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气氛十分热烈,因为是春天的关系,所以院子里除了盛开的紫藤花之外, 还有盛开的樱花。当风吹起来的时候,树枝在不断地摇摆,片片花瓣都会随着风的摆动而落下。有一朵花打着旋儿落在了我的酒杯中,缘一微微一笑:“看来这花很喜欢你。”
我想起缘一为我种下的那株樱花树,笑着看向他:“我们抽时间回去看看吧。”
他知道我说的是曾经的村子,于是缘一点点头:“好呀,哥哥也一起去吗?去看看我们曾经生活的地方。”
岩胜没想到我们还会邀请他,于是也答应了:“好啊,我也想去看看你们曾经生活的地方呢。”
酒喝的热闹了之后,柱中的一个女孩子和身边的人说:“我不喜欢樱花,因为春天一过就会凋零了。倒不如说没有什么花是我喜欢的,嗯……除了紫藤花,因为它可以杀死鬼。”
听到这个话,岩胜笑了起来:“虽然我很喜欢樱花,但确实有生命的东西都会凋零呢。除非是将花制成干花,可是那样就没有原本的风味了。说到底,永不凋零的花是不存在的东西。估计那种不会凋零的花,也只有弥生说的源之宫仙乡才有吧。”
缘一也点点头:“人的生命也是如此,每个人都不过是时间中的过客而已。就像这些樱花一样,今年它们开的这样美,虽然明年不会再是同样的花,但只要我们见证过它们曾经的美丽,也算是值得的。”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尽管我不这么认为,但这就是武士们追求的东西,是他们的主流价值观。所谓“一期一会”,享受瞬间和消逝就是他们的必修课。当然啦,我这种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实用主义者是很难理解他们这种心情的。我当然不喜欢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窝巢传统观念当然是地久天长,长长久久。
但这种想法的赞同者,估计在座的只有岩胜和我想法一致吧。从之前他贯彻自己的强者之道开始,就已经和缘一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了。缘一对于自己的才能十分淡薄,他始终认为自己并不是最得天独厚的人,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人,一定有人比他的能力更强。而岩胜就恰恰相反,他相信自己的实力,并且引以为傲,他会为了鬼杀队的呼吸法传承而忧心,认为鬼杀队的人才还是不够多不够强。
虽然情感上我是赞同缘一的观念,毕竟他是我老公说什么都是对的;但理智上我认为岩胜的想法是正确的,原因很简单,战国时代死亡率太高了。有些具有才能的人还没等到长大就夭折了,现在整个鬼杀队的顶尖战斗力就只有缘一和岩胜,我是替补势力不能算在其中。
上个月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了缘一和岩胜争执的声音,应该说岩胜单方面和缘一争执,毕竟按照缘一的性格来说他也不会和人吵起来。当时争论的主体也是关于自己的继承人的问题。缘一觉得只要能够学习呼吸法就算是他的继承人,哪怕不能学习全部的日之呼吸都没有关系。岩胜就很不赞同这个观点,他和那些严苛的师父一样只想要选择最好的。
我当时还以为这两个会互相生闷气,尤其是岩胜。但是今天看来他们毕竟是亲兄弟,理念不同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矛盾。我喝下了杯子里有樱花的酒笑着说:“说起永不凋零的樱花,传说中说源之宫真的有。”
岩胜笑了起来:“那要是真的能够去一次源之宫,我还真的很想看看永不凋谢的樱花是什么样的。这些都是你去苇名国知道的事情吗,记载的倒是真的很详细啊。”
我笑了笑没说话,宴会上说一些轻松愉快的事情本来就是在调节气氛。大家也就没把源之宫仙乡这种事情当做真的,毕竟我们都是见识过鬼存在的人,这个世道只有把人变得更糟糕的现实,可没有什么把人变得美好起来的幻想故事。
生日宴会就这么在赏花,跳舞和讲故事中愉快地渡过了,众人聚集在庭院中,阳光明媚,花影扶疏,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我真心地希望这一幕能够永远被保留下来,因为快乐的事情总是转瞬即逝,只有失落的惆怅会一直萦绕在心中。
也正是因为这样,人才格外向往平安喜乐的生活吧。
鬼杀队因为有了日轮刀和呼吸法,对付鬼的效率前所未有地提高了。不断有出任务的队士平安归来,在他们和不同的鬼交手的同时还收集到了许多的情报。比如说在鬼中有格外强力的存在,他们会使用名为“血鬼术”的技能,这种鬼就很棘手。
“不过虽然棘手,但我们鬼杀队可是有备而来的。”在产屋敷宅邸中召开会议的时候,他们这么说,“鬼是不会成群结队的怪物,所以只要针对这个弱点进行作战,没有鬼能够逃脱被斩首的命运。”
虽然到现在为止也不清楚鬼为什么没有群居的习性,不过对敌人了解越多,我方获胜的几率也就越大。作战会议每个月都在召开,随着情报交换的越来越多,我们对鬼的了解也就更深入了一些。
姗姗来迟的岩胜和缘一带来了一个堪称爆.炸性的消息:“鬼王的名字已经知道了。”
霎时间众人都纷纷向他看去,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产屋敷示意两人坐下,将他们知道的事情详细告诉众人。于是岩胜便说:“我和缘一一起讨伐了一只相当难缠的鬼,这个鬼的实力算起来比我们之前遇到过的都要强。这么强的鬼之前从未见过,再加上从他话语间感觉这个鬼出现的时间应该不到半年,那么肯定是被特意变成鬼的。”
大家都赞同他的观点,一定是鬼王察觉到自己随意制造出来的手下被现在鬼杀队无双割草太多了,所以打算搞一个更强力的出来。但是没想到还没等这个新鲜出炉的多长一会儿,就遇到了继国兄弟俩。
“拷问了吗?”柱中的一人询问道,“说出鬼王的名字了吧?”
缘一点点头:“说出来了,但说完之后这只鬼似乎从内部被撕裂,然后肉.体消融了。”
我和众人一样吃惊,仅仅是说出名字就变成这样,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诅咒吗?”我不由得发问,“人变成鬼是通过血液,现在又有鬼使用鬼血作为血鬼术……难道鬼王的血鬼术是操控这些被制造的鬼,在暴露他的秘密之前杀鬼灭口?”
产屋敷沉默了一下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叫什么?”
“鬼舞辻无惨。”岩胜说,“年龄,性别,样貌,特征——这些都没有问出来。”
虽然我知道此刻情况严肃,但作为一个网上冲浪多年的老司机,我听到无惨这两个字的第一反应就是三国XX系列,这不能怪我,只能说这个名字本身就不是什么令人能联想到好事情的名字。
说正经的话无惨在日语中直接来说就是残酷的,不幸的,凄惨的。作为一个令许多人家破人亡罪魁祸首,这个名字倒是挺合适。只不过境遇悲惨的不是鬼舞辻无惨,而是无辜受害的普通人。
缘一补充了一句:“从鬼透露出的信息来看,鬼舞辻无惨就是依靠血液来控制这些鬼,越是强力的鬼获得的血液也就越多。”
“只要我们继续猎杀鬼,那么鬼舞辻无惨一定会被迫现身。”
我听着他们的讨论,再综合了一下现有的信息。分享血液,赐予超越常人的力量,能够一定程度上不老不死……这怎么和跟我缔结不死契约这么像?还都是有很大的副作用的,这算什么,不死之身的血源诅咒?
作者有话要说:血源和血缘不一样,一个是源头,一个是亲属关系
其实无惨的这个便鬼和弥生的变不死人都是需要他们的血作为媒介
鬼的副作用是吃人和不能晒太阳,不死人的副作用就是会夺走身边人的寿命来延长自己的命
不管是哪一种不死都是需要付出代价,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情
第三十八章
在我第一次触发了起死回生的时候, 我确实是有想过要用缔结契约的方式, 让身边重要的人不会轻易死去。仔细想想第一次产生那种念头的时候,距离现在也有几年的时间了。人的想法不可能一成不变,当时我因为害怕缘一目睹我的死亡,所以才以己度人想要用同样的不死之身留住缘一。
但是在加入鬼杀队的这几年里, 我越发意识到了,对于这些随时可能会死去的剑士们来说,能够以人的身份活着然后死去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每个人在这里都充满了觉悟, 这种觉悟是绝对不会被明面上看起来美好的永生所魅惑, 对于他们来说无止境却无意义地活着无疑是一种对生命的亵渎。
因为鬼只要不见阳光就能一直活着,但那算是真的在活吗?以人类为粮食, 充满了血腥和恶臭, 这怎么能算是活着?而我能够给予的不死之身可能并不需要像鬼那样付出吃人的代价,但等价交换是最基本的法则。想要一个人活着,另外的人就要献上自己的生命作为祭品,不死之身确实是一种无形的诅咒。
会议结束之后,柱们都离开了房间,我有话想和产屋敷说于是留了下来。他是仅次于缘一让我信任的人,所以有些事情我想在告诉缘一之前,先问问产屋敷这个智者会有什么样的建议。
他的病似乎变得有些严重了,歌给他配的药剂已经渐渐起不上什么作用。能够让他维持生命继续领导鬼杀队的东西,就只有仅存的噬神药丸和我的米。但产屋敷接受了第一次米之后便拒绝我再给他,“接受的恩惠太多, 难以偿还啊。”他是这么说的。
“弥生小姐,我就猜到你会有话想要和我说。”产屋敷示意我帮他倒一杯水,他现在的病情已经蔓延到了眼睛,视力也变得很衰弱了。“抱歉,让你帮我做这样的事情。”
我倒了两杯茶,放了一杯在他面前:“我确实有话想要说,但……和你想的应该不太一样。”
产屋敷笑了笑:“是吗,我以为你是想要找我商量一下应不应该和缘一先生说自己的血脉到底有多珍贵。”
“!”我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向产屋敷,“你,你知道?是和真告诉你的吗?”
能够和我有直接关系的曾经是苇名国的人,就只有早就不知去向的弥山院和真了。和真他到底告诉了产屋敷多少事情呢,会有和我缔结不死契约这件事吗?我心中有一丝忐忑,但也有这件事不再是我一个人烦恼的问题了。
产屋敷咳嗽两声,缓过劲来说:“和真先生当时只是提到了弥生小姐无比高贵的血脉,比任何公家乃至皇室都要高贵的血脉,我当时很疑惑为什么和真先生要这么说。直到我见到你拔出不死斩之后死而复生,才意识到和真先生所说的真正意思。但我同时认为这种力量绝对有所得必有所失,世间万物都是平衡的。鬼依靠吃人来获得不死的力量,那么弥生小姐的不死之力应该也不会完全没有代价才对。”
“于是你派人去苇名国调查了是吗?”我猜到了他的做法,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倒不如说这才是正确看待异常事物的态度才对,“有什么结论吗?”
产屋敷看向我:“弥生小姐的不死之身的副作用是龙咳病吗,完全治不好对不对?”
龙咳病,是缔结了不死契约的人一遍一遍起死回生,夺取了周围的生命导致的咳嗽。这种病无药可治,是必死无疑的绝症。而且龙咳病不会只有单独的某人会患,而是和不死之身有关系的人——都会咳嗽致死。
我苦笑着说:“老实讲,我之前是很想要和缘一缔结不死之身的契约的。但在鬼杀队的这几年里我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缘一他不可能会接受这个诅咒一样的不死。并且我不希望以这种力量夺走任何人的生命,那样的话不就像鬼一样了吗。所以我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缘一这件事。”
产屋敷沉默了片刻说:“弥生小姐一向都是这么坦率,也幸好你是个明智而率真的人。但这件事毕竟不是保密的,只要有人前往苇名国调查打探,一定会知道你的秘密。到时候如果有人胁迫你和他签订契约,你会怎么做呢?”
我不觉得以我的武力值来说有谁能够胁迫我什么,但事情没有绝对。如果这种人用卑鄙的手段的话,我还真的觉得很难办。毕竟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为什么会是墓志铭心里没数吗,当然是好人不长命。
“我会杀了他。”我回答。
产屋敷点了点头:“请弥生小姐多加小心,鬼舞辻无惨一定会采取什么行动,我们现在猎杀鬼已经彻底让他产生了危机感,现在是局势最紧张的时刻。”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离开了产屋敷的茶室。在走出走廊之后我遇到了靠在墙边的岩胜,我以为他已经去道场加紧训练队士了,没想到还在这里。
“岩胜?”我有些奇怪,“你在等我?”
他点了点头:“我要去出任务了,这段时间都会不在。……你,要好好保重。”他说话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但岩胜这个人和缘一一样闷骚,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说什么,把他打死都不会主动说。我严重怀疑如果不是我从小就认识他,说不定岩胜根本就不可能对我产生感情。
我笑了笑:“别说的好像很危险一样,你这么强能有什么鬼能够伤到你呢?在临走之前我会给你准备一些补给品的,要平安回来啊。”
岩胜认真地看着我,看的我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就在我以为他又要准备说一些乌龙茶言论的时候,岩胜叹了一口气:“弥生,真的会有不凋零的樱花存在吗?”
“有啊。”我随口回答,“源之宫的仙乡有种樱花叫做常樱之花,一年四季都会盛开。如果常樱之花嫁接到别的樱花树上,也同样会盛开永不凋零的樱花呢。”
岩胜手指握了握拳头,用不经意的口气问:“缘一那家伙向你求婚的时候,种了一株樱花树对吗?难道就是常樱之花?”
我喷笑:“怎么可能会是常樱之花呢,那就是一株普通的樱花树啦。我自己都没有去过仙乡源之宫,哪来的常樱之花?但如果真的有一天能够去往仙乡的话,我还真的很期待会有见到常樱之花的一幕。”
“我会的。”岩胜留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转身走了,“我去蝶屋拿补给品,再回,弥生。”
我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岩胜到底想要说什么。但我没有去多想他的事情,按照原定计划回到了我和缘一的家。一进门我就看到缘一正在擦拭他的日轮刀,黑红相间的刀线条极其优美,除了长度不如我的拜泪之外,其他的地方和我的不死斩差不多。
“你回来了。”缘一将刀收起来,冲着我微笑着,“和主公商量的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