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准那颗星星[快穿]——阿淳
时间:2020-07-29 07:45:04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似乎是在回忆当年的场景,好半刻才继续道:“大约是我当时的行径实在鲁莽,压根儿不像个成熟的青年人能做出来的事,所以对方也没放在心上,敷衍般地应了,她以为是在安抚应付我,我却当成了一个板上钉钉的承诺。”
  “后来我出国,不到一年就被召回金陵,北上之前,只来得及给家里写最后一封平安信。我母亲却以为我从此就能在国内安稳定居,于是瞒着我把顾家的女儿娶进了门,正好是我认识你的那一日,顾长英在我老家被我族亲安排着,牵着一只公鸡稀里糊涂拜了堂。”
  男人拧了拧眉,“你说这事儿是不是荒唐至极?”
  余琨瑜盘腿坐在软塌上,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不说话。
  “后来的事儿你就都知道了,我去华北,组织为了掩饰我的身份,把我之前的住址和名姓都改了个遍,我家里先斩后奏的通知信自然没能送到我手上。我后头写回老家报平安的信,都是用的学校的名义,至于先前住的那栋宅子,被人买去后便一直空着,信放在信箱里积灰,一直没人拿。也因此,我母亲便以为她早就与我说过好几回了,是我不愿意认这桩婚事才不回她的。”
  江时曲指敲击着窗户根儿,语调困倦又懒散:“直到我又用新地址写信给他们,所有真相才水落石出。”
  ......
  听完了这么一长串波折起伏的故事。
  余琨瑜坐在软塌上发了好久的呆。
  说实话,真要一点一点掰扯起来,谁是谁非其实很难判断。
  若说是江时母亲自作主张,可人家又确实是一心为了儿子好。
  对于他们这些在旧式礼教渲染下长大的老人家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若说是顾长英不知廉耻非要死缠烂打,可是当年她才一个十二三岁的弱女子,她又懂什么呢。
  就连江时自己也说:“我至今仍然后悔,倘若那时不那么嚣张跋扈颐指气使,而是认真地,平等地,将心比心地与她谈一谈,说不定她就听进去了。”
  若说是江时自己做事不严谨才导致了如今这一团乱麻......他才是那个真正什么都做了却什么都成了空的无辜受害者。
  而这其中信件的误传和意思的彼此误会,难不成还要怪邮局和上头组织?
  ......
  余琨瑜感到有一些冷,把毯子又往身上卷了卷,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好半天,她才问出口一句话:“说起来,江时,你之前是为什么会成为不婚主义者?”
  江时正坐在窗边转手电筒的盖儿,里头电池耗尽了,需要换新的上去。
  他的语气懒洋洋的:“就是因为这桩子事啊。”
  “啊?”
  “三年多前我回过一趟老家,那时候家里人就催着我成婚了,我母亲联合着我婶娘,找了十好几个姑娘让我自己相看,美其名曰自由恋爱。”
  “勉强......确实也能算。”
  男人的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电沿口:“我那时候也是觉得,人总是要成家的,妻子么,找个听话的,漂亮的,一辈子相敬如宾就好了,所以也听了她们的话,一个个都试着去看了看。”
  “然后呢?”
  “然后发现压根儿不成。”
  他往后一仰,肩胛骨处压着窗棂,嗓音里带几分倦意:“我问她们平时都做些什么,她们说什么都感兴趣。问她们要吃些什么,她们说自己不挑食。问她们识字不识字,她们说识的不多但一定会认真学。”
  余琨瑜想了一下,没觉得这些回答哪里有冒犯:“这态度不是挺好的嘛。”
  “是挺好的,简直太好了。”
  男人回过头,哂笑道,“可是她们凭什么要有这样的态度?”
  小姑娘从毯子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头,神情怔愣。
  “我娶一个妻子,她识字是为了我而识,吃饭是为了我吃,活着也是为了我活,你觉得,我娶的是妻子还是信徒?”
  “......也不全都是这样的吧。”
  “但没一个是我喜欢的。不论她百依百顺也好刁蛮泼辣也罢,我冷眼瞧着,全都没有感觉,就算成了婚,也不过是为了完成一桩任务,而且这任务天长地久一辈子,还得把自己彻底搭进去,每天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操持家务陪着她上床倒腾,不然就是平白害了一个女人守活寡,这样的任务,在我瞧来完全不值得也没必要去做。”
  “.......”
  “道不同不相为谋。要和你共度余生为你生儿育女的人,如果目的就真的只是为了生儿育女共度余生,那么这桩婚约的性质就彻底变味了,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性伴侣更合适。”
  江时翘着二郎腿,一只手伸出窗外,有一搭没一塔地把玩着夜风:“说句极不好听的,如若家里长辈催促我娶妻,只是为了香火传承,那根本不必要弄的如此麻烦。青楼花馆里那么多苦命女子,我随便找一个心肠冷些的,托她替我生个孩子,生完后立马抱回家给长辈养,再给她些钱,让她安稳过完下半辈子,岂不是更干净利落?”
  余琨瑜鸡皮疙瘩都要被他惊起来了,直接从美人榻上跳了下来,光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指着他的鼻子:“江时,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劲儿来。
  只是脸涨得通红,明显就是被气的狠了。
  最后还是江时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把她拎到床上,放进被子里塞好:“大冬天的,月事还没过去,你给我老实点。”
  被窝今日忘了用汤婆子暖,这会儿冰凉冰凉的,余琨瑜一进去就打了个哆嗦,托着嗓音撒娇:“冷——”
  “现在知道喊冷了?方才光脚踩地板的时候不是还勇武的很嘛。”
  余琨瑜小声嘟囔道:“那我还不是被你气的。”
  男人轻嗤一声:“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
  “......”
  余琨瑜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她虽然身子被硬摁在被窝里,脖子却梗的直直的:“你本来就是在胡搅蛮缠地说歪理。你自己想想,你找个青楼女子生孩子,对长辈们倒是负责了,对小孩儿呢?他没有母亲也不得父亲喜欢,他凭什么要遭受到这样的待遇啊,你把它生出来,可问过它的意见没有?”
  江时见她真的较真起来,只好摸摸鼻子认输:“所以我后来就成了不婚主义者嘛。”
  “只坚持了两年的不婚主义者叫什么不婚主义者。认真算起来,这么多同学里,你还算结婚早的呢。”
  “那不是遇见你了嘛。要不是因为你,说不准小爷现在都已经剃了头发出家做和尚了。”
  “得了吧。”
  余琨瑜拿眼睛瞥了他一眼,轻哼道,“你这样儿的,一天一个念头,谎话说的比真话还顺溜,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就是这么想的。没哄你。”
  江时一弯唇,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要不是遇见了你,我一定是这世上最坚定的不婚主义者,连子嗣都绝不会有的那种。”
  小姑娘晃晃头,甩开他四处作乱的手。
  摆明了不信。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没有。”
  “人生来艰苦,老天为了弥补,定会送他一个像样的惊喜。聪明的人抓住了,蠢笨些的,一错眼就不见了。”
  男人冲她微微一笑,挑起的眉毛却流露出几分桀骜:“你猜,我抓没抓到?”
  “......”
  余琨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猜不到显得矫情做作了。
  说抓到了又未免过于自信和不要脸。
  最后,她把羞红的脸埋进被子里,冒出几声模糊又烦躁的嘀咕。
  江时凑近了听,才发现是:
  “江平常这个人真是烦透了真是烦透了烦透了。”
  他把自己的脑袋搁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低沉的嗓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一下就显得暧昧起来。
  带两三点笑意,七八分笃定:“小爷抓住了。”
  “抓的很牢。”
  ......
  顾长英的事情最终,暂时,还是没有什么结论。
  倒不是余琨瑜不想督促江时早点解决,而是,他根本没法儿去解决。
  因为手里握着一个大项目工程,那么多权限吓死人的图纸都在他手里,被反复研究了千万遍。
  组织上头根本不可能放他离开自己的监视范围内,更别说回胶安县城这么远的地方了。
  所以江时被余琨瑜催着写了三封家书,每一封除了问候母亲好祖父祖母好之外,还强烈要求家里人把顾长英送过来,他们好当面谈谈,问问她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看看能不能满足她的要求。
  说起来,这不正也是顾长英写在信里的意向吗。
  但江老太太犹豫了许久。
  老爷子向来是不管这些事的。
  自从江时他爹离世后,他就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神,不爱理俗物。
  之后唯一的小孙子又和他大吵一架,独自去了金陵求学,他就越发变得超然世外了。
  江时在外头娶妻这样大的事,他也就是在管家读信那天说了几句嘴,之后便再也没管过,成日里就知道举着杆烟,拎着鱼桶去江畔垂钓。
  大冬天的钓鱼,也亏得他有这个兴致。
  老爷子指不上了,那就只剩下个江母。
  然而这个儿媳妇也不是多聪慧的人物,瞒着江时把顾长英娶进门这件事就是她提议的呢。
  万一这回商讨着商讨着,她又出什么昏招了如何是好?
  江老太太斟酌再三,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在管家和陪嫁老嬷嬷的劝说下,把江时的意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顾长英,去或是不去金陵,都由她自己做决定。
  没成想顾长英被告知这个消息后瞪大了眼睛,质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月初的家信上说了一次,月中又说了一次,这是第三回 提了。”
  江老太太叹口气,“我本不愿让你去,怕你吃亏,但后来想想,你自己个的事儿,还是要由你自己来抉择。”
  “当然要由我自己来抉择!”
  顾长英把牙齿咬的咯咯响,拼命忍了才把内心的怒火压下去,“我自己的人生,是去是留,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替我决定!还美其名曰怕我吃亏,呵,我要是不吃亏那吃亏的就是你孙子了,你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还是留着和外面的人说去吧!”
  她横眉冷对,语气嘲讽:“估计在你们江家人心里,那个余琨瑜才是正经的孙媳妇吧。像我这样不识字又不知趣儿的,活该关在院子里不见天日地做一辈子针线活,是不是?!”
  江老太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她完全不知道,原来在顾长英心里,竟然有这样深这样厚的怨怼。
  她对江家的恨,已经能够让她当着下人的面顶撞她这个老祖宗了。
  真是......真是作孽啊!
  江老太太看着女子昂首挺胸高傲离去的背影,颤抖着手指指了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方才她对顾长英说的那些话,其实全部都是真心实意的。
  她是真的怕她一个弱女子,到了比胶安县大十倍百倍的金陵城后,会吃亏受委屈。
  当年把顾长英迎进家门,是她首肯的。
  结果婚宴大办后,反而让这个柔顺的姑娘守了两年的活寡,直到如今江时自己又在外头娶了一门亲。
  江老太太虽说不喜欢她这种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寡言性子,却也是心疼她的,自觉对她有愧,多少也想弥补些。
  而江时是她养大的孙子,长到十一岁性子已经有些端倪了。
  江老太太最熟悉。
  但凡江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媳妇儿”有半点弥补之心,他都会自己赶回老家来,当着长辈的面和她正正经经地谈。
  手里头的东西能给多少就会给多少。
  可他写信来,说金陵时局离乱,最起码半年内,他都是都回不了老家的,希望家里把顾长英送去金陵。
  ——这就说明他心里对这桩事儿是没有半点愧疚和波动的,只余最后一点绅士的关怀。
  所以才会把约谈地点定在自己的大本营,协商和偿还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要自己掌握话语权,不让敌人也就是顾长英占一丝一毫的便宜。
  她握着信纸,看着女子义愤填膺的背影,叹口气。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这摊子浑水,还是让他们自己趟吧。
 
 
第42章 我喜欢的少年挺拔而灿烂
  顾长英“千里寻夫”的路程, 总的来说也并不容易。
  首先, 胶安县是没有火车站的。
  她想要坐火车去金陵, 还必须得先乘船到临省的奈城。
  然后再驾着骡车, 从奈城东面的港口到西面的火车站。
  因为是短途旅程,没有大型船, 所以一开始顾长英坐的就是胶安县自己日常用的小渔船。
  一路上伙食也算不得有多好, 对于顾长英这种经历过后世物资极大富裕的穿越人士来说,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难以下咽。
  好在上了火车后, 境况就有了很大的好转。
  事实上, 火车的车票和中途的旅馆都是余琨瑜安排的。
  顾长英要来金陵找人这么大的事儿,江家肯定要先通知江时一声。
  余琨瑜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怕江时一个大老爷们安排不妥当, 弄的人家小妹妹境况更糟, 就亲自出了手。
  毕竟如今这个世道,舟马劳顿都还是好的, 就怕万一出了意外,到时候真是连愧疚都没地方赔罪。
  当年在东北的任务,是她搭档着江时完成的。
  如今江时成了上头领导心尖上的肉饽饽,她自然也跟着得了不少好处。
  最起码,如今她在组织里的权限, 并不比一个少校低。
  所以她亲自去要了一个士兵,名叫晏汪, 据说人很机灵, 枪法也好, 这种保护人的工作派他去从来没有出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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