亮吗???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每个人都要开心!!!!!
第12章
韦东迅急忙退出会议室,心里琢磨着事,脚步拐进电梯间,几个人从旁边电梯里走出来,高高低低的叫着几声“韦总”。
韦东迅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刚要转头,目光一掠,看到了其中的小邵,几乎没有多想,忽地叫住了人。
小邵心一跳,闻声止步,“韦总。”
韦东迅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不自然:“大鱼鱼的约是你带她签的?”
小邵楞了下,想起最近公司因大鱼鱼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不免谨慎。
他见过的美女虽不在少数,但谁能忘记那样一个出众明艳的女人呢?所以时间虽隔得有些久,还是很快想起来。
“是的,”小邵想了想答,“那天我们走错包间,您还叫我去问鱼子酱的事。”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知韦东迅是真想问还是探口风,只好老老实实回答,只是后半句话他把鱼子酱的事提出来,比“您骂了我”要好很多。
韦东迅眼珠一转,那就没错了,是那天那个女人。他淡淡说了句“好,没你的事了”打发了小邵,边走边想,那天晚上包厢见面便觉得格外眼熟,回去想了几天才想起来,只不过不知道她就是大鱼鱼,也就没对上人,之后事情一忙便也忘记了。
这次再见,熟悉感油然而生。
这感觉和他有一次无意间瞥到周时放钱包里女人的照片一样强烈,那时候没有深想。
后来听周时末说,他哥喜欢把他嫂子的照片放钱包里,韦东迅才隐隐察觉出什么来。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大鱼鱼就是……!
周时放的前妻!
韦东迅暗暗吃惊,在原地转了半圈,心一下子乱套了。
如果不是这样,以周时放的性子会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联系之前发生的种种,大鱼鱼无下限蹭周煜热度,他一个字没表态,摆明了“你随便蹭我不计较”的态度。而余乔只是拉CP炒人气,圈子里司空见惯正常操作,却被他本人严肃正经地澄清表明立场。
如果这都不足以表明,那这位少爷向来闲云野鹤,最不爱做的事就是和家族和生意扯上关系,要不然袁董也不会收购公司还自己亲手管理,还不是为了那位以后铺路,而他又为什么突然地接管公司?
韦东迅原本以为只是那少爷被袁董说动了,幡然顿悟才有此一举,现下这么前后一联系对比,看来其中猫腻大大的。
他突然一个激灵,联想到余乔。他这人爱分析别人的心理,马上就想到那少爷对他掩饰都不掩饰,不就是在警告他——
讨厌余乔捆绑。
猛然醒悟过来的韦东迅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气恼地使劲抓了几下头发,暗暗骂自己蠢。
-
钟瑜在打量他的同时,周时放也在暗自观察着钟瑜。
似乎,和他比起来,她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因为离婚受到影响。
看上去气色还很不错。
好像离婚对她来说都不算事儿。
研究了一会儿她这尊艺术品,才慢慢踱步过来,“看来我的条件还是没让你满意。”
他在她面前停下,手掌撑住椅背和桌沿,俯身将她虚环在中间。
久违熟悉的气息靠近,致命感的窒息无孔不入,钟瑜面色不改,两指捏住墨镜鼻托,慢慢从鼻梁摘下,连同桌上那份补充协议文件推到一边,“你该不会到现在都以为,我还能任你摆布?”
周时放脸色淡淡,声音却压了下去:“别任性。”
钟瑜仰头看他,很难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情绪,生气亦或是愤怒。
忘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成了这样,无法从他脸上窥探半分真心。
一个人是怎么做到时刻保持克制,甚至是克制清醒到了冷漠,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的眼里心里,她都是任性无理。
他看不到她内心真正想要的,也从来没有审视过他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永远都是那句“别任性”概括一切。
她推开椅子站起来,努力压制情绪,在与他目光相触间,忽然在心里哂笑,好像在意的只有她一个,那还要怎么解释呢,说再多他什么时候放进过心里去?
多说无益,最后伤的还是她自己的心。
一瞬之间,心冷了,脸也冷了,她重新戴上墨镜,恢复一贯的高冷矜贵,神色淡然道:“你觉得我是任性,那就当是我任性吧,我就是告诉你。”
话没说完,周时放往前迈了一步,钟瑜被逼得往后退,后腰撞到桌子,她下意识伸手撑在他前胸,奈何男女力量悬殊,没等防卫便被抵在桌沿,没站稳,周时放顺手一捞,揽进怀里。
钟瑜连忙收回手撑住桌面,半分不敢碰他,也为防他近身,抬腿就要踢,却被周时放轻而易举制住。
他抬手,从容不迫地摘下她脸上的墨镜,低头睨她,笑得人畜无害,“想走也得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钟瑜动弹不得,也向来知道跟他硬来绝无胜算,他自来在这方面不要脸起来的程度无人能敌,但不代表她就会束手就擒。实在气不过起来,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拧下去,恨声:“我要走,你拦不住。”
“我不让走,谁走得了,”他握住她手腕,垂眸,意味深长地看住她,放慢语速,“就算是你,也一样。”
钟瑜听乐了,一边使劲挣开他的手,一边笑道:“您可真搞笑,敢情这全世界都得跟着您姓周。”
周时放笑笑,随她挣了手去。
可即使这样,还是半分不肯松了她。钟瑜不至于自以为是到周时放对她还有什么情谊,这样的行为倒更像是一种羞辱,或是歧视。但对他这样,她也有自己的招式。
“周先生请自重,您这个姿势会让我以为——”
她笑,带着点儿轻蔑和调笑,“您不会还想跟我发生点儿什么吧。”
“或者,也想因为性骚扰上个热搜?”
她眉眼弯弯,假笑很明显。
您?
周时放被这个字眼刺激到了,过了不到两秒,放开了她。
他走到旁边,沉吟道:“你想走就走。”
接着,他低声的,语气更冷:“走。”
钟瑜心里暗舒出口气,刚刚他抵着她时,小腿也忍不住轻颤,那种熟悉的轻抚,全身的震颤,是过去无数夜里的抚慰,是没办法理智能克服。
对峙的双方,露了怯的处劣势。
她只能强自镇定。
当他一离开,紧绷的弦松下不少,巴不得现在马上立刻走,也就没有注意到他强撑背后的落寞。
钟瑜重新戴上墨镜,抬脚迈步,高跟鞋稳稳落在光亮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鱼。”身后周时放转身。
脚步声止,钟瑜竟从这声音中听出了留恋的味道,她以为听错了,顿了几秒转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