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诗芬一怔,“……没有。”
“录制还没开始,有时间,你想和我聊什么?”
陆诗芬一梗,僵住了,就在她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再次被推开。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看清来人后,导演组赶紧起身迎上前,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除了安之。
她坐在椅子上,视线死死盯着门口的人,一动未动,手脚冰凉。
见安之没有反应,楚知意以为安之是因为看到了楚知意,于是伸手想拍安之的肩膀,提醒安之站起来。
可她的手才刚碰到安之肩上的衣服,安之就狠狠抖了一下。
南桑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安之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带着惊恐,像是在看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这样的安之,她是第一次看到。
南桑眉头紧皱,连忙抓住了安之的手搓了搓,有些担心地问道,“安安,怎么了?”
与此同时,站在楚知意身边的中年男人挤开了人群,站在最前方,对安之温和一笑,“安安,这么多年不见,看到老师都不打招呼吗?”
安之又是狠狠一抖,往后一缩,抓紧了南桑的手。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些努力遗忘的回忆在眼前闪现,冷意自脚底升起,渐渐将她淹没。
安之紧咬着唇,头一阵晕眩。
……
第48章 我不在乎
“安安, 这么多年不见 ,看到老师都不打招呼吗?”
安之咬着唇,整个人下意识往南桑身边缩, 盯着何长青没说话。
他脸上的表情很自然,和之前一样笑得道貌岸然, 温和的语气带着熟稔。
安之不懂,她因为他的行为痛苦了十几年,可他为什么能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好像他对她什么都没做过,单纯只是一个好久不见的故人。
楚知意也和以前一样, 依旧站在何长青身边,一脸平静。
那些事,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只有她一个人耿耿于怀了十几年。
安之觉得心里梗得慌, 甚至有点喘不上气,唇咬得越来越紧。
时穆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向安之,目露担心,偷偷小声问道:“小婶, 你是不是不舒服?”
安之这才回神,看了时穆一眼。
时穆长得浓眉大眼, 气质阳光,和时怀瑾是两个不同的类型,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的眉宇和时怀瑾有一点点相似。
看了两秒, 安之收回视线,摇摇头,低下头用力闭了闭眼, 呼出一口气,“没事。”
但时穆并不信,安之的反常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无意识透出的防备在身体四周筑起了高高的玻璃墙,抗拒一切。
对于何长青的话,安之像是没听到一般,自始自终一个字也没回,至于楚知意,她更是一个眼神也没给。
南桑有些担心,担心安之这样的行为会被说成是白眼狼。
要知道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除了实力之外,最重要的是艺徳,古往今来,有多少才情艳艳的人,最后都扑在了“艺德”两个字上。
后辈最忌讳的,就是对长辈不尊,对前辈不敬,而安之的行为恰好两种都占了。
南桑想提醒安之好歹明面上应付一下,但转头一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说就说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之自身能力不俗,背后有时代新风,还有时家撑腰,好像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安之的冷漠一度让何长青面子有点下不来,他笑了笑,打了个哈哈,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安安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怎么喜欢说话。”
“是,是,是,安之老师话的确是比较少,”总导演连忙圆场,将还被堵在门口的前辈们迎了进来,“来,来,来,老师们都坐下,别站着了。”
节目组还是挺有能耐的,来的都是在舞蹈界很有名的人,来头不小。
有著名编舞家,有舞蹈电视节目制作人,还有何长青这样在海外十分有名气的舞剧表演教育舞蹈家。
对在座的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是榜样,也是目标。
大家压着兴奋和激动,拥着前辈们重新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总导演和副导演站在台上,将这次的团建活动大概讲了一下。
和南桑猜测的一样,所谓的团建活动,无非就是围在一起聊天,听前辈们讲述自己的舞蹈经验,切磋一下舞技。
然后再一起吃饭,增加参赛的舞蹈演员们彼此的熟悉度,并借此让观众们了解舞蹈演员们在台下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整个过程,都有摄像机跟拍,将他们的言行举止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
这次团建活动明面上,是为了让大家放松一下一直紧绷的神经,可实际上,没人能够真正的放松。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舞台上的表演,是以实力征服观众,但私下的真性情,才是最好博观众好感度的时候。
……
到了训练厅,大家围坐在地垫上聊天,主持人很幽默,气氛融洽。
“长青老师,您真是安之老师的老师啊?”有人好奇问。
“是。”何长青呵呵一笑,“我是她第一个老师,没想到十多年后,会在这里遇到 。”
蹭热度和话题在日常交际中是很普遍的事,在节目中更是常见的操作。
这几年,何长青在国外发展得很不错,但在国内,安之的知名度要远远高于他。
只要带上安之老师的名号,他在国内的关注度自然会提高不少,安之的所有成就,都有他的一部分功劳。
所以他要和安之打好关系,至少,要在人前表现出和安之关系很好的样子。
“那也是很有缘分,您可算是安之老师的启蒙老师啊!”
坐在他身边的陆诗芬笑着感叹着,看着安之的眼神带上了浓浓的羡慕,“有您这样的好老师,难怪安之老师会这么优秀。”
陆诗芬恭维的话让何长青笑得很开心,他拍拍陆诗芬的手,摇了摇头,十分谦逊,“算不上。”
说着,他对楚知意扬了扬下巴,“安安的启蒙老师,应该是她的母亲才对。”
楚知意勾唇笑笑,低头抿了一口茶,明显不想接这个话。
大家都有点尴尬,偷偷看了眼安之,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之跳槽到时代新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合作了十几年的母女突然崩了,刚知道这个消息,大家都吓了一跳,毕竟之前她们的合作一直都十分融洽。
安之很信任楚知意,将所有事情都交给楚知意打理,而楚知意对安之也尽心尽力,无论什么都为安之争取最好的,在人前处处维护安之。
可曾经关系如此好的母女,如今坐在一起,却一句话也没有,疏离得像是陌生人。
相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楚知意反而和陆诗芬比较亲近。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孝道为上,父母无大错,于是他们下意识的将安之当成了过错方,而楚知意是对自己的女儿太过哦失望,才会如此冷漠。
气氛一时很尴尬,宋易看了安之一眼,出声转移开了话题:
“长青老师,我当时学舞蹈时老师都以您作为例子鼓励我们,我一直想着要见您一面,您却出国了。”
“我很好奇,您明明在国内发展这么好,可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出国?”
听到这个问题,何长青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后轻咳了一声,缓声道:
“当时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虽然一直留在国内发展会更好,但我也想让全世界看到中国的舞蹈是什么样子。”
“年轻人嘛,有自己的抱负,如今年纪大了,没了当年的精力……”
说话间,他的目光时不时从安之的身上扫过。
楚知意下意识抬起了头,也默不作声地看着安之。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让人很不舒服,听着他们说说笑笑,安之胃里翻腾着,十分难受。
看着这一张张虚伪逢迎的脸,她一阵反胃,只想夺门而出。
但是四处都是摄像头,她非但不能这么做,还得尽量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就像她曾经在学校不得不和人表演双人舞时一样,明明心里很抗拒,但动作却要表现得亲密,眼神还要含情脉脉。
上台表演一次,下台就要崩溃一次。
安之心中堵着一口气,闷得厉害。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大抵和时怀瑾待久了,隐忍度就降低了。
看着在人群中夸夸奇谈的说着自己的经验和感受的何长青,听着大家的笑声和掌声,安之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异类。
她比所有人都了解何长青和楚知意是怎么样的人,也比谁都看得清楚,可就因为如此,她比谁都孤独。
明明四周都是人,欢声笑语,她却觉得比如何时候还要孤独。
好像诺大的世界,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满心的话只能憋着,无人可说。
一直和工作人员站在一起的时穆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宋易,这个男人的眼睛像502似的,一直黏在他小婶身上。
同样是男人,他当然明白宋易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可他小婶都已经嫁给他小叔了!
时穆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拿出手机给他小叔发了好几条消息。
……
中午回化妆间吃饭时,化妆师们都已经离开去吃饭了,整个化妆间就安之他们三个人。
身边不再围绕那么多人,安之偷偷舒了口气。
但一想到下午还要继续录,一直要录到晚餐,刚刚舒缓了一点的压抑又涌了上来,再次将她淹没。
节目组今天安排的餐食比以往都要好,可看着食盒里的东西,安之却没有一点胃口。
放下了没吃两口的饭,安之垂眸想了想,伸手往口袋里掏了掏,掏出最后一颗草莓糖。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将糖果放入口中,用舌尖卷着,一点一点吮、吸着。
草莓香味很浓,甜味淡淡的,一丝一丝充满了口腔。
糖果就一点点大,就算融化得再慢,也很快吃完了。
糖块消失的那一瞬间,安之莫名觉得很委屈,她抬手扯了扯楚知意的衣服,仰头问道:“南南姐,我下午能不参加录制吗?”
“我想回家,我想阿瑾了。”
前一句她的声音还算正常,可在说到“阿瑾”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哽咽。
“我好想阿瑾。”
安之低下头,抱住自己的胳膊,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自言自语,很无助。
安之的情绪明显不对,可在录制中途无顾离开这种行为在行业内是不被允许的。
更何况,今天还有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在场,离开的话,对安之以后的发展是十分不利。
南桑一时有些为难。
时穆性格大大咧咧,闻言凑了过来,拿出手机笑嘻嘻道:“小婶,你想我小叔还不简单,你等等,我马上让你见到他。”
说着,还没等安之反应过来,他立刻点开时怀瑾的头像,给时怀瑾就拨了个视频电话。
安之还没想好该用什么心情见时怀瑾,又害怕打扰到时怀瑾,一时有些紧张,揪紧了衣摆,甚至想叫时穆挂了视频。
但看着那不停跳动着的绿色图标,她又有点期待。
提示声响了一声又一声,一直到最后,时怀瑾也没接。
看着“对方正在忙或者手机不在身边”几个字,安之心中隐隐失望,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嘟”的一声,超过时长未被姐通,视频自动挂了。
时穆不好意思地看着安之,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笑,“小叔经常不接我视频电话,要不小婶你自己打,他肯定接。”
安之咬咬唇,摇了摇头,轻扯了下嘴角,“不用了,下午录完就能回去了,很快的。”
说着,安之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勇敢一点。
……
而与此同时,时怀瑾正坐在宴离生的办公室里,手机置于桌角,面前的资料摞了好几堆。
他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时代新风的公司内部资料,而宴离生却翘着腿坐在他对面,悠哉游哉地看视频。
手机在桌上疯狂地震动着,时怀瑾却依旧低着头,没有要去看的意思。
宴离生扫了好几眼,提醒道:“不接电话?”
“嗯。”时怀瑾随口应了一声,头也没抬。
“万一是急事呢?”宴离生又问。
时怀瑾眉头一皱,终于放下了文件,拿过手机就一看。
看到时穆的名字,他又重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继续埋头看文件,食指不耐地敲了敲桌面:
“宴离生,你公司的蛀虫不少,我现在是在帮你,你最好不要出声干扰我,把声音关了。”
“我下午还要去接我老婆,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耗。”
宴离生轻笑了一声,摊摊手,不再说话,带上了耳机。
你有老婆,你了不起……
一直忙到下午五点,时怀瑾才从文件里抬起头。
移开视线的一瞬间,他的眼睛黑了一下,右眼可见视野迅速减少只剩一点光线。
时怀瑾迅速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看完了?我请你吃饭。”宴离生转过身,敏感地察觉到时怀瑾脸上的表情不对,他双手撑着桌面上前,“你怎么了?”
时怀瑾摇摇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清明,刚刚瞬间的黑暗短得像是错觉,“没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疲惫地靠向椅背,伸手拿过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就震动了起来。
时怀瑾以为又是时穆。
一般情况下,时穆打电话找他只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蹭吃蹭喝,第二件事是遇到麻烦。
他一般都懒得接。
垂眸一看,直到看到是时老爷子的电话,时怀瑾才接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