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着他们的争吵声刮了过来。
齐妙的声音听起来带了些哭腔, “我三十二岁了夏时遇,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跟我结婚!?”
夏时遇语速急促, 似乎是焦急地跟她解释:“妙妙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当然想跟你结婚啊,但是这个新项目直接决定我明年能不能升职称,等我评上高级研究员涨工资了我们再谈这个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耳机质量不太行,韩辞居然都听清了这边的话,还煞有其事的同步点评了一番, “啧,姐姐,你这个男同事不太行,等评上职称估计又有新的理由不结婚了。”
楚约超小声的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韩辞想都没想就回答她:“一个男生要是真的想跟女朋友结婚根本用不着女方催,早就主动提了。不提的,你自己品。”
他顿了下,才扼腕叹息,“要不是我没到年龄……”
楚约读懂了他的未竟之语,被韩辞逗得“扑哧”笑出了声。
听到楚约的反应,韩辞立刻淡淡问道:“你笑什么?”
楚约刚想回答,只是大约是这声笑有些响。
争吵声骤停。
眼见着已经惊动了夏时遇跟齐妙,楚约只好干咳一声,主动走了出来,“好巧,你们也来散步?”
无人回答。
“……”
夏时遇跟齐妙双双回头,三个人六目相对,气氛尴尬的有些粘稠。
楚约觉得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顿韩辞这个小兔崽子,正组织语言,夏时遇却回过头看了齐妙一眼转身走了。
齐妙一双眼睛还肿得跟个核桃似的,只觉得丢人又尴尬,恶狠狠瞪了楚约一眼也扭头跑了。
楚约:“……”
“这位弟弟,托你的福,我这两个同事不吵了,但是估计记恨上我了。”
*
接下来几天,果然如楚约估计的那样,夏时遇倒是还好,齐妙看她的眼神就比较可怕了。
楚约大概也能理解她的心理,毕竟女人最在乎形象,被楚约看见了她这么狼狈的时候,估计都想杀人灭口了。
但是没过两天,她们开例会的时候,中科大这边的项目负责人在做报告的时候忽然直挺挺倒下晕了过去,着急忙慌地送到医院一检查发现是疲劳过度导致的低血糖,老教授年龄比杨期都大,怕他出事,上级勒令他在医院休息,杨期就临时接手了他的工作,楚约也被抓了壮丁,天天关在小房间里做实验写报告,也就没什么机会碰到齐妙。
年关也越来越近,转眼就到了腊八,也迎来了楚约来到霍尔果斯的第一场雪。
第一阶段的研究刚告一段落,昨天提交了阶段报告,楚约拒绝了基地方提出的派人带她出去转转的提议,窝在宿舍里看边韩辞的比赛直播边跟他视频。
韩辞人在江城,刚扫墓回来,窗外还下着雨,他收了伞说要去洗个澡,楚约就先看起了比赛视频。
还在常规赛东部赛区组,上周GCS对上了AUG。
比赛开始前网上舆论风向就很奇葩,大概意思就是韩辞赢了就是不念旧情,输了就是故意防水。
楚约觉得这场比赛积分可真是太难拿了,像块烫手的山芋,简直比她的实验还令人头大。
尤其韩辞跟邱睿关系还不错,解说员还开玩笑说:“King跟Ray大家应该都知道,私下关系很不错,不过今天我们只能看到他们野核互捶了。”
……
韩辞很快就出来了,先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镜头里,很快画面就换成了韩辞的脸,头发长长了一些,刚洗完吹干就显得有些凌乱,他问:“你们那里下雪了?”
楚约这才注意到镜头把她身后雪白的屋顶也拍了进去,干脆起身握着手机走到落地窗旁切换了镜头对准窗外让他看,“应该是凌晨的时候开始下的,现在已经有积雪了。”
地上、屋顶上都是薄薄的一层雪,一片银装素裹,特别有冬天的氛围。
韩辞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楚约回到座位上切回镜头,重新点开刚刚暂停的视频,“应该再过几天就能回来了。”
韩辞点点头,听到比赛解说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楚约:“你们上星期的比赛回放。”
说起来,自从韩辞开始打职业,楚约都没正正经经去比赛现场给他加过油,想想这个女朋友当得也是不太称职,“你们在东部赛区的最后一场比赛是不是要跟XF打?”
韩辞抓了下头发,脸色有点严肃,“这次再输余柯又要扣我们工资了。”
楚约笑了一声,“你们教练怎么回事?输比赛都要扣你们工资?”
韩辞:“没,就输给XF要扣。”
在韩辞加入GCS的前一年,GCS刚卫冕冠军失败,被XF打成前冠军队,去年他们还在磨合,决赛又输给了XF,韩辞倒还好,余柯跟GCS其选手都憋着一股气想要一雪前耻打败XF重夺冠军。
这也是之前韩辞接替谢书尧打野位有那么多粉丝不愿意接受的原因之一,大家都希望原来的那支队伍能再拿一次冠军,谢书尧也不应该这么平平淡淡的退役。
听完韩辞的解释,楚约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压力,只是世界上真的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她想了想,发了几张之前画的画过去。
全是韩辞本人,有Q版有写实。
其中大部分画的是他比赛时的样子。
韩辞往下翻,看到了一张画,背景能认出来是在市立篮球场,他跃起投篮,红色球衣灌满了风被掀起一角露出一节劲瘦的腰身。
明明就是很正常的一个投篮动作,楚约偏偏画得又欲又撩,韩辞舔了下唇,没想到原来她当时眼里看到的自己是这样的。
他的思绪彻底从比赛的压力中游离开,耳尖红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约还单手支着下巴笑吟吟地问他,“好看吗?”
也不知道是问人还是问画。
*
然而到过年的时候,楚约却没那么幸运能回到家里。
原本她们在腊月初就已经在准备启程回上海了,谁知道霍尔果斯忽然发起了一场跨年反恐游行示威,夹着某些浑水摸鱼的“打砸抢”,为了保证安全,八院的研究团队被迫留在了霍尔果斯基地。
直到政府出面干涉,浩浩荡荡的持续了半个多月的闹剧才彻底结束。
而这时候已经是除夕了。
……
韩辞得知消息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担心。
谁知道正月才刚过了没几天,他就接到叶哲尔电话,说楚约回来了,人在医院。
原来,八院一行人昨天晚上就自驾离开了霍尔果斯,今天上午才开回了上海。
刚下高速没多久楚约忽然急性阑尾炎发作,没来得及回趟家就被送进了医院。
电梯堵住了,韩辞是从楼梯跑上来的,他到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傅宜在,杨期他们刚走。
楚约闭着眼,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刚吃了止痛药但还没起效,疼得冷汗直冒,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边,显得憔悴极了,韩辞见到她这副样子心里狠狠一揪,什么都没顾上,急忙奔到床边,“楚约!”
楚约听到他的声音,微微撑开眼睛,模糊中下意识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声音听起来格外虚弱,“你来啦,我没事,别担心。”
只是她太疼了,感觉都有些迟钝,看到韩辞一脸惊慌的表情有心想再安慰他几句,可药效渐渐起了作用,楚约握着他的手,慢慢闭上眼睡着了。
坐在另一边床头的傅宜从韩辞一进来就蹙起了眉,韩辞一看就是刚被叫醒,身上还穿着睡衣,批了件羽绒服大衣就过来了。
等到到楚约强撑着安慰韩辞,再看到那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她忽然想起她问起楚约男朋友时楚约当时回的那句“他跟韩辞一样大”,眉头更是越拧越紧。
傅宜眯起眼,刚想开口,叶哲尔就低着头拎着一个袋子进来打断了她。
叶哲尔念着手上单子记的医嘱:“妈,住院手续办好了,医生说明天做手术,午饭能吃点清淡的,今天晚上开始到明天早上不能吃饭也不能喝东西,还有卫生棉垫要自己去楼下买……”
说着叶哲尔抬了下头,看到韩辞跟楚约交握着的手时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话音戛然而止,连忙疾步走到韩辞身边,试图分开两人的手,楚约还握得挺紧,好半天才成功,欲盖弥彰冲着韩辞道:“我姐怎么回事?不会把你认成我了吧?”
韩辞局促地站了起来,察觉到傅宜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刚刚表现得太过了,根本不像是单纯的弟弟的同学。他抿了抿唇,有种冲动直接告诉傅宜,看着楚约苍白的脸又有些迟疑。
傅宜没说话,脊背往后倾了一些,深深地看了叶哲尔一眼,视线又落回到韩辞身上。
叶哲尔看她们之间氛围诡异,就让韩辞跟自己去超市买东西。
韩辞看向傅宜,对上她饱含深意的眼神,终究是把“我留下来照顾楚约”咽了回去,“阿姨,那我先跟叶哲尔去楼下超市给楚约姐买午饭。”
连称呼都换成了更为谨慎的“楚约姐”。
傅宜就这么盯着他,眼神中有股无形的压力,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楚约睡得不踏实,韩辞跟叶哲尔刚出去她就醒了,看到她睁眼,傅宜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削着削着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是阿辞吧?”
楚约混沌的思维还没清晰几分钟立马就被她问懵了,眉心一跳,“什么?”
傅宜表情未变,低着头把苹果切成小块装到碗里,插了根牙签递给她,“我好歹生了你,要是到现在还没看出来,那我这个妈当得真是太失败了。”
她抬头望向楚约的眼睛,开门见山道:“你男朋友就是韩辞吧。”
傅宜的神色平静又温柔,用的也不是疑问的语气,楚约嘴唇动了动,没出声,算是默认了傅宜的说法。
本来她就打算今年跟傅宜坦白她跟韩辞的关系,只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坦白变成了招供。
作者有话要说: 倦了,仙女们晚安
第68章 不干涉
“阿辞是个好孩子。”傅宜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 并不像特别反对的样子,“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楚约刚戳起一块苹果又放了回去, 微抿了下唇。
“你弟也知道吧?”傅宜笑了笑,“刚刚还帮着掩饰呢。”
楚约小幅度点点头。
“小约啊,你从小就特别有主意,跟你爸一样,固执得吓人,”傅宜笑了下,似乎是在回忆,“我记得你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你爸答应你暑假送你去爷爷那里,他临时有任务送不了,结果你就一个人一声不吭拿着储蓄罐跑回了乡下,我接到他电话去接你,发现人不见了,把我们都吓坏了……”
楚约从小到大干的蠢事不多, 忽然听她提起其中一茬, 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 “妈, 你说这个干嘛?”
傅宜和蔼的目光落到她脸上, 忽的转了个话题, “妈妈只是觉得,以前你有那么一点点大,好像突然间,就到了该谈恋爱结婚的年纪了。”
楚约听到这话,有些窘迫道:“还早呢妈。”
“也不算很早了,我和你爸爸认识的时候就是你这个年纪。那个时候觉得有情饮水饱, 只要两个人相爱就能解决一切。”傅宜淡淡笑了下,“可现实就是我和你爸没能走到最后……”
楚约愣住,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妈妈跟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不希望你吃苦,也愿意你找到一个你喜欢并且也喜欢你的人。”傅宜把空调调高了几度。
楚约舔了下唇,喉头微哽。
“虽然我知道阿辞很好,可他家里毕竟情况复杂,他那个舅舅,还有他妈,都不是什么好的。”傅宜抬头看她,忽然话锋一转,神情严肃,“还有他妹妹,年纪那么小,还得他照顾好多年——”
傅宜顿了下,“我其实,不是很同意你跟阿辞在一起。”
楚约完全没料到她会是这样反对的态度,毕竟傅宜平常看起来,真的很喜欢韩辞。
楚约没办法向对楚泽东那样强硬的对待傅宜,只是低头看着碗里的苹果,“可是那些都不是他的错啊,你不是也知道吗?”
傅宜摇摇头,“我知道,作为叶哲尔的朋友,单纯从看一个晚辈的角度来说,妈妈很欣赏他。可作为你的男朋友,我不希望你跟他一起吃苦。”
楚约抿唇,眼眶有些发涩,“妈你知道的,我们做科研的,第一个标准就是要能吃苦。”
“我说这些没有让你跟他分手的意思。”傅宜轻叹口气,“我自己也做过错的选择,我不会干涉你,可你要是问我对你跟阿辞在一起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我内心确实是不赞同的。”
楚约忽然就明白傅宜的意思了。
傅宜确实很了解她,知道她跟楚泽东实际上都不能改变她作出的决定,却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让她重新考虑这件事。
楚约抬手摁了下眼角,牵了牵唇角,“我明白了,没关系的,只要你愿意试着接受他就好。”
……
*
韩辞跟叶哲尔再回来的时候,一踏进病房就感受到了气氛的诡异。
楚约靠在床头半坐着,怀里还端着一碗苹果,拿着根牙签戳啊戳,就是不吃。
傅宜开了笔记本在处理工作。
叶哲尔拽着韩辞往床边走了些试探着开口,“姐,你醒啦?”
楚约抬眼看过去,韩辞正好也偏过头,视线正正好对上,楚约眨了下眼,没说话。
叶哲尔没等到回应。
病房再度寂静下来,气氛显得有些古怪。
楚约转过头跟傅宜无声对视。
傅宜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明天有个重要的会要去深圳,小哲你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今晚来看着你姐。”
叶哲尔自告奋勇阻止了傅宜的打算:“妈,我没课,我留下照顾姐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