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挺能野啊——来恰酒
时间:2020-08-01 09:28:49

  若不是敬师亭灯泡长年未修,南思阮应该看见敬师亭后有两个人影,淡淡烟气顺着二位指尖冉冉而起。
  站外边的男生个矮些许,捻着烟放唇边吸了一口,听着少女唧唧歪歪讲了一通晦涩难懂的屁话,半晌缓缓出声:
  “这他妈,学习学傻了吧。”
  没有回应。男生自顾自地又说起来,手抚着下巴啧啧道:“眼神也不大好。这猫明明是白的,非叫人小黑,但长成这样其他我也能忍了.....”
  半晌,远处保安手电的光四射,站外边的男生一眼瞥到,靠了一声把烟摁灭后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说了一句:“顾爷,我先回了,再被抓到我又得被记过了昂。”
  站里的少年淡声嗯了一句,目光瞥向仍然蹲在原地叽叽歪歪的少女,唇角向上扬了扬。
  南思阮沉浸在自己的意难平中,丝毫未察觉身后保安的脚步声渐进。少年稍稍绕开站在南思阮身边,在保安肥胖身躯初展露时一揽她的胳膊将人带进一旁的长廊杂物间后。
  南思阮刚想起身,下一秒地转天旋被人扯起,重心不稳全身倒向对方怀中,一双微凉带着烟味的手捂上自己的嘴。
  紧接着,少年带着点痞坏懒散嗓音在自己耳畔响起。
  “敢动就揍你。”
  南思阮脑海里,非常不适宜的,想起了那个笑话。
  你感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
  ...........
  ..................
  南思阮强迫自己拉回思绪,身躯绷直,大脑回放自己曾经看过的抢劫杀人案,屁都不敢放一个,认命地乖乖点了头。
  外边保安拎着手电四处晃了片刻,走到敬师亭边捡起一根烟头,低声骂了一句,晃着身子往回走去。
  保安的脚步声渐远,然而身后人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南思阮认定了对方就是想敲诈勒索自己,又结合此地此景产生合理联想,软着声音开嗓求饶:“同学,我饭卡不在身上....”
  女孩被捂着,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唇瓣轻蹭掌心惹出些许痒意。少年闻声扬了扬眉,另一只手抬起弹了她脑门一下,懒散说了一句:“让你别动了。”
  南思阮从小痛觉就敏感的很,闷痛刚从脑门传来,一瞬生理性的泪蓄满眼眶。
  她跟着有些头皮发麻,心尖颤了颤。
  不图钱。
  难不成图色?
  早春夜里微寒,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些许冷汗,被风吹出点点凉意。
  南思阮垂眸目光落在对方捂着自己那双骨节修长的手,心头一横。
  随后张嘴咬了下去。
  对方大约是真没料到她直接上嘴,手上动作一松,少女顿时如脱缰野马飞快冲出去,临行还不忘踩他一脚。
  少年看着她飞窜的背影,缓慢出声:“你等等.....”
  南思阮拼了老命撒开腿跑,逆着风往后丢了一句:“我等你个唧唧!你个王八羔子想劫爸爸色等下辈子吧!”
  少年皱了皱眉,还是稍稍提高声音开口:“你.....”
  “你什么你!可给爷闭嘴吧!你有种别跑我这就叫保安来——”
  少女带着点哭腔撂下的狠话吹散在风中,转瞬消了音迹。他听着勾唇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步弯腰捡起对方边跑边落下的黄皮本子,漫不经心说完刚刚的话。
  “——你的本子掉了。”
  黄色本子有些年头,四个边角儿都泛起了卷,封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歪七扭八的打油诗,在咯吱窝处才小小的写了一行名字。
  南思阮。
  他盯着封面看了片刻,不带任何罪恶感地指尖挑开了一页。
  少女写的极为认真,一笔一划笔锋到位,几处隐约有水痕模糊的痕迹。
  [梁南风。]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梁老师总让我想起他。]
  春夜晚风徐徐,吹拂他衣襟微起,少女缠绵心事从文字之间向他倾诉,情愫初生宛如雨后春笋萌出嫩芽。
  他目光再次略过少女的文字,合上本子随手放进兜里,转身离开。
  ........
  ...............
  时间拨回现在。
  雨丝密度逐渐增大,淅淅沥沥落了一地,高三动员会也随着顾向野演讲的结束到了尾声,操场鸟雀四散,高三学子从各个楼道涌入培正楼。
  许露将外套敞开搭在两人肩上,艰难地消化了片刻南思阮的话,还是好言宽慰她道:“揍了就揍了吧,你还少被人揍吗....日记本咱再买一个就是了,他又不认识你.....”
  南思阮坚持蹲在地上装蘑菇,闻言悲愤怼了一句:“你不懂!他今天念的那段话是我最近才写上去的!他肯定翻完了我整本日记才会看到....”
  许露刚要质问她日记里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眼神一飘落在南思阮身后迎雨走来的两人,刚张开的嘴又合了上去。
  南思阮一瞅许露眼里难以言述的表情,立马明白了对方想了些什么,气愤压低了声音又道:“你别瞎想!我没有在里面写元稹白居易的同人小黄文!那里面完全是一个十八岁花季少女的心事情愫!给他看了就像我的青春被野男人偷窥了一样——”
  许露:“......”
  许露:“梁老师好。”
  细雨朦胧,南思阮身后两人共用一把黑伞,静静站着垂眸看蹲在地上的少女。
  撑伞的中年男人三十岁左右,眉目清秀,一副老式眼镜架在稍高的鼻梁上,唇角蓄着温和的笑,俨然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一旁的少年就是眉骨深邃,黑发衬着皮肤冷白,神色傲的就差在身上贴着骄纵轻狂的标签,手里漫不经心把玩着那本黄皮本子,目光落在南思阮见了鬼似的面庞上。
  南思阮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被许露摁着肩膀转身面对现实,目光对上梁南风藏着笑意的眸,和一旁自己刚刚叫嚷的野男人放大清晰的面庞,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天要亡我。
  梁南风点头笑了笑,嗓音柔和:“你们好,下雨了怎么不回教室?”
  南思阮欲哭无泪,目光拂过少年手中的本子,艰难挤出一句:“刚想回....”
  梁南风将手中的伞稍向前遮住两个女生,注意到南思阮的视线,看了眼身旁的少年又和蔼地问:“阮阮,你认识顾向野同学?我刚刚还在和他聊他刚刚讲的话很有你的文笔风格....”
  少年闻声梁南风对她的昵称,眉心动了动,仍然没说什么。
  南思阮大脑当机,目光拂过对方漫不经心的表情恨不得当头给他来一棍子,不带表情的僵硬回道:“不认识不认识。”
  梁南风稍稍挑眉,将伞很有风度地递给顾向野,冒着雨退了一步,嘱咐道:“顾同学,你先送两位女生回教室,我先去拿一下资料再到班上。”
  “.....”许露大义凛然把外套往自个身上一披,撒腿就跑进雨里,往后丢下一句话:“那什么,我也有点事,先走一步。”
  南思阮愤恨地剜了一眼许露逃脱的背影,手撑着地舒缓蹲麻的大腿,刚想效仿许露来一个金蝉脱身,就被人一把揪住了后衣领。
  雨伞映下的阴影里少年神色散漫,用了点力气把人揪起,嗓音不带情绪的低低传来:
  “——阮阮。”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出自《西洲曲》。
 
 
第3章
  春风带寒,撩起南思阮一胳膊的鸡皮。
  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战战兢兢地站稳,回神片刻艰难出声:“你他妈.....”
  顾向野低笑一声,松开揪着对方衣领的手,随意晃了晃手里的黄皮本子:“阮阮,怎么咬了人就跑?”
  南思阮气焰又消了一半,目光追随对方手上的黄皮本子晃着,底气不足地嗫嚅着:“你有什么证据!你别在这瞎污蔑人——”
  顾向野垂眸看了她片刻,换了只手撑伞,没甚表情把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向她眼底,一道紫红牙印印在冷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南思阮视死如归阖了眼,咬咬牙硬着头皮道:“你揍吧!但你不能揍脸!而且你揍完要把我的小本本还我!”
  下一秒,黄皮本子啪的一声磕在她脑门上。
  南思阮吃痛出声,瞬的眼眶红了一圈,手下意识就去抢对方的作案工具,对方却更迅速地把本子举高至她头顶。
  南思阮静默三秒,抱头怒视他:“你人都打了还想怎么样!快把我小本本还给我——”
  顾向野似是嗤笑了一声,随即把小本子放回裤兜,转而明目张胆地掏出了一部手机。
  手指点了片刻,调出了一张商品详情页,递到了南思阮面前。
  南思阮瞥了一眼,是一双白色BOOST YEEZY,近六位数的价格颇有些触目惊心,又抬眸瞪他:“干什么?”
  顾向野指节敲了敲屏幕,漆黑的眸盯着她。
  “你跑之前,还踩了我一脚。”
  “踩脏的,就是这双鞋。”
  南思阮确实想起自己还踩了他一脚的事儿,心虚至极:“....然后?”
  顾向野气定神闲,云淡风轻地缓声补了一句。
  “赔我一双,我就还你。”
  “..........”
  ..........
  .....
  回到教室。
  南中的理科班级总共分为三个档次,重点班,次重点班和普通班。重点班只有一个,班级名额采用淘汰制,清北的苗子大多从里面培养选出。次重点班卡在中间,不时冒出几批黑马给重点班施加点压力。
  高三后南思阮被分在了次重点,她本人是满意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中庸至极,无需每日悬梁刺股,也不至于在烂泥里翻滚脱身。
  然而即使是南中次重点,也不是随便就能塞人进去。所以当顾向野出现在班级门口时,半晌班上没人回过神来,都沉寂在资本力量无法无天的震惊里。
  梁南风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站在讲台上,见到两位出现在门口,温和的笑了笑,点头示意他们进来。
  南思阮隔着顾向野一米远,等着他吊儿郎当地走进去了,才慢慢挪着步子后脚跟上去回了座位。
  梁南风等着南思阮回到了座位,接着缓声介绍:“这位是顾向野同学,这学期将加入我们的班级和大家一起学习。”
  接着,他抬眸示意了一下顾向野让他简要自我介绍。
  顾向野默了片刻,眼神追随着南思阮拉开椅子落了座,才漫不经心掀起眼皮回看向梁南风,伸手指了指南思阮边上空着的座位,淡淡道:“老师,我要坐那。”
  “........”
  一瞬的死寂。
  瞧瞧。
  什么叫资本家的底气。
  社会主义的光辉此刻映照在每个同学心里,带着震惊不解和茫然看着资本家拽的上天的要求,纷纷庆幸我国的理想目标是共产主义。
  南思阮才稍稍缓神片刻,此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为好。
  就是觉得,后背挺凉的。
  梁南风愣了半秒,反应很快地点了点头接话:“这样的话,我们需要征求一下南思阮同学的意见。”
  于是全班目光整齐,一直投向坐在角落半晌没回神的南思阮同学。
  南思阮抬眸对上梁南风的询问目光,咽了咽口水立刻答道:“啊,我当然不.....”
  紧接着就瞥到讲台边的顾向野慢悠悠把手伸进裤带,露出一点黄本子的边角出来。
  然后威胁似的,看了看身旁的梁南风,又掀起眼皮朝自己轻瞥了一眼。
  在社会主义滋润下茁壮成长的南思阮简直在气哭的边缘,终于拜倒在资本家的脚下哽咽接着道:“.....我当然不介意.....”
  班上只余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梁南风似是没有想到,但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顾向野可以坐过去。
  接着,班会课照例变成了语文课。
  梁南风模样生的好,心态也年轻亲和,讲起课来幽默风趣,对于见惯了枯燥公式的理科班学生简直是如沐春风,几乎每个人目光都追随着他的举动不走神。
  南思阮不动声色把桌子往窗边挪了几寸,有模有样撑起课本一副闲人勿扰的样子。
  顾向野完全没个来上学的样,书都没带一本,模样微懒向后靠着侧头看她,慢条斯理地出声。
  “阮阮,你课本拿倒了。”
  “......”南思阮垂眸看了倒过来的字体片刻,将课本扶正,一声不吭继续看着黑板。
  小姑娘背脊僵着,板着脸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看,一双杏眼睁着微翘,皮肤皙白透着点粉红,睫毛微长且密,眨眼时小扇子似的蒲闪。
  片刻后,梁南风组织学生进行相互指导,讨论古诗部分不懂的内容。南思阮虽然满心抗拒不想和对方说话,却也不想让梁南风难堪,犹豫着侧身试探问:“.....你有什么不懂吗?”
  顾向野视线停在她的红唇片刻,敷衍“嗯”了一句,漫不经心道:“有一句诗,不太懂。”
  南思阮没想到他会认真答题,耐着性子把凳子往他那侧挪了挪,侧身去问:“哪一句?”
  顾向野沉默几秒,像是在回忆,随后慢慢念了一句。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他嗓音微沉,念起诗句来极有味道,像是慢慢舒展开的江南烟雨画卷。
  南思阮认真等着,听到这一句后迅速反应过来,痛苦阖上眼。
  他果然看到那一页了。
  在日记本里,她最不想让人见到的那段。
  顾向野散漫地看着她的微表情,还不够似的又问了一句:“这句,是什么意思?”
  南思阮捏了捏拳头,目光略过对方校服下微微隆起的肱二头肌,心中一个小人伸手拦住自己说南哥算了算了,深呼吸片刻艰难解释道:“...这句诗,出自《西洲曲》,是希望自己对情郎的思念能寄托予南风,入情郎梦中的意思。”
  顾向野漫不经心点了点下巴,又问道:“那这句诗,让你想起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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