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异总算能安安静静地睡觉。
梦里月色盛大,两道樱树排列整齐,夜风徐徐,道路上满是花雨。
仙门弟子们提着酒坛举着酒杯在道上笑闹走着,他却因走了樱林小道撞见花树后正在偷刻法阵的女人而与同伴掉队。
当同伴们欢闹着从道上走过时,他正被蒙着面纱的女人按在树上以咒律定身。
如樱色的纱裙,抬手时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雪色的腕,系着一圈红色的鳞片。
她伸出一指轻压在自己唇上。
面纱露出的眼如鹿,清澈水润,乖巧迷人。
女人一指压在他唇上,一手拿小剑,在他肩后的樱树上雕刻着。
楚异被咒律定身,那一指让他噤声,无法开口,只能暗自蓄力试图冲破禁制。
而女人十分专注认真,未能注意楚异冲破禁制,那瞬间的灵力爆发让两人无可避免的交手。
意料之外的,楚异轻松掐着女人的脖子将其压倒在地。
见女人眼中慌乱,楚异冷笑声,现在知道怕了?
近战打斗女人明显不敌,再挣扎也不过是被楚异缴械后束缚了双手压制头顶,膝盖曲顶她小腹肋骨,重力压下时疼的女人皱起了眉头。
楚异夺过她手中小剑横在女人咽喉,在她试图反抗时剑刃贴着细嫩肌肤压进,割出一道血痕。
女人不动了,她意识到这人真的会下杀手。
楚异单手扯下面纱,面纱下的脸有着倾国之色。
他却愣住了。
因为他见过这张脸。
在前几年,北庭月宫大婚之日。
楚异皱眉,当即把人放开。
女人躺在地上,似乎被吓懵了,那黑眸蒙上雾色,些许泪光闪烁。
她嘴角溢出一缕血色。
楚异神色略显尴尬。
刚才不知身份,下手重了。
女人抬手拭去唇角血迹,缓缓将面纱戴上,半直起身,朝楚异比了几个手语。
“抱歉,请保密。”
楚异心中虽有疑虑,却只能点头。
女人眼中雾气氤氲,蛊惑着他宛如进了下雨的庭院,孤冷痛苦,因此不忍拒绝。
周边樱树沉默地注视着二人。
楚异也沉默地目送女人离去。
可是——
把北庭月宫现任宫主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是什么后果?
楚异第二天醒来时也还在想这事。
恐怕就算是云守息也护不住他吧。
楚异神色郁郁,起了个早带铃萝去太初比武台。
这里已是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环形的比武台边是五层看台,可容纳上千人。
比武台只在金鸾池宴大会时间内开放,非西海太初弟子也能进入,因此不少非十二仙门的修者或是普通人都会来看个热闹。
比武台共有六个,能同时进行多场比试。
第一天各选手实力参差不齐,比试进行的很快,而西海太初则要在今天将剩余人数控制在一百以内。
胜利的一方若是连赢五场则可进入下一轮。
顺序是西海太初安排的。
铃萝跟宋圆圆几人在六号场碰头。
在得知越良泽是圣剑宗的人后,宋圆圆高兴又惆怅。
心情在“我小阿爹出息了”和“以后跟小阿爹说句话都得小心翼翼看气氛也太难了”之间反复横跳。
“这次金鸾池宴竟然惊动了圣剑宗的人来观看吗?”常霏的重点却偏了。
“应该是来参加掌教孙女百日宴的,跟金鸾池宴没关系。”徐慎说,“倒是你得悠着点,骗了狸猫开黑店。”
常霏脸色煞白,眼里写满死期将至几字。
徐慎跟宋圆圆排号较前,没一会就轮到他们俩。
铃萝跟常霏离开去隔壁比武台,路上遇见一伙逍遥宗的人。
青年们嬉笑着走在前边,最末的姑娘怀里抱着好几把佩剑,因此走得慢,一时不慎摔倒在地。
听见声响的青年回头看去,不耐烦道:“素商,让你抱几把剑而已就走不动了,你修行都修到哪去了?快起来!别耽误我们去看大师兄比武!”
素商咬着唇,细声道歉。
她弯腰捡剑时,一道阴影覆下,长相俊美偏秀气的青年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帮她把剑捡起来抱着。
“哎,你一个人拿这么多啊。”常霏说,“太重了,我先帮你拿着。”
“不、不用的。”素商慌张地摇头,脸颊不自觉地红了一片,“我一个人拿就好……”
“可是你拿不了这么多啊,还得摔跟头,我拿着比你轻松多了。”
常霏道:“走吧,我先给你送过去,免得你又摔着了。”
他跟铃萝说:“我先去日行一善,等会就来!”
铃萝瞥了眼他身旁的姑娘,懒懒地嗯了声。
她记得这人。
当年踏平逍遥宗时,她只留下了素商一个活口。
常霏带着人走了,素商却几次回头去看铃萝。
她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刚才与你同行的姑娘……可否告知她的名字?”
常霏纳闷道:“帮你抱剑的人是我,你怎么要她的名字不要我的?”
素商脸又红了,惊得连连摆手:“我、我只是,瞧她面熟,像我以前认识的人。”
“那你瞧着我不面熟吗?”常霏指着自己问。
素商摇了摇头。
常霏瞪大了眼:“那我跟她的名字你只能二选一,你说你要谁的名字?”
素商从未如此为难过。
她迎着常霏不服气的表情,最终认输,避开视线,低声道:“你、你的。”
常霏这才笑了,开心。
他把素商送到隔壁比武台,离开时说:“我们就在隔壁,你若是觉得她像故人,那就当面去问,若真的是就能叙叙旧,若不是,也当结交一位朋友。”
“还有——”
他朝素商眨了下眼,示意她靠近些。
素商略略垂首,听他压低了声音说:“你发簪戴反了。”
素商:“……”
她一脸惊慌,伸手去摸,却见常霏先抬手,替她重新戴好。
铃萝坐在看台,观看的是徐慎的比试,他没用降兮,手中拿的是剑。
徐慎的目标也不是魁首,争取进个前一百就满足了。
常霏来的时候,徐慎已胜了四场。
“现在什么情况?”他坐下问,顺手递给铃萝一杯喝的。
铃萝接过捧在手里:“最后一场。”
“那没悬念了。”常霏转了转眼珠,又道,“刚才那姑娘叫素商,跟我说觉得你眼熟,问我你的名字,但我没给。”
铃萝眯着眼。
给不给都行,反正等一会就要遇上。
“逍遥宗的人,你有印象吗?”
大家都知道铃萝跟逍遥宗有恩怨,虽不知恩怨明细,平日却也对逍遥宗有几分关注。
铃萝抿了口喝的,悠悠道:“有,印象还不错。”
“不错?不错就好。”常霏靠着椅背,放松道,“刚才见她被欺负,心软帮了,随后反应过来是逍遥宗的人,还怕帮了以前对你不好的人,回来心都在打颤,哎哟吓死了。”
铃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有仇也是我跟逍遥宗的事,你们总是怕什么?”
常霏无辜道:“总要选一个的话,那肯定帮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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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两人等了会,素商还是没来。
徐慎连赢五场,接着就是常霏的排号。
常霏唏嘘道:“还好他赢了最后一把,不然就得跟他打了。”
铃萝在原地坐着,见徐慎竟然追着他的对手离场,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
她拿出玉听给徐慎发消息,忽然一把剑落在怀里。
楚异在旁坐下,淡声说:“在太初剑庐随便买的。”
铃萝拿起来端详片刻,心说你还真是随便买,最低阶的剑。
她嘲笑道:“师兄,就这品质,你还不如买把木剑来。”
“你要木剑也不是不行,自己买。”楚异把钱袋子扔给她。
楚异根本不担心铃萝会在第一天就输掉。
这师妹虽然狂妄了些,但总能说到做到。
于是铃萝起身去买木剑。
楚异:“……”
你还真要木剑?
嘴上说说就行了啊!
铃萝去了太初剑庐,发现在这买剑的人还不少。
她逛了一圈,见没有木剑卖,顿觉无趣,正要离开,转身却撞上一人。
两人都在碰到的瞬间各自退开距离稳住身形。
铃萝抬首看去,身前人比她略高一些,一袭玄衣轻装简便,墨发高束着,衬着他过于苍白的肤色。
气势阴沉,细长的眉眼带着冷意。
长相本就显得刻薄,气势也如此阴沉,让人想要退避三舍。
用铃萝的话来说,他天生就长着一张坏人脸。
去年被接回北庭月宫的私生子,慕须京。
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后,慕须京绕过她,神色漠然地朝前走去。
铃萝也未多作停顿,双手拢袖离去。
她刚出剑庐,就见一只狸猫抱着把剑从高墙上翻下来,正巧落在她身旁。
一人一猫无言对视片刻后,大狸猫转身就跑,被飞来的剑阵钉倒在地,哇哇大哭。
“干、干嘛又用剑阵困猫啊!”大狸猫哭道。
铃萝走过去说:“开黑店骗钱就算了,今天又改偷剑了?”
“我这可是花钱买的!”大狸猫委屈巴巴道,“我小师叔买的木剑模具!”
铃萝打量了眼它怀里抱着的木剑,蹲身摸了摸大狸猫的头,笑道:“跟你小师叔说,这剑我要了,多少钱去找我师兄拿。”
“等等——”
大狸猫眼睁睁地看着铃萝把剑抢走无力反抗,噫呜呜噫地跑去找越良泽告状。
越良泽这会正跟白藏在西海城游街。
白藏在找一个卖药的人。
他搭着越良泽的肩膀,像是王城里出行的世家公子哥,懒散又对周遭的一切睥睨怠慢。
而越良泽神色正经不乱,沉静淡雅。
两人一静一动。
“昨日掌教跟我说,太初内庭有魔气隐现,怀疑里面藏了一只魔。”白藏漫不经心地说道,“金鸾池宴与百日宴撞在一起,要确保所有人的平安,所以要我帮忙查一查。”
越良泽问:“跟卖药的有什么关系?”
“前夜太初内庭死了一个弟子。”白藏说到这里眯了下眼,将手中玉灵珠递给他。
越良泽注入灵力,开启灵珠储存的画面。
死去的弟子额头发黑,皮肉干瘪,失了血气,成了干尸。
越良泽说:“他吃了乾转丹?”
“来太初的时候就听说有人为了在金鸾池宴大会拿魁首,拔镇仙玉,吃禁药提升修为。”白藏说,“乾转丹为灵脉注入魔息,刺激灵脉自我保护,已达到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能力的效果。”
“但如果掌控不好,就会变成玉灵珠里记录的一样,被魔息吞噬,失了所有血气而死。”
“乾转丹是禁药,仙门不会炼制,普通修者没法炼制。”越良泽沉思道,“有人针对这次金鸾池宴大会贩卖禁药捣乱?”
“目的暂时不清楚,但能肯定已经有不少人吃了乾转丹去参加比武。”白藏眯着眼打量来往的人们,“贩卖禁药捣乱,就算太初不拜托我们,圣剑宗也得管。”
“乾转丹炼制需要魔息,而太初内庭可能藏了一只魔。”
越良泽将玉灵珠递回给白藏,淡声说:“太初掌教与二掌教为何分别告知我们不同的消息。”
白藏笑得懒散,“其中一人心里有鬼呗。”
刚说完,就见一只大狸猫在屋檐上朝他俩张牙舞爪地比划着,边跑边抹眼泪。
白藏无言片刻后叹息道:“真不知道我当初看上它哪一点。”
大狸猫蹦跶地跳下来,跟在越良泽身边跑着说:“小师叔,你要我拿的剑被那天极女弟子抢走了!”
白藏摸着下巴问:“她抢把木剑干什么?”
越良泽不动声色道:“去参加比武。”
白藏听得一愣,随后道:“那还挺狂。”
铃萝真的拿了把木剑回来。
楚异扶额,在其他人震惊地看过来时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近乎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敢啊。”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铃萝拿着楚异递给她的小刀在剑上刻画,“木剑也是剑,分什么高低贵贱,是师兄你说的。”
楚异抹了把脸,冷笑道:“我说的就一定对吗?”
“不是。”铃萝淡定否认,“但我可以选择信不信。”
“你要是托大被打脸,到时候可别说是我师妹。”楚异漠然道,“丢不起这个脸。”
铃萝:“哈!若到时候他们连把木剑都打不过,这些人的师兄们是不是该自裁谢罪了?”
楚异:“那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