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师——鲸久
时间:2020-07-31 06:08:30

  清嘉不是个吃一堑长一智的人,她与定安碰了面,照例要横挑鼻子竖挑眼。定安这时倒好脾气了,笑吟吟不多话,累得永平帝看不过去,
  出言训斥了她几句。
  清嘉吃了亏,不思己过,更觉是定安的错,气咻咻上了马车。定安懒得理会她。
  到了时辰,她也挨个回到自己马车上。这次出行是好一番阵仗,青道旗,绛引幡,遥遥迎风而立。定安敛起裙摆,踩着间抹金银的脚踏,身边有人扶了她一把,定安抬头,神色大变,差点将对方名字喊出口。
  秋韵笑着朝定安使了个眼色,定安心知他的意思,敛了神情,方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在这儿?”
  “秋狝是大事,青云轩自该要到场。”
  听了这话,定安的心砰砰直跳起来,她问:“那……先生呢?”
  “公子自也是在的。”
  定安抬眸:“他在哪?”
  秋韵笑道:“待会儿殿下往前看,自然就能看到了。”说罢抽回手,恭敬退下去。
  沿路上定安悄悄打起帘子一角,隔着几驾车撵的距离,果然见得谢司白在马上,着青衣,携佩剑。她飘浮了几日的心如今终于是定下来。
  绿芜不明所以,见定安面上带着笑,问道:“殿下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好事?”
  “有啊。”定安道,“当然有的。”却也没说是什么。
  南苑距宫中有将四五十里的路程,抵达围场外缘时,已是正午。京中早已是入了秋,偏生南苑晌午还热着。绿芜扶着定安到凉亭入座,但见得同来的有不少正当盛年的世家子,意气风发,鲜衣怒马。赵敬玄也来了,着素白衣衫,身量见着要比旁人更加瘦削,不堪一击似的。赵敬玄身子不好,这样的事原不是他喜欢的,但永平帝开口,他人在京中,便是不想来也得来。
  定安不免有点可怜起他来。
  清嘉坐在定安旁边,许是急着找寻林祁的身影,她没空同定安拌嘴使小性,生怕一转眼就错过了。
  永平帝身边的小太监同她们解释道:“谁猎了什么,猎了几只,里面报出来,外头都会记牌子。”
  因着林祁也在其中,清嘉对此很是上心。定安则不同,她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往场上望一眼,并不能记住谁是谁。
  歇息片刻,永平帝自己也来了兴致,问旁边要了张弓箭,当即是策马同去。谢司白慢悠悠勒着马,亦是跟着走了。
  定安的目光随着他们远去,才是收回。
  先前那小太监笑呵呵问:“二位帝姬想不想进去看一看?”
  清嘉也是第一次来,新奇道:“可以吗?”
  小太监回说:“最里面的围场是进不得的,免得刀剑无言伤到了两位殿下。不过外头可以去看一看的。”
  “你不早说。”清嘉埋怨。
  司礼监的人牵来两匹小马驹,一匹通体发白,一匹是枣红色,体貌俱是上乘。清嘉打小是尚武不尚文,诗词歌赋她比不过,骑马射箭却颇有心得,因而她利落地返身上马,先是去了。定安自来不喜这些,那小马驹虽是温和,在她眼中一样是可怕的。可她也想进去看看,说不准能遇到谢司白。两样主意立在上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左右为难。
  正是为难的当头,她没留意秋韵来了,打点着小太监们退下,方是上前来:“殿下。”
  “秋韵哥哥。”定安见是他,笑了起来,又一抬眼,才看到谢司白在他后面,她笑容当即是有片刻的凝滞。
  “先生。”定安这两次称呼的语气大为不同,与秋韵轻快些,同谢司白则有意沉稳了些,尽量装得波澜不惊。
  谢司白不以为意,只翻身下马。
  “先生怎么回来了?”
  “陛下让我护着殿下安危。”
  这本就是青云轩的差事,不过由着谢司白主动揽了过来。到底他还是不放心定安。
  “你上不去吗?”谢司白问。
  定安无奈:“我……”
  她上不去啊。
  谢司白会意,眸中隐带了笑。他朝着她伸出手来,定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递给他。定安指尖微凉,衬得他格外温暖。定安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心头微微发涩。
  谢司白却仿似全无知觉。他静静看着定安:“不要怕,这马驹是受过训练的,性情很温顺。”
  定安稍一怔,问得却是另外的话:“先生的伤……”
  谢司白垂下眼:“不必担心。”
  定安按着他所说的,兢兢战战上了马。这些马驹养在南苑,体量不高,驯养有序,专是为了给像她这样不会骑马的贵人用的。
  定安果真发现这小马驹同她在宫里见过的不一样,不由放开了些。她回头向着谢司白笑了笑,谢司白朝
  她略一颔首。
  进了围场,谢司白自然而然地落在后面,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少世家子上前来同定安交谈,打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是。定安因着谢司白心情好起来,待旁人也少了往日里的几分疏离,平易近人许多。
  谢司白远远跟在后面,但见定安笑语盈盈的,眉眼是不自觉地顾盼流转。她这日穿的是红白相间的骑装,因着远行,发饰也皆从简。可越是简单,越难掩饰终是长大了的清丽姿容,小姑娘自己或许都不曾体察到。
  谢司白面无表情,清清冷冷的,眸中无甚波动,倒是周身比往常还多了些生人勿近的冷意。一些有意结交他的世家子纷纷止住了脚步,可远观不可亵.渎。
  只有秋韵一个谢司白旁边。他若无其事道:“历来有不少帝姬的驸马是从围场里出来的,陛下这番也有此意吧。”
  谢司白嗯了一声,不动声色。
  相比于谢司白的冷淡,秋韵上心不少,他饶有意味打量着前面的人,道:“那位是广平王府的小世子,不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性子素来不错,且只收过一房姬妾。”
  谢司白自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立马就联系起来,他慢条斯理道:“广平王府?我记得广平王同邵家交好。”
  那看来是不合心意了。
  秋韵又道:“那一位似是王家长子?王家算不上大门第,只有他一位姑姑在宫中为妃,不会牵扯到时局。且那位王公子才貌双绝,是京中不少人家属意的夫婿。”
  “他不可以。”谢司白道。
  秋韵问:“为何这一位也不可以?虽然出身不是一等,但胜在才学出众,且家里没那么多纷纷扰扰的杂事,殿下若嫁过去,少不了是享福的。”
  谢司白错开眼,语气淡漠:“文成武不就,太过弱不禁风,如何能行。”
  “那一位如何?”秋韵接着道,“兵马司的长子,自幼习武,还得了武状元的名号,总不至于再‘弱不禁风’了吧?”
  谢司白扫过一眼,评价更简单了,只有四个字:“莽夫一个。”
  秋韵:“……”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请假一天,不更
 
 
第54章 、54
  秋韵这样好气性的也不禁是腹诽起来, 家世太好的不行, 家世低一等的不行,光文成的不行, 光武就的也不行, 合着说来说去,天下没一个人能配得上小殿下。
  秋韵不说话了。谢司白慢悠悠骑马而行, 亦是一言不发。
  将近内场,那些世家子陆续散了。定安不方便进去,轻轻勒住马缰, 站在当口等着其后的谢司白。
  谢司白信马前来,相较于旁人的兴致勃勃,他是意兴阑珊。
  没了旁人在, 定安说话随意起来,笑吟吟道:“先生不同他们一起去吗?”
  谢司白不说话, 只是望着她:“你想去看?”
  定安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你想好了。”谢司白从善如流, “这些要打要杀的事, 不如你想得那样清明。”
  定安哪里是想看什么打猎, 不过是想和谢司白待着。她不明说, 只笑道:“好啊。”
  谢司白看向秋韵,秋韵将身上背着的弓箭扔给他。谢司白接过, 策马先入了内场, 这回换定安跟在他后面。内场很大,树木掩映,定安紧跟慢跟生怕跟丢了。
  谢司白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没走多远就听到树丛悉索的响静。他停下来,瞥见不远处的猎物,是一只矮鹿,正藏身于草木之中。
  定安在他后面,亦是慢下来,屏气凝神,生怕惊扰了他。谢司白从箭筒之中取出一柄羽翎箭,张弓对准了那活物。
  这时反倒是定安心下惴惴不安起来,就在谢司白将要松手的一刻,定安没忍住道:“且慢。”
  谢司白不为所动,只是将射出去的一刹那稍偏了方向。翎箭应弦而出,擦着边略过,钉在树干上。矮鹿受惊,倏地跃起,慌不择路,急急往着四处逃窜。
  谢司白将长弓放下,向后看了定安一眼:“怎么了?”
  定安不好意思起来,她移开视线,毫无底气道:“想了想,这样杀生的场面我还是不必见到罢,免得晚上做噩梦。”
  让的是她,不让的也是她,定安自己说出去也没理。谢司白对她向来是好脾气,也说什么,只抬手将长弓还给了秋韵。反而是先前被惊动的矮鹿没有跑多远,就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谢司白蹙眉,
  定安与秋韵亦是两个面面相觑。按理说那一箭连近身都不得,又如何会被伤到。
  谢司白下马过去,近了才看到矮鹿身上另插着一支箭羽。秋狝为了区分清楚,每家所用的样式都不一样,谢司白扫过一眼尾翎便认出那是林家的。那一箭伤得并不深,也不是要害处,多半是谢司白后发的一箭,吓到了这惊弓之鹿。
  定安亦是由秋韵扶着下来。她站在谢司白身旁,见着矮鹿瘫倒在地上,半阖未阖的眼中蓄满了泪,隐隐生了不忍。定安为自己先前的怠慢之心愧疚起来,她刚想伸手去摸摸它,谢司白却是皱眉攥住了她的手腕。
  定安一怔,回头看他。谢司白仔细看着,发觉不对劲。他微眯了下眼:“这箭上像是淬了毒。”
  定安惊讶:“淬了毒?为何要这样做?”
  定安久居深宫,对这样的事到底知之甚少。秋狝是大典,世家子中不少盼着在这其中拔得头筹,用这种阴鸷手段巧走捷径的,并不在少数。
  谢司白来不及多解释,这当头林子里动了动,又有一队人马从中而来。为首的是林璟,他穿着身宝蓝骑马服,手持着犀角长弓,见有人在,才是勒住了马绳。
  定安早已闻声抽回了手,反倒是谢司白心里一时空落落的,像缺了一角似的。他不露声色。
  林璟见着是定安,一挑眉,遂笑道:“十六殿下。”说罢一顿,才又向着谢司白道福。
  定安心里烦他,因着上次的事,索性连面子功夫都不屑去做。她转身上了马驹,一言不发地调头往其他地方走。林璟也不恼,没皮没脸似的,策马跟了上来。定安的小马驹如何能同他训练有素的战马比的,硬生生是被迎头赶上。
  定安没好气道:“林公子没有旁的事要做吗?跟着我作甚。”
  林璟笑得爽朗,说话时却故意压低了声,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旁的事再重要,如何能比帝姬重要。”
  他油腔滑调,是极无赖的。定安平日能言善辩,对着这样的人却是不管用。她气得说不出来,幸好这时谢司白也不紧不慢跟上前。林璟见外人在,遂收敛了神色,只同身边人说话,让他们将先前的矮鹿收走。
  定安这才恍然大悟。她若有所思
  :“那头矮鹿是你射杀的。”
  林璟道:“帝姬对这个感兴趣?帝姬想要什么尽管说,我替你猎了来。”
  定安不笨,当即清楚他是用了作弊的手法,愈加厌恶起这人。她策马向前,心里暗恼,好好的二人世界,竟因着林璟这个不速之客得以告终。
  定安烦他烦得紧,除了本身就对他这个人抱有恶感,更因为林家打的主意。要尚帝姬?可以,还得看他能不能有这个命。
  谢司白一言不语,只是静静跟在定安身后。他同定安的距离并不相近,始终保留几分,却是恰好挡住了林璟的去路。林璟三番两次想上前去,均是告败。次数多了,饶是林璟也挂不住笑容,道:“国师大人日理万机,没成想也一并来了。”
  谢司白面无表情,是四两拨千斤:“陛下有旨,青云轩负责随驾。”
  不光是定安觉着林璟碍事,林璟亦觉得谢司白是个碍事的。算上头一次在千秋宴,这已是第二次被他打搅了好事。林璟心中未尝没有过怀疑,不过男女之间,若真有什么不会一点痕迹都不显露。定安看起来与谢司白算是相熟,但也不多亲近。只是他有意无意挡在这一头,着实煞风景。
  谢司白见林璟盯着自己,放慢了些,冷淡问他:“林公子有事?”
  林璟似笑非笑的,压低了声音:“也无甚大事,不过请国师行个方便成人之美也是好的。”
  谢司白却是冷漠地转开眼,大有铁面无私的清明在:“陛下旨意在先,要我好生护得殿下安危,恕不得体谅。”说罢也不给他再叙的机会,径直是跟定安离去的方向一并离开了。
  谢司白这样,偏偏林璟还不好发作什么。首先是谢司白的身份摆在那里,且林咸又是特意叮嘱过的,不得轻易怠慢了这人,毕竟天子近臣,正当如日中天。
  林璟好生没趣,渐渐落在了后面。
  定安见着不想见的人,也没心思在里面溜达。她出了内场回到歇息的地方,没想见还有另外一对比他们更早出来。正是林祁和清嘉。
  定安没忍住笑出了声,幸灾乐祸的,心情好了不少。林祁应当是被清嘉烦得不行了,难得秋狝名正言顺地出来散心,亦是硬生生被搅了局。
  林祁看
  到定安往这边过来了,很是松了口气。定安与林祁交好,不像林璟那样横眉冷对,态度自然要好多了。
  谢司白自然而然停在了一旁,同他们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守着分寸,不再近前一步。明明是不相远的距离,却像隔开了两个天地一般。
  林祁与定安站远了看是有说有笑的,他们姿貌登对,见着很是赏心悦目,旁边的清嘉反像是个插不进话的局外人。这又是默契了,毕竟自小一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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