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约摇头：“没有，家里人也出了一部分钱，我很穷的。”
陈毅摊了下手：“那也很厉害了，看我跟你孙老师，拿死工资，也穷的。”
楚约抿着嘴笑了，又跟他们俩聊了好一会儿，这才知道，原来城中一开始是准备让高一另一个生物老师帮忙代课的，是陈毅听说楚约要回江城休息半年，就跟校长推荐了她。
楚约跟的导师杨期是学界大牛，她自己也厉害，SCI 发表了几十篇论文，手上还有个几个专利，简历优秀得令人叹为观止，不然城中校长也不可能同意陈毅让她来代课的建议，虽然只是几个月，但是毕竟是高三学生。
上个月听说她放弃了继续攻读博士学位还鸽了研究所的工作时，所有人都很震惊，楚约导师到现在都还在挽留她，还在研究所保留了她的档案信息。
毕竟大家都以为，楚约会在学术这条路上走得很久。
但对她来说，其实也不算一时冲动，在别人难以理解的压力下，她被赶鸭子上架，凭借过人的自制力才撑完了研究生，上半年她跟着杨期做一个项目，天天熬夜忙到胃出血，别的师兄妹都是因为心里热爱才那么勤奋，而她，不知什么时候起，热情被耗空，只是麻木的完成目标而已，在医院躺了两天，她也想了两天，出来被告知通过研究所复试的时候，那一瞬间，她突然就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
收敛思绪，楚约又问了下孙柳君平常的课程安排还有她们班学生的成绩情况。
老陈在旁边给她解释了一下：“本来咱们城中高三不是惯常要补课的吗，但是今年有个什么特色学校评比，高三周末就不上课了，只开展竞赛班……”
*
跟陈毅还有孙柳君叙完旧，楚约想了下，决定去看看自己的新家，前两天施工队说排水管有些问题，安完管道再散两三天味道就能搬进去了。
楚约挑的是顶层，这层目前就两个住户，她跟隔壁。
从她卧室跟书房的落地窗看过去都刚好是南山，后面没什么高楼遮挡，挺适合她平常画画的。
这几年她专利赚了不少钱，傅宜又给她贴了点，直接全款拿下来的。
楚约把车停进车库，按电梯的时候还在想着，本来楚泽东应该会替她出这个钱，但是上个月她告诉楚泽东自己辞了研究所的工作后，楚泽东就大发雷霆，扬言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从当初被逼着去少年班的时候楚约就预料过，或早或晚，总会有这么一天。
跟她妈妈傅宜家里不同，楚约爸爸这边，一家子学者，楚泽东自己就是从事物理研究的，楚约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发掘出在生物方面的天赋，家里到现在还摆满了各种生物竞赛的奖杯，她从小写作文都是说将来要当个生物学家。
她曾经，是那么喜欢。
可是，明明走在奔赴理想的途中，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好像，厌倦了。
她想，也许是那些过分的期待，耗光了她的热爱。
—“为什么没拿第一名？”
—“隔壁中学的许应扬这次竞赛分数比你高，你反思一下，是不是懈怠了。”
—“少跟那群人一起玩，你以后是要当科学家的人。”
—“我给你找了专门辅导生物竞赛的家教，以后周末别去学画画了，在家复习。”
终于有一天，
那个声音说，
—“我给你报了华大少年班的夏令营，跟老师打好关系，早点读大学。”
她说：“爸，我想读完高中…”
—“就这样，我已经报名了，你好好准备。”
她感觉自己被这种期待密不透风地裹紧了缠死了，越来越喘不过气。
*
跟楚泽东大吵一架的事楚约谁都没说，就连傅宜，也是楚泽东给她打电话让她劝楚约回学校的时候才知道的。
傅宜接到楚泽东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她合上笔记本：“先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到时候问小董。”
“喂？”
“傅宜，我是楚泽东，小约是不是在你那儿？”
“她在江城，没在我这儿。”
“你知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她博士也不读了，研究所也不去了！”
“我知道，她跟我说过，她不想学了。”
楚泽东忽然拔高了音量：“这是不想学就不学的事吗？知不知道八院是什么地方？这么多人挤破头都进不去，她倒好，说不去就不去，她几岁了？怎么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傅宜原本想尽量保持平常心，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她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也别老对她指手画脚！”
“你自己爱搞学术自己搞去，小约想干什么你都管不着！别逼着她按你的规划走，她又不是机器！当初我就说别送什么少年班，你非要送她去！我现在就特别后悔，当时就不该让小约跟你！”
“傅宜，我不想跟你吵，我就想告诉你，去八院的这个机会非常难得，小约年纪小不懂事，现在错过了，她以后一定会后悔！”楚泽东顿了下，“算了，跟你说不通，我自己找她。”
嘟—
被楚泽东挂电话后，傅宜怕父女两人要起冲突，想打个电话跟楚约通个气，没打通，在通话中。
*
楚泽东一挂电话就转拨了楚约的号码，劈头盖脸一顿训诫。
楚约也没忍着，楚泽东说一句她就顶十句：“我就不去怎么了？有本事你自己进去啊，你去不了就让我去？做梦呢！”
“楚约，我警告你，你立马给我滚回来，在江城那种小地方不会有出息的！你是要搞科研的人，不要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到现在他都不能理解，那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他女儿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才不想去，“你书读得好好的又不读了，你神经了！？”
楚约觉得跟他无话可说：“你爱读自己读去，跟我没关系。”
啪，直接把电话摁挂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毫无反抗能力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只能顺从的孩子了。
她现在可以不花楚泽东的钱，可以选择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没人可以逼她。
*
用力闭了下眼，楚约挤出一个笑容，发了条信息给韩辞：我给小哲做便当，顺带给你也做一份吧。
要是让楚泽东这么古板的人知道自己喜欢韩辞，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过了一会儿，韩辞：好呀，谢谢姐姐[小兔叽亲亲. jpg ]
楚约手背贴上脸颊，看到这个兔子亲亲的表情包心情瞬间就好了，忍不住嘴角上扬，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整个人都放松了——
韩辞真的，太他妈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人这辈子，尊严受打击最容易留下阴影的时候就是童年时期
来自父母的，来自老师的，都有
PS:新的一天，祝仙女们身体健康，开开心心呀
第8章 那你别吃了
还没开学，城中食堂是不开火的，竞赛班午休有两个小时，大多数学生都是回家吃饭或者去校外饭店吃的。
韩辞本来都是和周竟若一起去学校对面那家快餐店吃饭的，但是上午韩辞卷子写到一半忽然跟他说：“我中午不跟你一起吃饭了，你自己去吧。”
“啊，你不吃了？”周竟若一向迟钝，这时也嗅到了一丝反常的味道，“阿辞，约人了啊？”
不对劲，这家伙除了他跟叶哲尔班里其他人名字都不记得，哪里有可以约的人？
韩辞看到周竟若思索后兴味逐渐变得浓重的表情微微挑眉，答非所问：“多大人了？还要爸爸陪着你才肯吃饭？”
周竟若顿时抛开其他念头，掰着手指面向韩辞摩拳擦掌：“……你想死？”
“闭嘴，祁老师在看你。”
“……”
叶哲尔还不知道楚约又拿他当借口给韩辞做便当了，听着后面的动静，有些惊讶韩辞跟周竟若关系居然好到能互称爸爸的地步。
毕竟韩辞经常不见人影，平常独来独往的，上课也是倒头就睡，又因为次次考试稳坐年纪第一宝座而闻名城中，被传得神乎其神。
叶哲尔来一学期了都没跟韩辞说过几句话，直到昨天为止他都以为韩辞这种学神，该跟他姐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没想到——
好吧，他姐，也根本不是什么仙女！
这群学霸大概都有两副面孔！
*
楚约算准了时间，踩着点往城中走，有点担心叶哲尔会不好意思，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可能是在青春叛逆期，有点莫名其妙的羞耻心跟自尊心，万一觉得又被别人看到姐姐来给他送便当不好意思了怎么办？
那她不就没借口来看韩辞了！？
楚约还没到班级门口，叶哲尔就闻着味儿冲了出来：“姐！我的亲姐啊，你总算来了，饿死我了！”
殷勤的拉着楚约往他位置上走，跟早上巴不得楚约赶紧滚蛋的时候截然不同，一副标准的舔狗姿态。
叶哲尔伸手就想拿过楚约带的餐盒，却看到楚约先他一步把后桌没去吃饭的韩辞叫醒了，“阿辞醒醒，吃饭了。”
韩辞可能睡懵了，叶哲尔跟他一样懵，早上的便当就算了，怎么午饭也跟韩辞有关系？
还喊阿辞呢，姐你懂不懂什么叫矜持？
“楚约姐姐。”韩辞摁了下眼角，脸颊边压出了一条手表带的印子，楚约看了心底暗暗发笑，但表情严肃完全看不出来在忍笑。
“诶，你跟叶哲尔一样叫我名字吧，叫姐姐总觉得把我叫老了。”楚约自然听不见叶哲尔的腹诽，把筷子分给韩辞跟他，“吃完你把便当盒给叶哲尔就行。”
韩辞呼吸微滞，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意味，轻轻的喊了声：“楚约。”
“嗯？”楚约望着他，眼里是细碎的笑意。
“姐，今天红烧肉太甜了，有点齁。”叶哲尔觉得边上两个人的粉红色泡泡有点碍眼，夹了块红烧肉开始挑刺。
楚约没说话，神色莫测地看了眼叶哲尔，江城人喜欢吃甜口的，楚约猜测韩辞也是，就放多了一点糖，不过绝对不至于像叶哲尔说的齁人。
“那你别吃了。”她伸手，把鱼香茄子推到叶哲尔面前：“吃这个。”
叶哲尔：“……”
说到一半，周竟若就回来了，不太凑巧，上午见过的那个韩辞的小青梅也跟着来了。
“刚好在路上碰到舒凝，她说来找你。”周竟若跟韩辞解释了一下，他这次真没故意带她过来，刚说完就看到了楚约，也看到了韩辞桌上摊了一桌的餐盒，“额，你跟…一起吃？”
“嗯，楚约姐姐带的。”韩辞点了下头，眼睛还是朝着楚约，没看舒凝。
“你们好呀，我是叶哲尔姐姐。”原来叫舒凝啊，楚约冲她跟周竟若笑笑，挽了下头发，把碎发别到耳后，态度自然地凑到韩辞耳边，继续小声问他：“味道怎么样？真的很甜啊？会不会吃不惯？叶哲尔说不好吃……”
“不会，很好吃，他舌头坏了。”楚约离他那么近，韩辞又忍不住想起昨晚送她回家时的场景，咬着牙压抑着情绪，总觉得楚约又要亲上来似的，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耳朵越来越烫。
“噗嗤。”楚约忽然笑了一声，余光瞥了眼舒凝的反应，又看了眼韩辞血红的耳尖，总算放过他，退开一点，让叶哲尔往里退，自己坐在了叶哲尔的位置上。
叶哲尔委委屈屈地夹着鱼香茄子，挪了位置，他也没说不好吃啊，然后又听到韩辞的回答，冷哼了一声。
韩辞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吐槽了叶哲尔，看楚约略带戏谑地勾起唇角，懊恼地抿了下唇：“不是，我是说……”
“没关系，叶哲尔就是舌头有毛病！”
“喂！姐！”
“哈哈。”
舒凝拧眉看着韩辞跟楚约的互动，女生对自己喜欢的人的行为总是特别敏感，她敏锐的察觉到两人之间流动着的异样暧昧的气氛，已经超过安全距离，看起来亲密极了。
尤其是，这个叶哲尔的姐姐还这么漂亮。
舒凝心头微哽：“你真的是叶哲尔的亲姐姐吗？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大。”
“是吗？”舒凝突然发问倒是让楚约有些意外，她勾唇，没回答她，还故意问韩辞，“我看上去真的这么小啊？”
“嗯。”韩辞垂着眼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看楚约。
她长得漂亮，眼睛尤其有神，不说话眯着眼看人的时候气场很强，可一笑就特别有少女气息，灵动极了。
舒凝咬了下唇，打断两人的互动，“你跟叶哲尔是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
听到这个问题，叶哲尔顿时皱眉，眼神凶恶地看向舒凝，语气很不客气：“关你什么事？”
“对女孩子礼貌点！”楚约敲了叶哲尔脑袋一下，只是态度也挺冷淡下来，“没，我跟哲尔是同母异父。”
“对不起。”舒凝惊讶的看了她们俩一眼，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连忙道歉。
叶哲尔觉得有点烦，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觉得要是楚约跟他是同父同母的姐弟就好了，最讨厌别人问这个问题。
看见舒凝就来气，你父母没教过你不要随意打探别人隐私吗！？
舒凝感觉到几人的排斥，再看韩辞无动于衷的表现，眼神微黯，尴尬地开口：“我先回去了。”
结果只有周竟若应了她一声。
舒凝一走，氛围又轻松起来，其实楚约也不是有意这么对她的，一方面是占有欲作祟，另一方面，舒凝的问题也确实让她不太愉快。
“我也先走了。”学生陆陆续续回来了，楚约起身，把早上的便当盒拿了回来，走的时候还警告地看了叶哲尔一眼，把装红烧肉的餐盒推到韩辞面前，话是说给叶哲尔听的：“多吃点，反正叶哲尔不喜欢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