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场景，很精准地应了那句“那天阳光正好，而他，刚好穿了我喜欢的白衬衫”。
奚时当时背对着太阳，以后每当杨果回忆起，画面里的他整个都是发着光的，而自那之后，高中的杨果就总是会不自觉地捕捉他的身影。
杨果十八岁，没谈过恋爱，觉得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窗外夜色如水，皎白月光为寝室铺上一层薄纱。
在杨果讲完之后，宿舍陷入短暂的静默。
几秒后，孟知雅轻轻地“哇”了一声感叹：“摸头杀，抵抗不了。”
段伊： “高中的时候我也剪的短发，一开始总有男生摸我头发，后来被我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莫挨老子的性格。”
蒋美晶：“他洗手没有？”
“……”
孟知雅：“然后呢然后呢？”
杨果对着天花板又眨了下眼睛：“然后我就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厕所。”
“……”
段伊: “为什么不回头？憋尿憋到不行吗？”
孟知雅：“……哎呀害羞嘛！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高中早恋是禁忌，杨果所在的高中更是，学习是重中之重，杨果不可能为了自己的那点心思去贸然做点什么，事实上，她和奚时整个高中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淳朴小县城的高中班级，前排和后排隔着万水千山。
“那你们现在进展如何，高中同学，微信怎么着也应该有吧？”孟知雅又问。
杨果手机大学才买的，最近才加上高中班级群，里面名称乱七八糟，杨果还没搞明白哪个是奚时。
杨果这里没有故事，卧谈很快又转了话题。
孟知雅想起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欸，段伊今早有同款经历，不过段伊是直接把那个男生撞飞了！”
杨果：“撞飞了？”
段伊：“就今天上早课，马上要到上课的点，意识到走错路，我打算往回走，刚一转身，他就飞起来了，也太鸡儿瘦弱了！”
孟知雅：“对了，他也是我们系的，我今天英文课看到他了，和唐禹辰一个班……”
隔天的思修课，杨果便见到了那位瘦弱同学。
也很白，但没有唐禹辰挺拔，有点文弱书生的感觉。
见段伊进教室，眼睛似乎亮了下，起身悠然走上来问：“晚上恰鸡？”
段伊瞥他一眼，没理。
李文泷眉微抬，“不敢？”
段伊面无表情朝他竖中指。
李文泷不怒反笑，丢下一句，“八点给你发邀请。”
孟知雅在旁边暧昧笑，杨果没什么心思多看，视线微微四下转了转，带着两分不自然。
“找谁呢？唐禹辰？还忌讳上次摸他屁股那茬呢？”察觉杨果的不对劲，段伊边落座，边问了句。
而孟知雅大概是知道了杨果有喜欢的人，也安心了，不但不说杨果不纯真了，还能反过来安慰她：“害，这有什么！我更窒息，我高中有次还不小心把手指戳进男神鼻孔里呢！”
段伊：“卧槽！死亡！听我的，孟知雅这个NO1！”
孟知雅：“对嘛，我也就那一瞬间尬到不想活了，没过几天还不照样对着季宴照片这也好看那也好看……”
两人一人一句安慰杨果，但其实杨果并不全是尴尬。那天她对唐禹辰做了那种事，当时的确是尴尬，很尴尬，感觉活了十八年从来没那么尴尬过，以至于站在原地无措了几秒后，行动快过大脑，竟然…就那么不负责任地跑了。
所以杨果想，今天至少跟他解释一下，或者道个歉什么的，可直到一堂课结束，唐禹辰也没现身。
他又翘课了。
思修课结束，室友们各有安排，杨果照例独自一人背着书包去图书馆。
从第三教学楼到图书馆，要经过一个小篮球场，几个男生在打篮球，砰砰的声音通过地面传来。
杨果步子走得慢，脑袋低垂，眼睛盯着手机。
她在等一条消息。
大概昨晚受了刺激，那个回忆里都是光的画面不断在杨果脑海回放，鬼使神差地，她今天主动加了奚时的微信。
备注：我是杨果。
对方倒是很快通过了，并发了个打招呼的笑脸表情包过来。
那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呢。
做题杨果会，感情方面她一窍不通，手机捏在手中，手心已经出了层薄汗，憋了半天，又重复了句，“我是杨果。”
彼端回复：“我知道。”
杨果盯着这三个字，再一次面对“应该再说点什么”这个问题。
还是奚时又发过来一条：【听说你上S大了，恭喜啊。我也在S市上大学，不过跟你的学校没法比。】
杨果有点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愣了愣，可一时更不知道怎么接话，因为奚时上的学校的确一般。
还好他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我那天坐车还经过你们学校来着，还想要不要跟你联系一下，你应该挺忙的吧？】
短短几条消息，杨果发得纠结又专注，直到离篮球落地声越来越近，她才猛然回神，抬头，然后怔住。
不知不觉间，她已斜斜穿过小半个篮球场，几乎来到那几个打篮球的男生近前。
其中一个，身影有些熟悉。
他在她前方约两米处，正集中精力防守，身体半倾，臀部线条紧绷。
猝不及防，杨果手心某个记忆瞬间复苏，脊背本能一僵。
杨果停滞不前的两秒，随着篮球一个好死不死的出线弧度，唐禹辰视线跟着偏过来。
两人目光对上。
距离很近，杨果甚至看到他额角有汗珠滚落。
本来就为那件事尴尬着，可现在解释道歉显然时机不大对。两人距离又这么近，不说点什么就走人似乎更尴尬。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大方泼洒，杨果眼睛半眯，一股热意涌上头，莫名就脱口问了句——
“你怎么又逃课？”
篮球场上除了两三个不认识，其余几张面孔半生不熟，有唐禹辰班的，还有杨果班的。
在杨果说完这句后，空气有片刻的安静。
然后气氛明显变得暧昧。
几个男同学交换目光，脸上不约而同挂上暧昧的笑。
其中一个对杨果说了句：“学委，我也逃课了，你怎么不管管我啊？”
说话的人叫许川，杨果班级的，好像和唐禹辰是高中同学，经常能看到他和唐禹辰一起。
他脸上的调侃意味太明显，饶是杨果在某方面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她急着反驳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反驳语，嘴巴张合半天憋出一句：“唐禹辰长得那么打眼，逃课很显眼好吧！”
这也是实话，唐禹辰逃课，很多为了看他来旁听的女生也没了影，整个大阶梯教室都空了不少，连老师都留意到了，还问了句“有个很帅的男生今天没来是吧”。
可这会杨果的这句一出，篮球场又是一片安静。
几秒后，众人起哄得更欢。
许川更是直言：“OK，知道你家唐禹辰最帅，比不过比不过。”
“……”
杨果愣了愣，感觉头顶太阳热情得过份，她是那种白里透红的肤色，一遇热更红，这会儿站在大太阳底下，脸颊一片绯红，在这种情景里，在外人看来无疑就是被戳中心思的脸红。
她是说不清了，抬眼看了看唐禹辰。
奇怪这人怎么也不制止一下。
一片哄闹声中，唐禹辰表情谈不上好坏，一贯的神色淡淡，不紧不慢走去捡了球，力道有些重地扔给许川，同时转头看了眼杨果，声音微低回了句，“知道了。”
第8章
篮球场这个小插曲后，杨果再看向手机时，奚时已经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杨果发现奚时比她想象中健谈，不过也正因为他健谈，两人接下来的聊天就很顺利了，从高中趣事很自然地聊到各自的大学，话题轻松，气氛融洽，最后奚时还顺口约杨果下周二一起见个面。
下周二，十月十七。
杨果盯着手机里这三个字，眉眼舒展，脸上的笑容渐渐掩不住。
宿舍里段伊正插耳机准备打游戏，手机里忽然传出李文泷贱兮兮的一串话，“我都准备洗澡了你邀请我打游戏，害得我只能光着身子跟你打。”
段伊静了两秒，“卧槽！真实呕吐了！”
游戏也不打了，骂骂咧咧扔开手机，转头见一旁杨果对着手机笑得诡异，唤了声，“果儿？”
杨果放下手机，问她：“男同学生日送什么礼物好？”
“机械键盘安排！cherry mx8. 0 让你知道男生也会哭！！”段伊当即道。
对面铺位孟知雅搭话：“NoNoNo，送季宴代言的内裤！”
杨果：“……”
孟知雅说完，又很快反应过来，“果儿，你不是要送你男神吧？”
杨果抿唇，点了点头，“下周二他生日，约我见面。”
段伊双眼一亮，遇事一声“卧槽”表达惊喜后，和孟知雅你一言我一语地给杨果出主意。
“送钢铁侠反应堆！我送过我高中同桌，他喜欢炸了！手舞足蹈的！”
杨果：钢铁侠反应堆？
孟知雅不认同：“我感觉杨果的男神应该是个温温柔柔的帅气小哥哥，喜欢的是尤克里里那一类。”
杨果：尤克里里？
段伊不服：“果儿，听我的！没有第二个女生比我更了解男生，送皮肤准没错！”
杨果：皮肤？？
孟知雅：“爱马仕大地宝格丽大吉岭茶选一个！”
杨果：茶？？
段伊：“那么骚，你怎么不说杜蕾斯杰士邦选一个？！”
两人争执不下，蒋美晶正敷着前男友面膜煲剧，也开口说了句，“不是男友，还在暧昧，那礼物就不能过于贵重，不然用力过猛。”
段伊适时插话：“多虑了，贵的果儿也买不起。”
杨果回她一个“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的眼神。
蒋美晶指尖轻轻弄了弄面膜，略一思索，说：“大疆无人机吧，我看我身边的男生都很迷这个。”
段伊&孟知雅：“……”
打扰了。
杨果自始至终状况外。
这个话题打开，直到熄灯卧谈，室友们还都围绕送男生什么礼物讨论着，从Leopold静电容到海拉的手办，从盲盒到switch，从zipoo定制到批发心形石头，杨果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杨果也知道，即使通过学习懂了很多梗，她也只是摸到了城里人生活的表面，根本没有真正融入。
虽然不懂，但也隐约知道她们谈论的那些，她大概率都买不起。
躺在床上，她对着窗外月亮眨了眨眼睛，盘算着自己的预算，迷迷糊糊来了睡意，沉入梦乡前隐约又听到孟知雅说了句，“我给他画的saber，他开心死了，满世界找相框要裱起来！”
saber？？
杨果强忍着困意，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按着发音试着百度了一下。
——saber：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ojbk，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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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二很快到来，这天杨果上午满课，下午还有一堂高数课，她和奚时约好了下午四点在静北路某家KFC见面。
上午的课结束，为了抢学校一食堂的红烧小排，孟知雅一下课就拉着段伊夺门而出，蒋美晶又没来上课，只剩杨果一人，背着书包随人流往外走。
一出教学楼，便眯了眯眼。
十月中旬，这几天天气很好，正午的阳光洒下来，还隐隐有种灼热感。
余光里有道身影在她身边停步，似乎还侧头看了她一眼，杨果转头看去。
“一个女生，也不知道打个遮阳伞……”
李文泷边嫌弃地嘀咕了这么一句，边撑开自己的遮阳伞，扬长而去。
后头杨果：？？？
雨你有瓜么同学。
正望着那道遮阳伞一脸懵，杨果忽然听到后头似乎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她回头看过去。
男生站在离她约两米的侧后方，日头很盛，他整个人被笼在充沛的阳光里，五官俊美，冷白肤色被照得有些透明，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完美感，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杨果花了好几秒才堪堪回神，哦，是三次元的酷盖。
唐禹辰今天白T黑裤，惹眼的是白T外的花衬衫，黑底，上面印有大朵大朵的白色菊花。
与昨天不一样的穿搭，同样顶破杨果审美的天花板。
目光在他花衬衫上看了又看，作为大山里走出来的朴实孩子，杨果觉得自己大概潜意识里有点潮男恐惧症，不自觉就抬脚，往旁边挪开半步。
不过半秒，又忽然反应过来。
欸不对……他刚刚是不是笑了？他笑什么？
还有，自己为什么要给他让路？
杨果想不通，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反应过来后她又忽而往左踏回一大步，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甚至更超过。
她这里戏很足，不过唐禹辰压根没说话，甚至都没再看她，经过她身边时也稍停了一停，抬手将勾在指间的墨镜不急不缓戴上，而后迈着长腿离开。
背影潇洒俊逸。
“……”
回宿舍的一路上，杨果都在想，到底是他人气质出众，还是身材比例好，要么就是身上的衣服贵质感好，总之，那件花衬衫要穿别人身上肯定就一港剧里面放高利贷的，可穿他身上，反而说不出的干净洋气。
还有那墨镜也是，在杨果看来就是一黑色方框太阳镜，如果普通人戴上，她可能会想要上前问问是不是忘记带盲人手杖，但唐禹辰戴上，就是该死的又帅又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