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意这里伤口好转后,魏亭就把刘嬷嬷叫过来,让她接手,叫每日看着别让伤口出水恶化,魏亭最近事忙,还要去女工那边看看。
刘嬷嬷自然是满口应下,她本来就是楚令意的奶嬷嬷,不用吩咐都能做得好好的,这几日不让丫鬟帮主子上药,是见魏亭和楚令在一处,两人能能相处一下增进感情,刘嬷嬷求之不得,怎么会让丫鬟去打扰。
这会儿见魏亭这模样,以为他又要和之前似的,楚令意病一好就走再也不来看她,两个人整日连一面都见不到,关系生疏冷淡得下人都心惊胆战,这样下去,他们姑娘得多苦?
于是想也不想就叫住了魏亭,开始诉苦:“三爷心疼心疼我们奶奶吧,她虽是自来就养成了矜骄的性子,嘴上说的话不好听些但本性不坏,是个好孩子,她原先也不总这样,只是那时候在宫里受了欺负,叫人害了名声,京城里人人都笑话她,奶奶内心郁结起来,她也无从解释都只能忍着难受。如今嫁给了三爷,三爷叫奶奶一个人住在这院子里,一院子下人都看得到,虽然都是主子养着的,可谁也保不齐都是跟主子一条心,这些话倘或传出去一分半点,奶奶更没脸了,以她的性子,日后连侯府都不见得会想走动了。”
说这些话刘嬷嬷自然在脑子里琢磨过,她活了半辈子见过的人不知凡几,总还有几分眼力,魏亭是受到了她的认可,能看出人的性子,否则不会说这些话。
最后面那句话也有提醒的意思,要是楚令意不和侯府来往了,对谁来说是和多大的损失,好容易才和侯府攀上亲,怎么会舍得轻易就坏了这门关系。
魏亭听了,沉吟半晌,随后道:“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先去吧,我晚上再来看她。”
刘嬷嬷哎地应了一声,眼睛都笑眯了。
刘嬷嬷回了院子,就先把丫鬟都训了一遍话,然后把四个丫鬟叫过来透了方才她和魏亭说话里的意思,让他们把屋子都收拾一遍,该整理的都整理出来。
“我瞧着三爷身上那两套衣裳都是旧的,他一个男子哪里知道打理自个儿,奶奶的陪嫁里我记得是给三爷做了八套衣裳的,之前一直忘了拿出来,朱笔你拿了钥匙去房间里找出来。”
朱笔点头应下。
刘嬷嬷吩咐完后,赶紧去了内屋,跟楚令意说话去了。
晚上魏亭才一回来,就有丫头来请,让他过去吃饭。
魏亭没说什么,直接过去了。
刘嬷嬷一脸笑眯眯,显然是说动了楚令意什么事。
魏亭一进来,几个丫鬟各自行礼请安,打了水过来给魏亭洗手。
魏亭用皂角洗了,又接过来干帕子擦了擦手。
这里皂角做得再精致洗起来还是有些涩手,魏亭见楚令意净手后丫鬟立马就给拿了膏脂过来给她涂上,魏亭就心说不知大药房里面有没有护手霜之类的东西,若有可以买一些出来给楚令意。
一下又想起先前买出来的沐浴露和生发液,一样十瓶,他就一样拆了一瓶,倒可以先拿些过来,女孩子对这些东西应该是喜欢的。
魏亭买的沐浴露生发液有好几种,都是添加的花草点的味道,他自己用的洗头洗澡的都是原味药香,只有药材没有添加花草点缀。
效果和标注的效果一丝不差,魏亭现在身上就总有一种药香味,跟他离得近了或者他人走动间就总能隐隐闻到。
眼下魏亭给楚令意查看伤口上药,楚令意是直着背靠在软榻上的,魏亭微微前倾,一手拿着药膏罐,一手拿着小刷子,两人靠得很近,魏亭身上的药香味几乎挨着传进了楚令意的鼻腔进入胸腔,似乎将她整个肺部都灌满了。
楚令意觉得自己心脏都不由自主颤了颤,下意识就偏了偏头。
魏亭用拿罐子的那只手手背将她一抵住,道:“莫乱动。”
楚令意身体就一僵。
魏亭从鼻息呼出来一点笑意,又怕这姑娘恼羞成怒,遂转了个话题,问:“令意有没有喜欢的花或者味道之类的?”
魏亭叫令意这两个字太自然了,那种感觉就像两人很熟很亲昵。
楚令意就愣了下,偏偏又不想让别人觉着她很大惊小怪失很态的样子,就立时忍住了要反驳的话。
等魏亭又叫了她一声“令意?”
楚令意才后知后觉魏亭在问她话。
楚令意感觉自己有些奇怪,她分明还要对魏亭置气讨厌的,但魏亭温和给她上药跟她说话,令人心烦意乱,又想闹脾气。
这会儿,魏亭在给她系纱布的纱绳,她才抿着唇,一样一样数道:“玉兰,梅花,牡丹……我没有特别喜欢的。”
魏亭一笑,说了个好字。
魏亭这边弄好的,刘嬷嬷适时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叠衣裳,笑着说:“三爷,这衣裳是先头就准备好的,现下这时节穿着最好,方才我让丫鬟都找了出来,三爷要不要先去试试?”
刘嬷嬷的话本来是随口一说,这些衣服的尺寸都是按照魏亭的尺寸来的,端不会大不会小,不过这话刚一说完她再一看魏亭,心中就是一顿,心说料差了,他们这位姑爷怎看着又长高了些!
然细想魏亭刚十九,有些男子长到二十也是有的。只是这些衣怕是要拿去改改。
她将衣服的袖子略略在魏亭的手臂上比了比,道:“三爷似是长高了,衣服要拿回去改一改,回头叫徽墨拿回去放两寸。”
徽墨的针线是最好的。
魏亭穿的都是窄袖的衣服,刘嬷嬷拿来的衣服都是宽袖的,晋朝世族官家还有读书人这种广衣袍,穿上自是有一种风范。
两人一起吃饭,魏亭再次确定楚令意非常挑食,不过她现在头上有伤,吃清淡点也好。
楚令意搁下筷子,跟魏亭说了一件事,“祖父过寿辰,我们得回侯府一趟。”
侯府的帖子一早是送过来的,不管楚令意嫁得怎么样,她都是侯府的女儿,怎么都要回去的。
魏亭问:“祖父生辰?”
楚令意说是。
魏亭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会备好礼,到时候一起过去。”
过了两日,魏亭还在琢磨该给他岳家送些什么寿礼,正想着他就顺道往大药房里看了看,居然又见窗口里刷出来一件新东西。
药品名字,野参精。功效:强身健体,价格五十两。
魏亭心说人参的价格竟然比现实中便宜许多?
这样魏亭毫不犹豫把这株野参精买了下来,大药房还附带赠送一方配套盒子,省了魏亭再出去买的功夫。
寿礼准备好,转眼就到了庆阳侯府老侯爷的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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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楚令意压根没指望魏亭能准备出什么像样贺寿礼。
魏家是个什么情况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别到时候丢人。于是她叫来张嬷嬷商量。
楚令意陪嫁之物东西不少,摆件古玩有几件儿,但那些在普通人来看是好东西, 庆阳侯府却不会稀罕。
再者说也没有把陪嫁东西拿去给祖父作寿礼的道理,丢人没脸不说, 还要让人笑话一阵,楚令意心高气傲的人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一旁的临纸听了, 出主意说:“奶奶是小辈主要表个孝心,倒也不用特地寻那等稀罕物,索性往年都有特例在的, 不如就比照着那个来好了。”
楚令意听了自己先蹙眉摇了摇头。
刘嬷嬷也拿手指戳了临纸一下,“尽说瞎话,如今跟先前在家当姑娘时怎能一样。”
往些年府里几个姑娘只送些自己写的字画之类小玩意给侯爷, 但现在楚令意已经嫁人, 严格来说已经是外人, 客人再不好送这样的小东西的。
况现在过去,就是以魏家的名义了。
刘嬷嬷想了想说:“不若去珍宝轩看看, 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书画字画古玩之类的, 有一点临纸这丫头说得没错, 主要是表孝心,珍奇的东西却也不必要。”
有一点刘嬷嬷没敢明说,楚令意嫁得什么人家谁都清楚, 魏家穷,送什么都枉然,送得再好也堵不住有人说你打肿脸充胖子,所以只要能拿得出手就行了。
楚令意怕是心中更清醒明白,所以便有些意兴阑珊, 道:“那这事就交给嬷嬷去办了。”
刘嬷嬷应下活儿,也不耽搁,转头就出去了。
不妨她这边刚从侧门那边出去,魏亭就回来了,手中拿这个长长的盒。
他一进内院屋子,正在整理岸桌面的端砚随即请安,朱笔跟着福了福礼,一边将魏亭手中的长盒接下,道:“三爷这是抱了个什么东西回来,闻着有一股药香?”
魏亭自己去一旁的盆架上洗了手,只说:“你们奶奶呢?”
朱笔回:“在里头呢,上午奶奶说要在外头的花坛里种些花,又不要我们几个帮忙,说要自己动手,栽了三株花,身衣裳上全弄脏了,不换洗哪还能看。”
话才说,就见徽墨打珠帘,楚令意半散着发从里面走出来,踩着轻步子,袅袅婷婷,眉目半挑,朱唇轻启:“你如今越发嘴碎,又在编排我什么?”
朱笔一笑,“姑娘可是误会我了。”
说着一边走过去给两人倒茶。
楚令意瞧了一眼桌上,随口就问:“那是什么?”
朱笔笑着说:“三爷拿过来了,我也不知。”
“有股奇怪的味儿。”楚令意蹙眉。
魏亭才开口,“是一株野参精,溢出来的是参味。”
“人参?”朱笔诧异。
不妨魏亭会哪来这么大一株参,看着盒子就知道个头不小。
谁不知道人参年份越久越珍贵难得,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她在侯府某没见识过这样大的野人参,没想到魏家这里有一株。
魏亭过去把人参盒打开,瞬间,一股比刚才浓烈十多倍的药香味飘了出来,瞬间浸满了几人的鼻腔。
“好大的药性!”朱笔道,“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参!”
这才发觉这参盒子也不简单,好参需要好盒装是常识,装的器具好才能将人参护住不让散了药性,保存长久。
朱笔不敢碰,楚令意走近了,上手摸了摸,道:“看着有些年份了,”又抬头看向魏亭,“你是准备送给祖父当寿礼的?”
魏亭颔首,“嗯,上百年的参了。”
楚令意心中奇怪,遂说:“你怎会有品相这样好的人参?”上百年的人参要拿出去卖价格定然不菲,魏家要有这个东西,为什之前还一直过苦巴巴的日子,以至于一家人都要搬去乡下了。
魏亭不能说实话,一早想好了理由,“你亦知我魏家祖上就是行医的,这株参是早年就得来的,后来我爷爷私下偷着给了我。之前一直放着忘了,你说起侯爷的寿辰时我才想起来。”
“原是这样。”楚令意手指轻点了一下人参须,随即把盒子盖上,片刻又说,“既是你家传的东西,送出去不要紧?”
魏亭一笑反问:“有甚要紧的?”
楚令意便不再开口,转身坐在岸桌旁,抽了本书看起来,不理他了。
魏亭让朱笔把野参收起来放好,后日去庆阳侯府贺寿用,朱笔妥帖应下。
楚令意看的是些诗词诗经之类的书,魏亭诧异她小小年纪看得下这种东西,又知她嫁过来魏家后几乎没出过门,更没什么娱乐活动,想想自己以前世界里十六七岁女孩生活丰富多彩,多少有点心疼楚令意。
想楚令意没出嫁在侯府时肯定比现在好,就算不出门,庆阳侯府也那么大呢,花园赏花,办个诗会甚的,都是乐趣,不与现在似的连个朋友都没有,魏家对比侯府来说,更是个方寸大的地。
大晋朝对女子的约束颇多,像嫁了的人,夫家夫君可以说成了主宰,这绝不是一句空话,所以女子娘家的地位强弱的关键性就显露出来,这也是结亲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的理由之一,高嫁的女儿未必就一定好,若夫家欺辱怎么上前说理去?那等穷人家里,更不少卖妻卖女的。
家世相当结两姓之好的,女子去了夫家许多事都要听丈夫的,上面有婆婆的出一趟门都要向人请示。
楚令意幸运在公婆不在身边,魏亭更不会精神上压迫她,眼下心中对和楚令意的关系认知改了看法后,更体贴女孩子的不容易,担心她在家闷坏了。
看着楚令意半天没翻动的书页,想了想开口问:“你常看些什么书?”
楚令意手一顿,半晌才回:“打发时间罢了,从前母亲都让我们看女训女戒,偶尔看些诗词歌赋。”
女训女戒之类的魏亭听都没听过,至于诗词之类……他读书时学的是理科,九年义务制让他会背的不少,再多就不成了。
魏亭寻思着改日可以去书舍里淘几本故事性强的话本回来送给楚令意。
转眼就到了庆阳侯府老侯爷寿宴这日。
一大早,魏宅这里准备忙活了起来。
楚令意是外嫁姑奶奶,自是可以去早些的。
一院子人都忙来忙去的,一头给楚令意梳妆打扮,那边又检查点数要带过去的东西。
“哎哟那根野参仔细着些,别碰坏了!”刘嬷嬷吩咐,盯着丫头往马车上搬东西。脸上喜气洋洋的,那天刘嬷嬷去珍宝轩替主子买东西,但就是没有看到合适的,只觉得东西都太普通了些,太不出相,心里正愁得很,谁知回来就听说三爷已经将贺寿礼准备好了,是一株上百年的野山参。
了不得了!刘嬷嬷当即咋了舌,随后就是狂喜。
魏亭换了一身新衣裳,他乍一出现院内,几乎丫鬟下人都愣住,看着他的脸,不会说话了。
过后,几个人心中想,三爷竟如此俊俏,之前见得少一直未敢仔细看,却原来人这般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魏亭从前只穿窄袖衣裳,工作的时候会更利索。换上宽袖长袍后整个人都变了一种感觉,几个丫头悄悄红了脸。
不过他不会束冠,头发还是挑一束半扎的那种。
刘嬷嬷一见就笑了,“哎哟我的三爷,今日这头发可不能这样,徽墨快来,来给三爷重新束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