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窥探的眼睛和声音被隔绝在外，办公室有片刻的安静。
杨果心绪还很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了些，抬头对上唐禹辰的目光。
都到这个时候了，自然没有什么顾及就说了，“这家店的市场经理，就他，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要投资象彩，结果他就是个骗子，跟那个人一起设下圈套要偷我电脑里的照片。”
她顿了顿，补充，“那些我和你的合照。”
市场经理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再说这些还有没有人信，僵在原地几秒，还是硬着头皮解释：“没有没有，杨小姐误会了，我朋友不过是……是看照片好看，想留着私下看看……”
“还狡辩！明明就是！”杨果愤而打断他。
仗着这会儿唐禹辰在，她底气都硬了，骂道：“还私下看看，变态啊你们？！”
“……”
在这之前，那夹克男狗仔一直沉默不语，这会像是被激到，冷哼了声，对唐禹辰道：“大明星，你想怎么着？报警抓我吗？来呀，看这点子事警察会不会管，会不会信。”
唐禹辰掀起眼皮瞥他一眼，视线转而落向市场经理，“你朋友？”
市场经理身上冷汗直流，只犹豫片刻，便道：“…不算朋友。”
狗仔脸色变了变。
总经理这时推门进来，大约是提前听销售员提起，看到唐禹辰面上没多少意外，倒是先露出个十分恭维的笑。
不等杨果看明白，后头紧跟着一声，“张总……”
见总经理进来，市场经理冷汗又冒出一层，忙开口想说点什么给自己挽回点局面，可对上总经理冷厉的制止眼神，又生生顿住。
总经理缓了下脸色，朝唐禹辰伸出手：“唐先生，我是这家店的总经理，敝姓张，之前在傅总的饭局上我们见过一面，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唐禹辰没伸手。
“稍等。”总经理神色略略尴尬，皱眉望向市场经理：“怎么回事？”
市场经理哆嗦着将事情经过避重就轻讲了一遍，总经理环顾办公室里几人，心下大概有了判断，转向唐禹辰，小心试探道：“唐先生的意思是？”
唐禹辰：“如果你没有开除他的权利，叫你的老板孙明昊来。”
一旁的市场经理如被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总算看明白状况，反应过来直接越过总经理，来到唐禹辰一旁，就差跪地求饶了：“唐先生误会……不是，是他，他教唆我的，唐先生我错了，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真的错了……”
唐禹辰看他一眼，不置一词，只视线微移，眸光冷冷淡淡落在他后头的狗仔身上。
狗仔脸色难看，不等市场经理再说什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抢先道：“闹到警察局不就这点事吗，到时候杨小姐是要如实说么，她敢吗？”
又挑衅地看向唐禹辰：“你敢吗？”
杨果咬了咬牙：如实说就是公开承认了，果然跟这种小人计较只会惹一身腥。
狗仔扯了抹无赖的笑：“几天拘留换来大明星认爱，真要那样的话，我也不亏。”
“你这什么朋友这么嚣张？你俩一块进去蹲着得了！”
总经理都听不下去了，蹬了眼市场经理，边按了桌上内线叫保安进来。
市场经理吓得腿都软了，整个慌的一批，急急道：“不是朋友真的，他答应事后给我分成我才那么做的，对！他之前就拿消息要挟过别人换了钱的，就那个出轨的导演林正年！我手机里有证据！”
“你——”狗仔脸色铁青，“当初是他妈谁赌输了钱被人追债跪着来求我的？！”
眼见着两人进入狗咬狗模式，杨果一时惊呆了，旁边唐禹辰倒面色无波，抬眸看了眼阿茗，后者手握手机，会意点头。
没再看那两人一眼，唐禹辰牵了杨果往外走。
杨果木然跟着走了半步，猛地回神顿步，折回去收自己的电脑时，很用力地忍了忍才没用高跟鞋鞋跟猛踩那两人的脚面。
是的，为了表示自己对这场会面的重视，她还特意穿了平常没怎么尝试过的高跟鞋，冰天雪地的，来的时候还差点摔个脚朝天。
这会儿也好不到哪去，踉踉跄跄的，唐禹辰看了眼，手伸出去要扶她，不过杨果没敢把手搭上去。她记得刚刚外面有不少人来着，听着此刻外面微微喧闹的动静，人肯定还都没散去。
她抬头对唐禹辰说：“你先出去吧。”
唐禹辰没说话，只下颌微抬，示意她往前走。
杨果以为是让她先的意思，觉得也行。
一打开办公室的门，层层叠叠的人围上来，她吓了一跳。
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人多了这么多？？
低着头匆匆出了4S店，冷空气瞬间侵袭上来，杨果刚抬手紧了下身上外套，余光就瞟见唐禹辰站到了她身侧。
……？？！
你这出来的也太快了吧？那跟一起有什么分别？？
外面风很冷，他没多言，径直帮她打开副驾车门。
后头有不少人跟出来，杨果在原地慌了两秒，脑子一热，竟然真的上了他的车。
等上了车子才一拍大腿，应该自己打车走的啊！
可已经这样了，她也只能将帽子拉下遮住脸，欲盖弥彰地妄图做些补救。
唐禹辰看了看她，没说话。
车子开出去一段，问：“为什么不向我开口？”
杨果瞄了瞄四下，“什么？”
“投资。”
“我……”
杨果一时很难解释她不想通过他的帮助来赢得他家里的认可。
似是没什么耐心，他追问：“不向我开口，而宁愿将自己置身那样的险境，是么？”
杨果哑言，这才发现，他在生气。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才下午四点多一点，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
杨果看了看驾驶座的男人，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这句话一出，他唇线抿得更紧。
似乎更生气了。
车厢里空气沉闷。
两两沉默中，“咕噜”一声肚子叫，杨果不由闭了闭眼：为什么她的肚子总能在这种本该抒情的时刻出来搞事情。
于是，接下来的中心问题就变成了解决饥饿。
去了杨果之前在电话里提过的一家本帮菜馆，杨果和段伊她们一起吃过，回来后跟唐禹辰说里面的黄焖栗子鸡很赞，等唐禹辰杀青带他一起去，不过后来想了想，又说还是不要了，那个地方没有包间，怕他会曝光。
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完全没顾及这些一样，直接将车子停在店外面，而后牵着她的手大步往里走。
随着唐禹辰名气越来越大，杨果已经很久没和他这样正大光明地一起过了，一时间都不能适应，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生怕有人偷偷朝这边举手机。
在这种担忧下，栗子鸡都吃得不安心。
跟她完全相反，对座唐禹辰口罩一摘，稳如泰山。
只是表情有些冷淡，在她又一次左瞄右瞟时，手上夹了块肉给她，脸上神色却更沉了。
杨果其实有些莫名，能理解他生气，但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气，想来想去反而弄得她自己也有点气。
一顿饭吃得别扭又安静，出来后夜色沉沉，气温似乎又低了几度。
如果是以前，这样难得的相处时间，不用唐禹辰开口，杨果自己就跟着他去他住处了，可今天气氛不对，杨果坐回车副驾，有些赌气地说：“送我回学校吧。”
唐禹辰闻言沉默。
杨果不自觉咬着下唇，心下忐忑。
大平层被收走后，公司给唐禹辰租了公寓，但离S大远，来找她不方便，所以他不拍戏不赶通告留在S市时，很多时候都是留宿在九州学府。
夜幕里车子往S大方向开，经过九州学府没停，直到径直开进S大，杨果才反应过来。
不敢置信之外，更气了。
宿舍楼下早已成狗仔固定蹲点处，见车子就要行至岔路口，杨果一时也顾不上生气了，忙道：“我去实验室！”
他没应，方向盘一打，车子往实验楼方向开去。
杨果偏头盯了会车窗外，想想也的确是自己忘记他今天回来在先，停了一停，她将车窗降下，呼吸了几口冷空气，缓了缓情绪。
车子抵达，她忍下直接解安全带下车的冲动，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之前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么？什么地方？”
这句过后，他侧过头看她。
杨果与他对视。
大约是天太冷学生都猫在室内，冬夜的校园一个人影都没有，冷冷清清。
车里同样安静，车外冷淡的光落进来，把他清黑的眼睛映得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低沉的声音打破静默。
“杨果，你曾经说过，我最重要。”他顿了下，又道：“真的是这样吗？”
第61章
听到唐禹辰这样问, 杨果有些惊讶，可想一想，又没什么好意外的。
杨果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说点什么, 或者至少主动拉一下他的手去哄哄他，可她嘴唇动了动，沉默在原地没有动。
如果这么久了都不能让他确信这一点, 杨果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挺失败的。
为了与他并肩, 那么努力地向上, 结果不仅原地踏步，还因为忽略他被他怀疑。
毫无征兆地，一连两个月来的碰壁和疲惫在这一瞬间齐齐涌上来, 让杨果生出一种挫败感。
说不清是无力还是委屈更多。
第一次觉得，喜欢一个人不单是只有快乐，有时候也会很累。
尤其是当这个人优秀得过份时。
她没正面回应，只留下轻声一句, “你今天坐飞机应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便打开了车门。
甚至转身时看到他眼中微怔的复杂情绪, 也有些固执地没回头, 低头进了实验楼。
等到了实验室，开了她这一侧的灯，看到楼下他的车子还在。
这就是她的男朋友, 即使还在生她的气，也会顾着她的安全。
也可能他在等她。
可这一刻的杨果像是叛逆附体，越是了解他的体贴和心意，越不想接受他的好。
窗帘一拉，回到座位上闷头写代码
桌上手机时不时震一下, 宿舍群早就讨论开了。
孟知雅：【果儿，你们又被拍到了！喜提热搜！！】
蒋美晶：【唐禹辰热搜包年么？】
段伊：【早就转型实力派了好吧。】
杨果心里烦闷异常，没理，将手机调了静音倒扣，敲了一晚上代码。
临近门禁时间回寝室，楼下连狗仔都熬不住撤了。
杨果到寝室后放下笔电，脱了外套，在座位上发了会呆才点进去微博。
果然是4S店里的那段。
不知道是不是爆出来的次数多了，大家多少习惯了，评论区还算和谐，没人口吐芬芳，各种声音都有，很散。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小姐姐穿高跟走路的样子吗？】
【看照片不觉得，动图莫名沙雕又可爱是怎么回事？】
【像极了我穿高跟鞋走路的样子。】
【唐禹辰为嘛也不扶一下？】
【兴许是人家姑娘不愿意呢/狗头/】
【其中有张唐帮开车门还拿手抵了下，真的绅士又贴心了，另外提一句：弟弟私服真的可。】
【散了散了，都被拍到多少次了，热搜也上了几回了，唐禹辰什么时候承认过？】
除了这些，还有一波CP粉在下面猛刷：【tgszd！！！】
杨果心不在焉翻了翻，看到这条，心里并不好受。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一样，她闭眼缓了缓情绪，不想再继续往下看，指尖操作退出时，不经意间瞥见热搜第一条：唐禹辰认爱。
后面跟着个“爆”字。
心猛地一跳，连带手指都有细微的颤抖。
隔了两秒，微微上移，点进去。
有点卡顿，几秒后加载出来——
@唐禹辰：【只是一个痴迷于写代码的普通姑娘，请大家不要过度关注】
配图是一颗糖果折纸，安安静静躺在掌心。
那只手，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牵过杨果，也给杨果做过双皮奶。
杨果想起大一的时候，唐禹辰这位少爷还只会煮咖啡，可两人交往以来，他不止给她做过双皮奶，还煮过特别香甜的芋圆。
就在他上次进组前，还特意给她做过一次。
可她因为忙这忙那，已经很久都没给他弄过什么了。
不怪他问出那样的话，这阵子，她的确忽略他太多了。
那这样公开认爱，算是和好了吧？
不管唐禹辰怎么想，反正在她这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杨果看了眼时间，离门禁时间还有五分钟，心里掀起一股冲动，她忽而起身，包都没拿，抓起手机就往外跑。
杨果边往外走边拨了电话出去，没人接，她直接去了九州学府，没人。大平层被收走后，唐禹辰便没再回了，杨果稍作思考，拨了电话给阿茗。
“应该在方品湾，本来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
外面北风呼啸，彼端阿茗的声音几乎被呼呼的风声盖住，杨果却听得心里各种情绪愈发翻涌难抑。
她这个女朋友当得…实在是太讨厌了。
夜色笼罩下的城市繁华依旧，远处霓虹点点。
杨果去方品湾的一路上心里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唐禹辰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这样贸然跑来找人，她不确定小区物业会不会将她当私生赶出去。
可高档小区物业到底不一样，不全是那种老大爷，其中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认出了还在热搜上的杨果，按了门铃过去。
某栋高层，房间里没开灯，月光如纱幔一般撒过来，落地窗边手机调了静音，几乎不间断地频频点亮，明明暗暗，唐禹辰视而不见，低头又倒了杯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