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猜到对方多半是因为那条朋友圈炸了毛, 多半到晚上情绪就没了干净,又会屁颠颠地过来找自己。
可是他的情绪——关于对方一声不吭又跑的情绪,一时半会多半是消不干净的。
顾向野在日头下站了会儿, 没再等到对方再回什么消息。
——晚上再教育吧,他颇为心烦地想,先晾她一会,让她好好反思一下。
顾向野向前走了几步,在一处树荫下又盯着屏幕等了一会儿,对面依旧静的可以,半晌准备离开时,一个长卷发的女生绕过树干站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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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热太阳大,南思阮跑了一会儿身上衣服就粘着汗,学五的空调正好直直往外扑,她没多犹豫就转弯跑了进去 。
学五最出名的鸡腿饭窗口队伍直接排到绕弯,三两个打饭窗口上方挤满菜名,理智告诉她不该去碰那条队伍,窗口飘来的孜然炸物的香味立刻勾魂地打败她的理智。
那点儿胃口泛上几乎是很久远的事,南思阮端好餐盘排在队伍末端乖乖等着,后肩就被人拍了拍。
何越端着摆了鸡腿和圆白菜的饭,眼下乌青比她开学见到时又重了几分,几乎浑身上下都泛着理工男的特征:“思阮学妹?”
南思阮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才回头看,讷讷叫了声:“学长好。”
何越嘿嘿一笑,站在她旁边:“你也来排鸡腿饭?你这个位置排到肯定没有了,学长这份让给你吧。”
南思阮张嘴想说什么,何越就极其慷慨地往她手里递餐盘:“——你不要和学长客气。就当是学长把你微信号给别人的赔偿,学长再买份别的就好。”
“...那不是别人,”南思阮垂下眸,认认真真解释,“是男朋友来着。学长你自己吃吧,谢谢你。”
“学妹你就别诓我了,”何越笑得露出一排牙,“是你男朋友还能连你微信都没有吗?开学那天你看到他都还不认识呢,再说那可是顾向野...”
南思阮佯装低头看手机不大想搭理他,看到顾向野发来的信息时瘪瘪嘴在输入栏停顿了会儿。
“顾向野身边还缺美女吗?”何越和善地说,“他要谈也不会和你这种大一的小妹妹谈的。学长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吃个饭...”
“是我男朋友,”南思阮低着头打断,边犹豫着给对方发什么好,“学长你客气了,真不用了。”
“学妹你真有意思...”何越无奈干笑一声,无意瞥到饭堂门口树下的人影,一瞬的有些上头,“嗯?学妹你男朋友?你看那边树下——”
南思阮半晌敲了个‘请我吃鸡腿饭就原谅你’发给顾向野,闻声不太想理他,敷衍地稍稍抬眼去看,视线就瞬的定格住。
五饭旁的槐树郁郁葱葱,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流淌到树荫下的人头发和肩上,顾向野神色微不耐,稍稍侧头,他身后揪住他衣角的女生一袭红裙和长发随着动作扬起适宜的弧度,勾勒身材又韵味十足。
何越在她身旁饶有兴致地揶揄问她:“学妹?是你男朋友吗?他面前那个女生是在告白吧?是不是那天开学礼上的女主持?我还是觉得她素颜比舞台妆好看——”
“.......”南思阮把鸡腿饭往他手里一塞,“小兄弟素颜妆了解一下?是我男朋友怎么了你老问个锤子...你南姐姐找男朋友去了有缘咱就别见了白白。”
何越印象里的南方姑娘就该是歌里唱的那样温软又和善,被南思阮一通整的还半晌没反应过来,对方的背影就向着食堂外走去。
五饭拥挤熙熙攘攘,她七拐八弯才躲开人群到了饭堂门口,才稍看清那女生的模样。
那姑娘的眉眼标致又让人舒服,眼角微红却还是蓄着适宜的笑意,长裙简直是为她而生似的合身,在阳光下灿烂地卷起一角,玫瑰般舒展开来,露出一截白皙精致的脚腕。
——她是化了妆的,南思阮站在出口处脚步停顿了下,何越是傻逼吗,她涂了口红他看不出来吗,那条狗会不会也看不出来...
金黄日光洒在他们肩头像是都披着星星,她看到的他们极其搭配地站在同一副岁月静好赏心悦目的画面里,一如几天前的开学典礼。
那称得上美好的青春偶像剧似的场景,如果她走过去,很可能演变成八点档狗血剧。
南思阮脚尖踢了下台阶,看着自己算的上肥大的裤腿完完全全遮盖住所有的脚腕,也不可能被风扬起任何的衣摆盖住腰身和臀部,是和眼前画面格格不入的模样。
她不想打扮自己,才是真正的素颜,和面前眉笔勾勒韵味,眼影晕染沟壑五官立体又精致的姑娘比起来,像是那只乡下进城的鼠见到了金黄的奶酪和醇香的牛奶。
——那是不属于自己的,自己也不会拥有的,青春美好的模样。
破坏美是有罪的,所以等他们聊完再过去吧,南思阮低着头想,等她走了再去找顾向野算账,如果对方还想和自己算账的话。
她也并没有等上太久,那边女生就堪堪松开了对方的衣摆,依旧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顾向野站在原地拿出手机看,南思阮一只脚尖几乎要迈出走向他的那一步了,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她缩回脚拎出来看。
[顾向野:。]
南思阮难言地看着那个过分圆的句号,情绪翻江倒海能酝酿出一坛山西特产的调味酱料来。
他是个什么辣鸡人?南思阮难过地想,他发的朋友圈害自己小命不保,她都拿鸡腿饭当台阶给他下了——句号是什么意思?是不想和自己吃饭的意思吗?是他不想再理她的意思?
南思阮心情复杂地发了个问号过去,再抬头时已经没了对方的身影,半晌才收到对方说自己要回管院参加午餐会的信息。
他甚至还加了句让她好好吃饭。南思阮目光胶着在对方发来的文字上,红裙在脑海里犹如一花园的红蔷薇,像藤蔓一样萦绕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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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被云层拉开,碎掉的星星洒在幕布上,蛋黄般的月煮在漆黑里。
南思阮上完最后一节课时,顾向野在教室外等她,靠在栏杆边低头看手机,面色淡漠。
她以前跟他走一块时就没太注意过别人,在教室里看了会儿才发觉到,那青年是那种别人路过都会下意识多看几眼的人,甚至会被人当做和明星偶遇似的拍下来。
南思阮低头拖拖拉拉收拾好东西,等到教室人散了大半才出门到对方面前。
顾向野顺着拎过她的包,依旧看着手机,跟在她后面走。
包可以背着,手机可以不看,他把两只手都塞满,就是不想牵自己。
南思阮低头看着走廊瓷砖没有灵魂地走,两只手无处安放地摸摸裤袋子又背在身后抠揪,半晌被人扯开一只牵在手心里。
姿势僵持,一路无言。
南思阮乖乖由他牵着,等对方在马路边拦了车上去,坐上车后扯了下对方的衣袖,小声问:“你怎么不说话。”
这个问题着实有点儿莫名其妙,平常说话的从来是她,对方一般只是懒懒应和几句,大部分时间安静听着。
顾向野闻声侧头看她,南思阮自知之明极强地叹了口气,怅然地接着道,“好吧,是我怎么不说话。”
“......”顾向野忍着没捏她脸,挑眉问,“为什么不说话?”
南思阮揪了一下衣摆,“感觉你生气了。”
顾向野看着她,牵过她放在膝盖的手,握在手心把玩,尾音莫名心情不错似的上扬,“为什么生气?”
南思阮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捏着自己的手玩,顿了下说:“因为我不穿裙子吧。”
顾向野动作微顿,一瞬怀疑自己听错地没反应过来。
“还因为我不会化妆,”南思阮眼角微微耸撘着,神色却认真,“可能还因为我留的是短发吧。”
“......”顾向野手上收紧几分,没忍住气笑,“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分析的你生气的原因,”南思阮想把手拽回来又没拽出来,“但是这些都是浅层原因我知道的,你容我想一会儿升华一下。”
车速逐渐慢下,司机在小区门口处停住,顾向野付了钱不甚温柔地牵她下车,无言直接带着她回到家里,等她掏出钥匙开门,用了点力气将她扯入门内,顺手带上门。
房内漆黑,只有楼梯间的小夜灯晕染出一圈光,白猫在玄关处懒散躺下叫了几声。
顾向野几乎是把她压在墙侧,借着那一点儿光源捏着她的下巴抬高,面色淡漠:“升华完了?”
南思阮被他拽的有些懵,理了理思绪诚恳道:“升华完了。”
她其实明明白白对方气的到底是什么,这会儿莫名有些失了智的非要刺激他一般,语言错乱地看着对方慢慢道。
“——升华完了。”南思阮垂下眼嗫嚅,“你生气我不好看,不打扮自己,连口红都没有一只的,站在你身边跟不一个画风一样...”
“总之就是,”她完全说服了自己,鼻子一酸,“你嫌弃我,所以你生气了。”
那姑娘的眸映出小夜灯的光,像是偷偷藏了月亮和星星,脸颊温软细腻,是很好欺负的模样。
顾向野听她放了一通屁话,简直觉得对方就是派来折磨自己的,眯了眯眼直接含上的唇瓣牙尖抵咬,强迫她仰着头接受自己每一寸的侵略。
“不会说人话,”顾向野唇间分开一点距离,眸色沉沉,很快又重新覆上,“就别说了。”
南思阮被迫接受着他所有的动作喘不上气,后退又只能抵着墙,眼角都被润湿的绯红,在感受到对方的手微凉探入衣摆时整个人跟着抖了一下,下意识侧躲。
“躲什么,”顾向野指尖动作刻意停顿,若有若无牵扯酥麻痒意,在她耳侧低声说,“不是你让我早点习惯?”
南思阮衣摆被掀高一点,整个人脑袋都是混沌的,“等等...好好说事情呢你怎么...”
顾向野咬上她耳垂,手顺向上抚过她后背,在一处停下,嗓音低哑,“说个屁。”
南思阮脚跟都发软,对方的指尖触碰到背扣时简直有什么在脑海里炸开般茫然又无措,抬手想要握住对方手腕又被硬生生拽开扣在头顶,对方气息几乎不可抗拒地侵染周身。
顾向野微微拉开点距离,居高临下看着她,手上却贴着那侧,指尖勾住停下。
“再问你一次,”他眯起眼,声调不带情绪,动作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我生气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被阿晋吞了!!气!!
总之就是!我有罪我写晚了!!!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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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换做是以前, 南中念书的日子,红裙子的姑娘在南思阮脑海里大概是会留下‘那个漂亮妹妹真好看,我想要她微信’的印象。
她不会觉得自己和顾向野的差距很大, 诚然先天资本上的不是她能决定的, 可她后天也并不比那个少年差, 她有自己的热爱和骄傲,有她的实力和梦想。
——可是甚至在上一次告诉顾向野事情经过的时候, 她都刻意避开了那点。
关于梁南风在她引以为傲的数次写作比赛里, 替她作弊,向她泄题, 她对顾向野只字未提。
剔去傲骨, 她只是茫茫人海普通到尘埃的蜉蝣或沧海一粟, 是用来衬托那些像青年一样的人,而不是站在他们身旁。
她甚至在开始前就提到,如果对方觉得不合适,就再分手。
——怎么会合适呢,南思阮脑海里红裙萦绕的时候, 只剩这一个念头,如果今天槐树下站着的人是自己, 那副画面多半是像两个世界或者云泥之别。
那是她准备烂在胃里一辈子的荆棘和刺, 是即使在此时此景下被对方勾住内衣肩带也依旧空白中残存一丝清醒地警戒自己不要说。于是在她用沉默回答对方问题的那一霎, 她听到背扣间的不锈钢环轻微摩擦碰撞,而后啪的一响轻声解开。
南思阮头发丝儿都有些麻, 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靠, 背脊接触到对方指尖的瞬间像是触电般的流过,只能受尽折磨地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顾向野漫不经心地拉下她衣领,吻过她脖颈处那点儿泛淡的红印, 手游离向上:“不说?”
南思阮的理智几乎在对方手滑下自己肩带的瞬间选择搬家,触感在狭小距离里被无限放大,终于在对方的指腹微蹭过时理智直接灭绝,求饶般地抬手抵上对方的胸膛,声音染了鼻音又发颤:“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好哥哥你先松手...”
顾向野眸色渐深,额间碎发遮住眉,动作停顿却未离开:“你先说。”
那个姿势的保持几乎是不容置疑地逼她不准糊弄,简直看穿了她一般堵住她最后一点侥幸 ,南思阮脑袋里的小白旗已经颤巍巍地举起,服软的念头排山倒海般袭来。
“——我不应该跑的,今天中午,不应该赌气,不应该不吃午饭...”南思阮决定妥协以后简直像个丧权辱国的汉奸,悲切地全盘托出,“我应该和你好好沟通的,刚刚也不应该瞎说狗话气你...我错了,错的非常离谱,我深刻反省和谴责自己,真的。”
她简直要说的声泪俱下,句句泣血般的包含懊悔和自责的情绪,任谁听了都会选择原谅——然而顾向野只是冷漠而又平静地垂眸看她,在她背后的手轻微动作,笨拙而又磨人地试图帮她扣上自己解开的背扣。
“我、我自己来就好,”南思阮看不懂这个狗男人面上的云淡风轻,眼角挤出几滴刚刚被生理性刺激出的眼泪,吸了吸鼻子挣扎着起身,客气而又佯装的可怜巴巴,“你别生我气了就好...不麻烦你了。”
“让你起来了?”顾向野漫不经心腾出一只手摁着她的肩头回原位,“还有呢?”
“还...还有?”南思阮只觉得自己刚刚感人肺腑的那出终究是错付了,心痛交加着迷茫抬眸看他,“没了呀...还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