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涂抹抹弄得差不多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进来了。
饰演她小伙伴的黎里最先进来,坐在边上盯着她的小麦色脸和那一身远古式破旧麻衣兽皮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长得真的很像我女神啊!”
秦朝雪笑了笑,反问一句:“你真是秦朝雪的粉丝?”
他毫不犹豫点头:“那肯定,我对我女神爱得深沉!”
化好妆的她起身往外走,只留下一句:“那你肯定是个假粉丝。”
后面的黎里气愤不已,跟化妆师抱怨:“我拿他当兄弟,他却质疑我对女神的爱,我简直太失望了!从今天开始,除了拍戏的时候我一句话都不会跟他讲了!”
化妆师噗嗤一声笑出来,面带同情:“你要不再仔细考虑一下?”
黎里:“说了不搭理就不搭理!”
化妆师问了句:“你都没问她名字啊。”
中二期的少年愣了下才想起这事儿,挠了挠头毅然道:“反正都不搭理了,管他叫张三还是李四呢!”
不过拍戏的时候还是要说话的,尤其是他扮演的还是秦朝雪的跟班,开局就是两人的对手戏。
秦朝雪一副假小子模样站在森林里,手中一把粗制猎弓走在前方,为了拍摄效果所以那些荆棘草丛都未清理过,她那些并不坚固的戏服很快就被划开一道道口子,跟后面的黎里都清晰看见有血珠子沁出。
冯季拍得很满意很专注,两个副导演却慌得不行。他们听说秦漾上山的消息了,现在又看到秦家这位娇娇大小姐在山林里吃尽苦头,心里发虚。
“要不等会儿让替身上吧?”
“你忘了冯导最反感演员用替身吗?而且秦小姐也没说要替身啊!”
“还真没想到,这么个小姑娘居然比后面那两个小子还狠。”
正说着呢,后面有两个小男演员又被带刺的藤蔓弄得NG了,冯季面无表情地抬手喊卡,然后挥挥手示意他们走回去重来。
秦朝雪对疼痛的感觉远比常人敏感,但是她对于自己演戏的要求也比常人严格千万倍,任凭腿上手上被蚊虫叮咬荆棘划拉,全都压制着装无事。
但是身后本就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就忍不住了,接二连三地出错,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拍摄。
再又一次失误后,黎里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对着那两人吼:“你们俩怕什么啊怕!不就疼一会儿吗?别人走最前面被弄得伤最多都没吭声,你俩非要跟个娘们儿似的在那儿嘤嘤嘤什么呢?能不能跟我俩一样爷们点!”
秦朝雪摸了摸鼻子,很想说娘们正走最前面开道呢,但是对方好歹在为她说话,也就不好拆台了。
黎里在这群年纪小的配角中很有威望,这一顿教训后,那两人果然忍住不吭声了,开幕戏总算拍好了。
整个人绷紧的精神一松后,身上的痛就跟潮水似的涌上来了,要不是脸上的粉底盖着,她的脸估计都要白得吓人。
边上的黎里正别扭着想问她需不需要扶,一个男人忽然快步冲了过来,抢在工作人员抵达之前把秦朝雪背起来跑了。
秦漾先摸出颗止痛的药喂给她,然后熟练地拿出各类止血的医护用品开始为她清理刚弄出的伤口。
秦朝雪笑眯眯:“你果然有先见之明,这些东西还真派上用场了。”
他皱着眉看她一眼,叹气:“我倒希望永远派不上用场。”
男人单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替她处理着伤口,他低垂着头,从她这角度看去,视线全被那浓密卷翘的睫毛给吸引住了。
他这双眉眼生得像画似的,眼睫如笔墨般勾得凤眼清贵,真好看。
正看得入神时,秦漾忽然缓声开口了。
“你现在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她心中忽然一紧,难道自己被看穿了?
还没想好说辞,他继续开口轻声道:“你现在更加独立,也更加勇敢,开始有了想要追逐的事业,以前总是爱哭的小姑娘也变得越来越像个大人了,我其实很喜欢高兴,所以不会拦住你变得更好的那条路。”
她微怔。
他缓缓起身,俯视着她,而后抬手轻轻在她头顶揉了揉。
“但是在我这儿,疼了不需要一直咬牙忍着,你可以永远做个随便撒娇爱哭的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霜狗的男主从不会拦女主变强的路,所以————感谢在2020-07-14 19:30:14~2020-07-15 22:0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只途径了盛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途径了盛开 22瓶;萌小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总有一天会再见
《上古》与《倾城传》这两个剧组的撕逼大战在三天后的上午终于告一段落。
秦漾并不喜欢跟人打舆论牌, 简单直接的法律手段更有效且更容易让公众服气,事实证明他的观点是正确的,把《倾城传》告了以后, 对方连对簿公堂的勇气都没, 上至导演女主,下至道具场务,当初跳得有多厉害现在安静得就有多快。
为了庆祝这场胜利,冯季导演大手一挥,给《上古》剧组众人的午餐盒饭里都加了个鸡腿。
秦朝雪吃的也是和大家一样的盒饭,她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坐着一边吃饭一边默背接下来的台词, 筷子无意识地夹着菜往口中送到一半时才意识到不对。
奇怪, 刚刚她已经吃完一个鸡腿了, 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个?
缓缓抬起头后, 才发现小桌板前又来了个人, 正是这两天的功臣秦漾。
她定睛一看,忍不住笑:“好歹你也是金主, 冯导怎么也给你吃这盒饭?”
秦漾唇角一勾:“他说下山来回一趟要五六个小时不容易,就让我跟着剧组一起吃了。”
看到秦朝雪把鸡腿吃了,剩下一堆西芹,忍不住教育:“你得多吃点蔬菜,不要挑食。”
秦朝雪胡乱点头表明自己听到了,顺手就着咸菜把米饭全刨了, 西芹还是一筷子都不动。
他也没办法,只好将分毫未动的西芹夹到自己碗里, 顺便瞪她一眼:“下次一定要吃。”
秦朝雪看到他吃自己的剩菜,不知怎么的很有点不好意思。
以前她刚拍戏的时候出演的只是些跑龙套的小配角,每天工作量大餐饮标准又低, 所以盒饭都恨不得吃完,遇到不喜欢吃的菜就会跟关系好的朋友换换。那时候生活都挺苦的,所以也并不觉得吃别人饭盒里的菜有什么害臊的。
但是秦漾不一样。
她跟他在一起用餐要么是在高级餐厅点餐,要么是家中的大厨按着他们口味烹调出的料理,分坐两边安静用食,压根不可能存在这种情况。
不过……现在在山里条件不好,这样也不算奇怪吧秦漾应该是饿极了才会吃她剩的,也是,他带了厚厚一叠文件上来看呢。
想到这里,秦朝雪不由生出同情,迅速起身。
“哥,你等我!”
再回来的时候,她抱着满满一捧零食过来了。
“这些你都拿去吃!”秦朝雪大方地把零食推到秦漾跟前,热情招呼他:“都是我没拍戏时从他们手里赢过来的!”
不过秦漾却没接受她的这份关心,因为公司的事务实在太多,吃完这顿饭后他就要启程了。
临走前,他从那堆零食里抽出一根小小的薄荷味棒棒糖:“这个就够了。”
拿着尚未剥开的棒棒糖轻轻敲了敲她的头顶:“拍戏时不要太逞强让自己受伤,遇到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吗?”
这一幕落入边上偷偷围观的黎里眼中,就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了。
前几天秦朝雪拍戏被荆棘丛划得遍身伤痕的时候就见这个男人冲出来护着了,现在又一副姿态亲昵的样子……这怕是一对弯的吧?
一看到那边那个穿着破麻衣一身黑皮的小兄弟的落魄模样,黎里挠破头都想不出怎么会跟他建立兄弟以上的情谊。
“哎他到底叫什么名儿啊?”
黎里终于还是没忍住,拉住另一个小伙伴偷偷问。
“不知道啊,他每天都独来独往,就拍戏时找得到人,大家平时都叫他小轩辕(*黄帝本名姬轩辕)”
秦朝雪性格低调,再加上组内就她一个年轻女孩,所以帐篷都选的靠近女工作人员那边,其他男演员连她不穿戏服的样子都没见过,更不要说约着一起去山涧大水沟里洗澡了。
黎里本来还想问两句,然而那边导演的大嗓门在招呼着他们爬山了,他也只好顺便喊一声不远处的秦朝雪:“喂,开拍了!”
一进入拍戏状态,秦朝雪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褪去舞台上的耀眼和美丽,带着山野少年特有的活力与朝气吸引着所有人,就连冯季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少年扮相极好,几乎每人会第一时间把她跟秦朝雪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她的演技也好得可怕,不局限于天赋异禀的灵气表演,而在于其面对镜头时的熟练,分明是第一次演戏的新人,但是给冯季的感觉却像个在镜头前演了多年的老戏骨。
从第一天的丛林戏开始,又是爬山又是下水,又是打架又是痛哭,要不是搭戏的那几个小孩老出错,她估计要在冯季手里创下史无前例的0次NG纪录!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吓人。”冯季啧了一声,“前有齐霁后有秦朝雪,后面这个还有钱,想拍什么都能去买剧本,人比人气死人,我年轻时怎么没这么牛逼呢?”
不远处的秦朝雪刚结束一段刺激的追逐戏,这会儿跟那些群演混在一起大咧咧地瘫坐在地上,没半点大明星的架子。
冯季喊了一嗓子:“要下雨了,赶在下雨前把下场戏拍完行不行?”
秦朝雪带头,压低声音用剧中的少年嗓音回了句:“行!”
她强忍着身体的酸痛站起,化妆师飞快上前替她补好被汗水弄得略微斑驳的底妆,头顶也不见半点明光,只觉得暑气闷沉沉的往头上冲。
下一场是场打戏,秦朝雪饰演的小黄帝以一挑十被打趴下,然后少年部分的戏份就此结束,她也能领完最后一个盒饭下山了。
正拍着戏呢,山风忽地猎猎而起,砂砾枝叶皆被狂风吹得胡乱盘旋,头发眼睛里全受了袭击。
秦朝雪眼里进了沙子,她忍着痛强睁着眼将这段戏继续演下去。
正巧这时候摄像给了她一个特写,冯季见了她眼眶泛红咬牙切齿的怒状,拍手大赞:“这表情简直绝了!很生动地展现了人物此刻的情绪啊!”
此刻风吹得越来越大,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雨前特有的泥腥味,头顶天穹光线越发黯淡,不多时就有层乌压压的云雾飘来把光线彻底笼上,衬得那边的打斗越发悲壮凄厉。
秦朝雪重重跌倒在地,脸贴在粗粝的沙地上,捏开早准备好的血包,刺眼的红色自胸口渗出,一点一点地侵染至黄沙里。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闷闷的雷鸣,再一阵风后,几滴豆大的雨珠子在沙子上砸出几个深坑,而后雨幕逐渐变密,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将那些道具血浸染又冲淡。
整个场面充满了震撼力,冯季整个人站在那儿看得出神,直到摄像心疼大喊“下雨了快收相机!”后才缓过神来,穿着老头人字拖跌跌撞撞往前冲着去抢救暴雨中的设备。
秦朝雪在雨中躺着不想动弹,她身体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喊累,盛夏的暴雨扑上来的时候,反而觉得难得的轻松和惬意。
不过工作人员可不会放任她躺泥地里,很快就来了两个人把她扶进用作休息间的大帐篷里。
雨水实在太打,她脸上的粉底都被淋得只剩七七八八了,露出来的皮肤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擦伤痕迹或者奇怪淤痕,替她化妆的年轻姑娘心疼地用湿热的毛巾替她擦脸上的泥水:“还好不用拍了,不然再拍下去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都要被弄出疤了。”
才擦一会儿,那边组长又招呼着她去收拾落在外面的化妆品了,她只好把毛巾塞秦朝雪手里先出去了。
秦朝雪懒懒地靠在角落昏昏欲沉,她觉得自己怕是连拍了两场烈日下的戏中暑了,这会儿整个人软绵绵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忽然有脚步声靠近,有人在她头顶嘟囔:“身上这么脏乎乎的就睡了吗?”
她也懒得睁眼,只觉得有人接了那块毛巾笨手笨脚地替她擦着脸。
泥水与粉底都被慢慢擦拭掉,那层深色的伪装揭开后,露出的那抹白色幼嫩细腻得如同凝脂,竟让人觉得刺眼。
黎里看呆了,他傻愣愣地盯着那小半块雪白的皮肤,轻轻地又往边上擦了擦。
泥水慢慢擦落,防水性能较差的底妆也跟着脱落,那刻意画厚的唇,画钝的五官,一点一点地被剥离掉。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惊得黎里手都抖了一下。
混沌的脑子被他稍重的动作弄得清醒片刻,秦朝雪缓缓地睁开眼注视着他。
他还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地与人对视,那双如同秋水浸润的清澈杏眸微微眯着看过来,只一眼就让他心间生出无边的波澜。
她声音带了几分沙哑:“你怎么在这儿?”
黎里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能回答出一个字,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她然后试探着喊出那个名字——
“秦朝雪?”
她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以作回应,然后扶着边上的矮桌慢慢站起来,拿了卸妆巾随意地擦着脸上残留的妆。
黎里呆站在她边上,眼睁睁看着她的助理进来,然后她轻声说了句再见,然后掀开休息室的帘子就出去了,而他连说句等一下的勇气都没。
化妆师回来的时候环顾了四周,疑惑:“诶?秦小姐呢?”
他傻愣愣地回答:“走了。”
她反应过来:“对哦,她杀青了,而且看她状态很不好,应该是趁着暴雨停了下山了吧。”
“她还会回来吗?”黎里忽然生出期待。
化妆师低头整理着东西,回答:“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最后一次合作了吧,她可是秦小姐诶,要不是在冯导手下拍戏,肯定都会有带专门的化妆团队和助理团队的,根本不需要我给她化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