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樱大声说道。
宋文晖听着不是味儿，可小樱说的是事实，就脸上讪讪地躲在一旁，不言语。
张庆民注意到了。
觉得小樱姑娘挺泼辣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
五胞胎出了名，队里也越发重视。
这天一大早，老支书找到柳根发，问道：“根发，你家娃儿该上户口了吧？”
“唔，咱这就去公社登记！”
柳根发一直记着这事。
想着“元宵节”过后，就去队里开介绍信，这几天忙就给搁下了。娃娃挂谁名下呢？还没商量好，娃儿的大名也没定。
柳根发回到家，就说起这事儿。
“爹，娘，娃娃就叫柳星宇、柳星辰、柳星海、柳星河、柳星灿，好不好？”
柳小樱早就想好了。
这名字含着“五胞胎”的来历，带着某种寓意。按照族谱，小一辈的是“星”字辈，刚刚好。
冯玉兰不懂，只觉得好听。
柳志江也说：“这名字多气派啊！”
柳根发沉吟了片刻，说：“再考虑一下吧！”
名字一旦定下来，就意味着娃娃的归属。
柳小樱却不想考虑。
她趁着家人出工，就跑到队里。
“老支书，我爹让我来开介绍信，给娃娃们申报户口……”
老支书晓得这事，就让文书办理。
还随口问道：“樱子，你家商量好了没？这娃儿搁谁名下啊？”
“老支书，我爹我娘商量好了，就搁我名下……”
老支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柳根发这是咋的了，开这种玩笑？
他想核实一下，柳小樱却说：“老支书，您放心好了，都定下来了，这娃我养着……”
老支书犹豫了一下，还是签了字，盖了章。
柳小樱嘿嘿一笑，拿着介绍信就跑了。
老支书想了想，还是去找一下柳根发，看看是咋回事儿？
*
柳小樱顾不上回家，就去公社。
她一路走着，很是兴奋。
到了东塘镇，找到户籍所，就去排队办理。
轮到柳小樱了，办事人员看了介绍信，核对了原始户籍，问道：“老乡，这娃儿的爹娘是谁？”
“同志，我就是娃儿的娘……”
“那娃的爹呢？”
“同志，这娃儿是捡来的……”
办事人员也有印象，南山村有一户人家捡了五胞胎，还上了报纸。
柳小樱就掏出照片，给人家瞧瞧。
“看看，这就是我跟娃娃的合影……”
公社的同志都凑过来，围观了一下。
办事人员说：“妹子，这事不能轻易办理，要请示一下领导……”
柳小樱急了。
“同志，我爹我娘年纪大了，我还有俩兄弟，一个十二，一个十岁，如果挂在我爹名下，会影响我大哥、我兄弟找对象的……”
公社的同志都绷不住笑了。
“妹子，那挂你名下，就不影响你找对象了？”
柳小樱厚着脸皮，说：“我娘说了，以后给我入赘一个……”
公社的同志哈哈大笑，这小姑娘真够机灵的。
那位办事人员忍着笑，说：“妹子，不是不给你办理，瞧瞧这户籍上，你还不满十八岁，属于未成年人，得家长过来办理……”
柳小樱傻了眼，咋把这事给忘了？
第0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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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樱回到家，正赶上收工。
一进门，就被柳根发揪住了。
“樱子，你咋跟老支书瞎胡乱说啊？”
“爹……”
柳小樱嘿嘿笑着，把去公社的事也说了。
“爹，公社的同志都知道了，您就点头吧？”
柳根发和冯玉兰面面相觑。
这闺女想个啥就是啥，也不怕声誉受影响？
柳小樱一通劝说。
“爹，娘，反正外面都知道了，就不要再改来改去了……”
柳志江说：“樱子，哥成年了，还是挂在哥的名下吧……”
“哥，孩子不能没有娘，等你成家了，给娃儿找个后娘，咱也不愿意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柳根发和冯玉兰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当天下午，柳根发带着小樱去公社，给五个娃儿上户口。
公社里的同志请示了领导，说柳根发家情况特殊，既然是捡来的娃娃，就遵从他们家的意思，公社和大队都要照顾一下，不能让娃娃们受委屈。
当然，也含着监督的意思。
柳小樱暗自庆幸，亏得地方上要求没那么严格。
解放后《婚姻法》颁布了，可农村旧习俗还很严重，女孩子十六七不领证就结婚的不少，造成了一种“事实婚姻”，等到够年龄了，再抱着娃娃来补证。
公社里不提倡这个，可乡里的习俗很难改变，只好根据实际情况予以认可。五个娃娃能挂在她名下，跟这种意识有关，若是搁在城里是绝对行不通的。
上了户口，柳小樱喜滋滋的，就跟爹一起离开了。
宋文晖在公社里自然晓得。
他差点惊掉了下巴，一个未婚姑娘养五个娃娃，以后不嫁人了？想着跟小樱的那点过往，真是五味杂陈。
当天，消息就传开了。
村民们虽然暗暗称奇，可搁在小樱身上也不觉得奇怪了。
自打小樱醒来后，那稀罕事儿还少吗？
村里的姑娘倒是松了口气。
有小樱在，把她们都比下去了。
听说，小集镇上的蒋木匠上门说媒，这可是好些人家都想攀上的。虽然是手艺人，可木匠是做什么的？吃香喝辣，不要太好。
小樱认下了五胞胎，就没法跟她们争了。
那些婶子们更是喜上眉梢。
她们也不想想，即便没有小樱，自家闺女就能攀上高枝了？
*
正月里，正是说媒的好时节。
冯玉兰天天盼着媒人上门，好给志江说一个。前一阵子，因为五个娃娃没人敢来，现在娃娃给了小樱，志江的婚事该有着落了吧？
冯玉兰很着急，柳志江却嘻嘻哈哈地不当回事儿。
“娘，我才十八，着啥急啊？”
听儿子这么说，冯玉兰就更着急了。
搁在农村十八不小了，跟志江一般大的都抱上娃娃了。
可柳志江还是整天往外跑，一点也不上心。
见大哥这样，柳小樱有所猜测。
大哥是不是还念着文秀？
这感情上的事儿，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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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秀那边也过得不好。
她跟柳志江闹翻后，就有点后悔。
她是喜欢志江的，可想着五个娃娃就泄气了。
报纸上做宣传，宋文秀也听说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她主动要求分的，求复合是不可能的。
宋长青和吕桂禾却很高兴。
这下好了，可以狮子大开口，把文秀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了。
宋长青请宋二婶子来商量。
“他婶子，文秀的事儿就拜托给你了，帮咱好好寻寻，给文秀说个好的……”
宋长青开出了彩礼，最少一百块。
宋二婶子就说：“大哥，这是不是多了点？”
“多啥？一点都不多，看看文秀，要模样有模样，要品行有品行，还勤快能干，上哪儿找这么好的闺女啊？”
宋长青很自信，觉得自家闺女是百里挑一，哪家不抢着要啊？最好是嫁到城里去，那彩礼别说一百块，就是二百块也拿得出来。
宋二婶子不好驳宋长青的面子，就点头答应了。
过年期间，人都闲着，大姑娘和小伙子们见个面儿，说个话儿，也方便。那些在城里工作的也回来了，没准就碰见一个中意的。
宋二婶子跑了十多家。
一提到宋家闺女都很满意，可听到彩礼就直摇头。
“宋二婶子，这价码也太高了吧？这是嫁闺女，还是卖闺女啊？”
宋二婶子也觉得离谱，就回去跟宋长青商量。
宋长青钻到钱眼儿里去了，说：“就是这个价，少一分都不行！”
这么一来，就弄得不上不下，风凉话也传开了。
“就宋长青那样，宋家三闺女是嫁不出去了……”
宋文秀恼她爹，就更显出柳志江的好来。
她想，如果志江分出去单过，那五胞胎不就没影响了？小樱愿意养孩子，挂在她名下，跟他们就没牵扯了，平日里可以多照顾一下，其他的也好商量。
宋文秀的心思活动开了，就想缓和一下。
要说，不对比不知道，看看小姊妹们找的对象，哪个比得上志江啊？当时，她是在气头上，把“五胞胎”当成了累赘，现在看看也没那么麻烦。
宋文秀是个胆大的，想咋干就咋干。
她觉得这个事找志江不合适，不如去找小樱？小樱不是一直撮合他们吗？她给小樱道个歉，听听小樱的意思。
*
这天上午，宋文秀打扮了一下，就来找小樱。
村里人见了就笑。
“哎呦，这闺女咋又来了？上一回不是闹甭了嘛？”
宋文秀倒是无所畏惧，只当没看见。
柳小樱正在地里干活儿，听到宋文秀找她，就放下了锄头。
她跟宋文秀找了个背静地方。
宋文秀开门见山，说：“小樱妹子，上次是我不好，我先跟你道个歉……”
“唔，没关系，没关系……”
柳小樱一听就明白了，宋文秀还念着大哥呢。
她挺高兴的，虽然文秀姐变来变去的，可想想也能理解。换做是她，嫁一个家庭负担重的也不乐意啊？
再说，五个娃娃本来就是她的，不能再给大哥添麻烦了。
柳小樱试探过大哥，大哥虽然嘴硬，可对文秀也不是没感觉。如果不是这五个娃娃，俩人也不会闹着分手。
柳小樱见文秀有反悔的意思，就想撮合一下。
“文秀姐，我哥也念着你呢……”
“是嘛……”
宋文秀红了脸，觉得这趟没有白跑。
“文秀姐，有句话得说在前面，我家可没什么钱，如果你爹张口就要彩礼，我家可拿出来哦……”
“小樱，你跟你哥说，我图的是人，不图钱……”
柳小樱就喜欢文秀姐这一点。
敢爱敢恨，敢做敢当。
家里虽然有钱了，也不能一下子花光啊。彩礼还是要给的，不过给不了那么多，到时候送过去二三十块就行。那可是大洋啊，换成人民币一块顶一块，拿着就觉得踏实。
柳小樱很有底气，就说：“文秀姐，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喊我哥……”
说着，就朝青年队那边跑去。
柳小樱找到大哥，跟大哥说了。
柳志江嘴上硬着，心里活动开了。
“哥，你赶紧过去，文秀姐正等着呢！”
柳小樱三说两不说，柳志江就绷不住了。
他拔腿就跑，心都快蹦出来了。
柳小樱瞧着大哥的背影，喜滋滋的。
这件事因她而起，总算解决了大半，那点愧疚感也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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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文秀，柳志江高兴得合不拢嘴。
跟他相熟的小伙子，就问：“志江，跟你对象和好了？”
“唔……”
柳志江应着，掩饰不住地笑意。
中午一收工，柳志江就赶回了家。
见爹娘都在，就把文秀的事儿说了。
“志江，宋家不是个好相与的……”
冯玉兰不同意，觉得宋家事儿多，指不定又捣腾出什么来。
柳根发也觉得不合适。
那宋长青跟老狐狸似的，净会算计人。
第0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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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不同意，柳志江受了打击。
他不想放弃，就说：“爹，娘，文秀跟他家里不一样……”
冯玉兰知道文秀不错，跟志江也对脾气。
可成亲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儿，还关系到两个家庭，甚至两个家族。就宋长青那样的，一旦巴上了闺女，甩都甩不脱。
志江年轻，哪晓得这些？她这个当娘的可不敢冒这个险。
柳志江就跟家里磨叽着。
“娘，文秀说了，不要咱家的彩礼……”
“志江，这不是彩礼不彩礼的问题……”
柳志江一再坚持，冯玉兰和柳根发板着脸不肯答应。柳志江急了，就说：“爹，娘，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找对象了，打一辈子光棍去……”
“你这个傻孩子，说得这叫啥话儿？”
柳根发气得扬起了巴掌，柳志江吓得赶紧跑了。
再晚一步，爹就要动手打人了。
冯玉兰又好气又好笑，就进灶屋做饭去了。
柳小樱这才意识到自己考虑问题太简单了。
本想做件好事，却事与愿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