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月铃道:“话也不能这么讲。海洋哥都三十岁了还没结婚没对象,你们也不替他着急。这女的整天跟他旁边,关键她自己才十八岁,她一个外地人,一不怕耽误,二不怕名声影响,万一闹出点什么,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她拍拍屁股走了一走了之,这不耽误海洋哥吗。”
“啥影响?”马燕红反问,吃吃笑道,“他一个男的,老光棍,影响又怎么了,你没瞧着现在,多少年轻漂亮的大姑娘想嫁给他呢,要不是他一直呆在县城没回来,想给他说媒的人能挤破门框。”
马燕红话题一转:“哎,月铃妹子,说着说着你也二十四五啦,前几天不是听说又相亲吗,咋样了呀?”
“别提了,”窦月铃道,“比我还小两岁,木头疙瘩一样话都不怎么说,什么都听他妈的,我没看上。”
关键是,那个相亲对象她本来就不太情愿,一打听,妈宝男的妈十分厉害,村里有名的厉害角色,这样的人要是当她婆婆……
她身上那点秘密一捅就破,而且窦月铃自己心里清楚,她身体受了大亏,恐怕不能再怀孕生孩子,摊上个厉害婆婆会怎样?
所以窦月铃才会中意岳海洋。以前中意,现在他有了事业,有钱了,窦月铃就更中意了。没有父母,本人年岁大些,这样的男人,没有婆婆来事,只要把他本人哄住了,有钱有地位有面子,日子该多舒服。
窦月铃仿佛看到美好的生活在向她招手。
窦月铃本以为,哄个三十岁没老婆的男人有什么难,这样一个三十岁还没女人的老光棍,稍微勾勾手指就该水到渠成了。
可现在呢,岳海洋倒是有了事业有了钱,可她连见他一面都没机会。
吃过中午饭,岳海洋带着两个弟弟一道,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处理。岳海防当真一口气杀了六只鸡,跟岳海胜两人烧水拔毛,收拾干净了,给了马燕红一只。
“大哥,晚饭能在家吃吗?”
“不能在家吃了,五点半海胜还得赶回学校,还有晚自习。”岳海洋说。
“那我留一只顶小的自己吃,我养了大半年呢。”岳海防把四只收拾好的鸡装进塑料袋,一边装一边笑嘻嘻道,“放车上你带回去,家里没有冰箱也没法放。四只老母鸡我这次杀了两只,下次再杀两只,你带回去给徐年炖汤。”
马燕红本来不太高兴,杀了六只鸡,就给她一只小公鸡,怎么也得多给她两只吧,怎么不给她最肥的老母鸡?刚想张嘴数落两句,一听岳海防说给徐年炖汤,顿时闭上了嘴。
她现在可不敢抱怨徐年。
马燕红一手拎着鸡,一手领着棒棒回家,边走边跟孩子发牢骚:“棒棒你看,还是你姥姥、姥爷最疼你吧,你舅舅、小姨也疼你,他们是真的疼你,别人说疼你那都是假的,你看看你大伯和三叔,才不疼你呢,杀那么多鸡,就给你一只小公鸡。”
“哟,三嫂,杀鸡吃呢。”窦月铃瞅着她经过门口,笑吟吟走出来。
“嗐,别提了。”马燕红又把刚才的话,噼里啪啦跟窦月铃抱怨一遍。
窦月铃听完笑道:“小公鸡肉嫩好吃啊。”语气一转却又说道,“不过那女的也是,城里有钱人家的闺女,恐怕吃独食吃惯了,大人还真好意思跟个孩子争嘴呀。”
“那没办法。”马燕红说,“这女的现在就是他们老岳家的活祖宗,金贵着呢,你没看老大那个样儿了,处处捧着顺着,捧到头顶上。兄弟几个都捧到头顶上了。”
“这也不能怪海洋哥,那个徐小姐是他老板,又是亲戚,掐着他的命脉呢,他能怎么办。关键是那女的态度,让我感觉怪怪的。”
窦月铃顿了顿,口气不禁尖酸恶毒起来,“二嫂你今天也见到她本人了,不是我这人不厚道,说难听点,那女的长得就不像个良家妇女,你看看她长得那样儿,妖里妖气的,扭扭腰就能让男人骨头酥掉那种,你说海洋哥本来就是个光棍汉子,老跟她混在一块儿……啧啧!”
窦月铃摇摇头,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马燕红:“那能怎么办,她一个年轻女的都不怕。就算俩人咋样了,横竖老大是男人也不吃亏,各人愿意呗。”
“也不能这么说。”窦月铃拧眉,郁郁不乐地轻叹,“她才十八岁,长成那样,又有钱,就算在外面找个男人浪几年,浪够了,她拍拍屁股回城,照样嫁个条件很好的城里男人。可是海洋哥咋办?”
窦月铃说着怔忪出神。理论上是这样,她长得也不难看,自己觉得挺漂亮,大老远南方打工发生的事情,老家也没人知道,自己回到家乡完全可以嫁个不错的男人,可是……要怪就怪她不该怀了孕,七八个月却又被逼堕胎。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运气不好一步错,就让自己落到劣势了,并且这劣势还成了难言之隐,每每面对她家人催婚,催着她相亲,她都满心烦躁,相亲了也犹豫不决。
马燕红瞥着她发愣出神,对她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吃吃笑道:“我说月铃,你对我们家老大倒是很关心呀,比我还关心呢。”
“说什么呢二嫂子。”窦月铃表情有些害羞,“我从小跟海兰一起长大,海洋哥一直那么照顾我,我这不也是……关心他嘛。”
“你关心他,那你倒是有行动啊,你光问我有啥用。”马燕红揶揄调侃。
实则马燕红并不会希望窦月铃当她妯娌。窦月铃对岳海洋那意思太明显了,一次次的,马燕红长眼睛就看得出来。可是窦月铃人长得不差,性子强,心眼多,年龄比她还小两岁,马燕红觉得,窦月铃要是嫁给了岳海洋,作为岳家的大嫂,恐怕要压到她头上。
所以马燕红语带嘲讽笑道:“你这样光关心他有啥用啊,你家婶子又看不上他。你家婶子给你找婆家眼光高,不是一直要家庭好、家底子殷实、公婆能顶用吗,还说最好是家中兄弟别太多,兄弟多了负担重,姐妹多的能帮衬才好。你家婶子上回看见我还说呢,说我没有公婆帮衬带孩子,一个人太辛苦了。”
窦月铃被说中心事,脸色一变,装作不好意思回去了。
马燕红看着她走进大门,撇撇嘴领着孩子走人,一边走就一边嘀咕:“德性。就她这样的,以前老窦家看不上老大,整天忙着给她找对象,现在还不一定谁看不上谁呢。”
窦月铃走进自家大门,关门一转身,正对上她妈那张脸。窦月铃脸色变了变,扯开嘴角笑了下:“妈。”
“妈什么妈!让你洗衣服你干啥呢,你说你都二十四了,再不赶紧找个婆家,你妈就该愁死了。你表妹比你还小两岁,人家孩子都会跑了。”
“妈!”窦月铃无奈地叫,“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扯上找婆家啊。”
“你别当我不知道。”窦母骂道,“你自己说,你跟岳家老大到底咋回事,你俩要是真有什么,我也不拦着了,该怎么的怎么的,一个一个还嫌岁数小吗?”
窦月铃半天讪讪没答话。她对岳海洋有那意思,窦母眼睛也不瞎,早就看出来了。
然而之前窦母是真看不上岳海洋,耳提面命告诫她,说岳海洋不光没有父母,负担还那么重,除了人长得不差,家庭条件要什么没什么。
农村里没有公婆,就意味着没人给你带孩子,没人给你看家做饭、喂猪喂鸡,嫁给他将来一准吃苦挨累。
不过随着窦月铃一次次相亲失败,尤其岳海洋这边办厂当老板之后,窦母的口风就随之改变了。人总是偏心的,在窦母看来,自家女儿那么喜欢往岳海洋,必然是两人之间都有那个意思。
见窦月铃脸色阴晴不定,默默不吭声,窦母气道:“他作为男方,难不成还等我们先开口?”
“妈,”窦月铃无奈道,“你先别瞎咧咧,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
“咋地,那是哪回事?”窦母道,“难不成他岳海洋还有啥不乐意的?你二十四,人物相貌又不差,还读过初中呢,他都三十了,除了有个瓷砖厂,那厂也还是他那个亲戚女老板的,他别的还有啥呀,我们家能同意他就该烧高香了。这要不是你在外打工耽误大了,就冲他那个家庭情况,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第43章 43
徐年真是低估了窦月铃的脸皮。她不禁感叹, 难怪上一世岳海洋会栽到这女人手里,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正在收拾东西, 窦月铃一推门进来了,进了门便笑吟吟问坐在院里树下看书的岳海胜:“海胜, 今晚还要走啊,不在家住一宿?”
“六点晚自习。”岳海胜说。
“高三啦,肯定不容易。”窦月铃问,“学习挺累的吧?”
岳海胜应付一句说还行。
窦月铃又笑道:“我听说你成绩可好了, 今年一准能考上大学。咱村里统共出过两个大专生,其实还没出过正经的大学生呢。你肯定是头一个,到时候咱全村都有面子。”
岳海胜听了果然很高兴, 招呼她进去坐。窦月铃边往里走边笑道:“我又不是旁人, 一天都来好几回,还用客气。你大哥呢?”
岳海洋从屋里出来,站在门边平淡问了一句:“月铃来了,有事啊?”
“其实也没啥事,我就来看看, 听说海防也要去厂里上班了呀?”窦月铃笑吟吟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背着两手,歪头看着他笑,“海洋哥,你什么时候把我也带去你厂里工作, 你看我现在也没事干,家里就那点农活,我妈现在也不让我出远门打工。要不你把我带去呗?”
说到后边, 就有几分俏皮撒娇的口吻了。
岳海洋淡定道:“别开玩笑,我们厂里工人都是男的,瓷砖厂,干的粗活。”
“还能都是粗活呀,就没有我能干的?我看你就是不想要我。”窦月铃娇嗔笑道。
“知道人家不想要你,你还好意思说?”徐年从岳海洋身后出来,面无表情地看她。
窦月铃一窒,顿时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可她也明知道惹不起徐年,忍了忍居然咬牙忍下了。
肚里憋出内伤,脸上却仍强笑道:“徐小姐你不知道,我跟海洋哥开玩笑呢,其实眼下我妈不让我出去打工,海洋哥这人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对我一直特别好,从小就很照顾我,我们在一起说笑随意惯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暧昧呢,岳海洋不禁脸色变了变。
徐年却已经笑道:“你跟他差了六岁,你能弄青梅的时候总得六七岁吧。”
窦月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徐年转向岳海洋笑道:“哥,她六七岁,那你都十二三了,十二三岁了你还拿个竹竿当马骑?”
岳海洋一噎,心知自己大概又要被涮了,果然这姑娘下一句笑道:“啧,那你可真够二的,怕不是个二傻子。”
“……”二傻子岳海洋心里叹气,好笑又无奈地张开大手往她头上拍去,徐年缩着脖子躲开,撇嘴瞪眼地做了个鬼脸。
“别闹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吧。” 岳海洋说着拿了一袋子东西,往大门外去。
初冬节气,他深色羊毛衫外面穿了件藏青色风衣,深色西裤和皮鞋,越发衬得身材高大挺拔。
以前他穿衣不讲究,竟没看出来,这男人如此英气俊朗,比窦月铃见过的许多城里男人还出色。窦月铃目光追随,感觉心跳有些加速。她觉得,自己是真的爱上这个男人了。
窦月铃眼睛追着他,提高音量笑道:“海洋哥,我其实特意过来看看,你跟海防都走了,这家里咋办?要不你就交给我吧,你把钥匙留给我一把,我反正住的近,随时过来给你照看一下。”
“家里也没什么要照看的,我拜托过有志叔了。”岳海洋道。
他走出大门,把袋子放进车后备箱,又去张罗带点儿花生。
他一走,徐年就自顾自进屋了。把窦月铃晾在原地。窦月铃心里恨得咬牙,忍了忍,却依旧腆着脸进屋找徐年说话套近乎。
这屋子是岳海洋的房间,徐年来了之后,就大大咧咧把这屋子当成她的了。结果她进屋坐下,窦月铃就跟进来了,还自说自话地拿了板凳在徐年对面坐下。
徐年对岳海洋的态度还算满意,饶有兴致看看窦月铃的脸,眨眨眼笑道:“你还不走?他又不理你。”
“海洋哥性子就这样,我知道他心里是对我好的。”窦月铃顿了顿,幽幽倾诉道,“徐小姐,你年纪小,家里条件好有的是钱,又是海洋哥的亲戚,我们农村有些事情你可能很难理解。你可能不太能理解我,不过我一直很喜欢你,很想跟你交朋友来着,我觉得你一个人在这边也没有什么朋友,一直想跟你多聊聊。”
“哦?”徐年笑吟吟看着她,一脸愿闻其详。
“我懂海洋哥心里的苦,他太不容易了,可是……”窦月铃顿了顿,咬着嘴唇,“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他,真心喜欢他。”
“你?”徐年瞥了一眼院子一角坐着看书的岳海胜,岳海防也不知出去干嘛了,窦月铃好容易觑着这么一丁点功夫,跑到她面前说这种话,可真是……刮目相看。
“他现在疏远我,其实也是为我着想,他这个人心特别好。”窦月铃看着大门外岳海洋的身影轻叹,自己都要感动了,“农村这地方就这样,男女大防。就比如你吧,你是城里姑娘,没有农村那么多忌讳讲究,其实你都不知道,你天天跟他在一起,走得太近了,就算是亲戚,村里还是有各种说三道四的,坏人名声那些话,我都不敢学给你听。”
“你到底想说什么?”徐年笑眯眯打断她,“恕我愚钝,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月铃姐,你跟徐年说什么呢?” 岳海胜忽然伸头进来,看着窦月铃一脸防备,手背在后边拿了本书进来,撵人,“月铃姐,徐年很忙的,人家跟你不一样,你少跟她絮叨农村那一套。”
窦月铃一噎,埋怨道:“哎呀海胜你凑什么热闹,我跟徐小姐都是年轻女孩子,我们说说话。”
“你们说什么呢?”岳海洋返身进来,看了窦月铃一眼。他借故出去,无非是想让窦月铃自己没趣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