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忽然抬起头,根本看不出像是要哭的样子,杏核带着闪闪发光的笑意:“你说什么?”
她三步做两步的跑到顾子初的身边,伸出右手,她的手心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袋橡皮糖。
她像是一只偷腥的猫儿,开心整个眼睛都眯了起来,但是下一秒却将吃的先递给顾子初:“弟弟,来吃糖。”
她坦率,毫不介怀。
顾子初抬眼,眼神带着一丝迷茫,手却不由自主的从温念的手里将糖拿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人先吃的状态下吃东西。
很甜。
*
时间过得很快,临江城的冬天裹挟着冷风呼啸而来。
早上六点,外面的天还昏昏沉沉的,陈平丽听到院子里有狗叫声,推了推温传国:“子初都起床锻炼了,你快起来陪着他。”
温传国探了一个头感受到冷意,将陈平丽抱在怀里:“这个天还出去跑步,这小子还真是坚持。”
自从之前那次顾子初受伤之后,他们就开始早上很早起来跑步,风雨无阻。
温传国终于从床上挣扎起来的时候,顾子初已经绕着临江城跑了一圈回来了。
短短半年里,顾子初的个子就蹿了半个头,终于不像刚刚来时那么的矮小。
他依旧很瘦,站在院子里呼吸吐出的白气缓缓上升,他皮肤白腻,站在雪地里,碧色的眸子就是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二郎神也在这段时间里迅速长大,站起来的时候几乎跟温念差不多高,身体健壮有力,露在外面的牙齿泛着锋利的光芒。
温念听到外面二郎神跑步回来的粗喘,也起了床。
她站在门口,看着站在那的顾子初,心忽然跳动的很快。
弟弟真好看啊。
顾子初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的回头,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羞涩温和的笑容。
温念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转身就往房间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妈妈,我好像发烧了,我的脸好烫。”
陈平丽连忙给温念量体温,过了一会发现啥事没有:“没发烧,快去收拾书包上学去。”
温念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样。
等到学校的时候,温念已经将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到了,快去上课。”
顾子初点头,却拉着温念的手不愿意放开:“姐姐……”
他的睫毛轻轻的抖动,像是有团光晕在上面晃的温念有些晕,她忍不住的凑过去轻轻的亲了顾子初的脸颊:“好了,快去上学。”
脸颊轻微的触感像是一只蝴蝶,一触即离。
男孩猛的睁眼,碧色湖泊里涟漪不断。
“弟弟,班里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老师或者找我!我保护你!”这是温念每天早上都会说的一句话。
她依旧记得那天傍晚顾子初背书时班里的哄笑声。
她并不知道的是,顾子初班里根本没有人敢欺负他。
之前班级里招惹过顾子初的同学,都会莫名其妙的受伤,他们小范围的、隐秘的偷偷说是因为顾子初是妖怪,会惩罚那些人。
顾子初不在意他们说什么。
因为他享受他们的恐惧。
*
温念这段时间已经和崔玉成为了好朋友,两个人经常一起去上厕所。
下课刘若若出去玩跳绳,刚刚好少了一个人,她喊崔玉去给她们当柱子,却被崔玉给拒绝了。
“外面很冷,我想在教室里呆着。”崔玉摇头,“而且我等会要给念念说题目。”
刘若若瞪了温念一眼,温念丝毫没有察觉的关心着刘若若:“现在出去玩很容易感冒的。”
刘若若跑了出去:“不要你管。”
结果第二天刘若若真的生病了,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抱着水壶觉得浑身都冷。
听到温念关心她,她忽然想起来昨天温念说她会感冒。
她咬了咬牙,都怪温念,要不是她说她会感冒,她肯定不会感冒。
因为班里不少同学感冒,外面的雪又下大了,他们班就提前放学了。
温念背着书包准备去顾子初的班里找他,却被陈牛喊住了。
陈牛比温念大一岁,是因为成绩不好,所以在二年级留级一年。
“怎么了?”温念从来没和陈牛说过话,现在听到他喊她,有些茫然。
陈牛没好气的道:“让你过来就过来。”
温念站着没动。
陈牛皱着,气势汹汹的走到温念面前,他想着刘若若的话,要教训一顿温念。
但是……他低头看着小丫头被冻的红扑扑的脸蛋,忽然不知道怎么下手。
索性伸手推了温念一把,将她推到雪地里坐着恶狠狠的道:“这是给你个教训。”
刚刚下的雪又湿又冷,很快就浸湿了温念的衣服。
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的仰着头看着他。
陈平丽怕温念冷特意给她穿了一件粉色的大棉袄,领子周围坠着一层白色的绒毛,衬的小丫头脸又小又软。
陈牛看的心思一动,手伸到温念的脸上揪了一把,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的软。
“姐姐……”
顾子初的声音在雪地里有些失真,碧色的眼睛比以往要深,显得有几分阴冷。
陈牛只看了一眼,心头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在顾子初往这边走来的时候,他才回过神直接跑掉了。
温念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弟弟,你也提前放学啦。”
“嗯。”顾子初伸出手,指了指温念的脸颊:“这里有雪。”
“啊?还有吗?”温念随手蹭了蹭。
“有,我帮姐姐擦吧。”顾子初轻轻的用指腹贴上那块肌肤,那里的被陈牛揪的有些泛红,沾上了别人的气味。
别人的气味……
顾子初不断的来回摩擦,眼神死死的盯着那里,力气越来越大。
温念小声的喊了一声疼才让顾子初回过神。
小女孩肌肤本来就娇嫩,那里几乎被磨破了皮,血丝从皮肤下渗出来。
顾子初喊了一声姐姐,眼眶发红,声音软乎乎的道:“吹吹就不疼了。”
温念因为衣服湿了,又走路回家,回到家就有些不舒服,早早的就上床睡觉了。
陈平丽安抚好温念出来就看到顾子初换了一套衣服准备出门问道:“子初你现在去哪啊?外面要下大雪了。”
“阿姨,我出去锻炼,很快回来。”
顾子初将黑色的帽子戴在头上,吹了一声口哨,一只瘸脚狗就极快的跑了过来。
*
陈牛在家里匆匆吃了几口饭之后就去找刘若若。
天上下着雪,陈牛在刘若若家门口呆了一会就冻不行,他一边剁脚一边骂刘若若:“怎么还不下来,不会是想坑我吧。”
刘若若从窗户往下看去发现陈牛果真在她家楼下,她纠结了一会就跑了下去:“你真的去教训温念了?”
陈牛搓了搓手取暖:“废话,我都把她揍到雪里了。”
刘若若心中稍微好受了一点,轻轻昂起头带着一丝高贵:“行吧,你快点。”
陈牛嘿嘿的笑了两下,凑过去亲了刘若若一口。
他对亲女孩很好奇,不然也不会答应刘若若了,但是……亲完之后的陈牛有些僵硬,怎么感觉没有温念的脸软啊。
他想了想之前手心下的滑腻,心中十分意动。
不知道温念亲起来什么感觉呢。
下次有机会试试。
陈牛一边臆想一边往家走,只不过走着走着他发现走错路了,只能退回去重新走一遍。
“这雪啥时候才能停啊。”
陈牛看着越下越大的雪发起牢骚,说完才注意到天越来越黑了。
覆着白雪的墙头在此刻显得千奇百怪,冷风吹得人浑身发冷。
陈牛的汗毛忽然立起,眼神四处寻找着,他好像感觉自己似乎像是被某种食肉动物给盯上了。
一种凶猛、残暴的食肉动物。
他跑了两步,那眼神却依旧如影随形,陈牛心慌的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到底是谁?
他想到了高大的雪妖、妖怪、甚至老虎……
陈牛在风雪交加中听到一种极重极低的喘息。
他脸上的愤怒只出现了一会,就立马加快了脚步,一定是老虎,那个老虎在看着他。
雪下得太大了,他根本都跑不动。
身后呼吸似乎有气流传来,他却不敢回头看。
所有的一切在陈牛的眼里都是诡异恐惧的。
身后的东西要追上他了……
要追上了……
快跑……
几秒后,陈牛被一个兽给扑倒,他吓的尖叫一声,浑身颤抖。
腥臭味的喘息从上方传来,强大有力的前爪狠狠的按着他,他从眼缝处看到滴着涎水的狗牙,锋利恐怖。
一个男孩戴着帽子从黑暗中走出来,声音低沉阴郁。
“你之前是哪只手碰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长大啦,wei博上我放了有子初小时候的人设图(有点简陋),有想看的可以去看看呀,名称在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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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顾子初:她这么好,一定是装的
之后的顾子初,眼神里带着渴求:姐姐,对我再好点,再好点
第七章
临江城在这个夜晚迎来了最大的一场雪,密密麻麻的雪花被风裹挟着像是石子一样砸在身上,雪厚的几乎埋到小腿。
白茫茫的雪地上,顾子初的脸隐在帽檐下,露出的下巴脆弱苍白,他和二郎神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陈牛被二郎神吓得乱叫时的话顺着风齐齐的灌入他的耳中。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过是她家捡来的狗,你以为你能一直呆在这里吗?”
“你……让这只狗滚开……啊啊啊,别咬我!”
“我要告诉温念爸妈,把你送走……”
剩下的便是陈牛哭爹喊娘的求饶声,但是那些话却像是一把利剑劈开了往日里的温情,在顾子初的心底狠狠搅了起来。
那里不是他的家。
他从来没有家过。
男孩抬起头,在风雪中看着黑黝黝的前方。
他的眼里下着一场小型的雪。
二郎神吐着舌头,看着停下来的主人,用毛发残损的脑袋蹭了蹭顾子初的腿。
主人快走,它想回家,外面太冷了。
黑黝黝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在黑夜里的暖黄色灯光似乎带着暖意。
在看到门口站着的小姑娘时,冰雪掩埋下的碧色眸子动了动,上面的冰便渐渐融化,泛起阵阵涟漪。
温念本来都已经快睡着了,听到陈平丽说顾子初出去锻炼去了,就睡不着了。
下这么大的雪,弟弟该多冷啊。
一这样想,温念就抱着小被子站在门口,非要等顾子初回来才愿意睡觉。
风雪中,男孩的身影逐渐清晰,他瘦削弱小,却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
二郎神先跑了起来,拖着一只残缺的腿靠近温暖的房子。
温念笑着招手:“啊,二郎神跑的好快。”
她站在那,所有的光都迫不及待的从她身后传出来,她像是黑夜里的一座灯塔。
顾子初不动声色的挤了二郎神一下,默默的将带着尿骚味的二郎神关在门外。
二郎神看着紧闭的房门:???
温念被顾子初苍白的脸色吸引,连忙将自己的小被子盖在顾子初的身上,握住他的手指:“是不是很冷?快到家里来。”
她的手和他瘦骨嶙峋的手不一样,肉乎乎的,从血肉下透出一股粉来,源源不断的温度传过来。
顾子初握紧了她的手,眼神深处隐隐露出一种病态的渴望,在温念疑惑的目光里,可怜兮兮的道:“姐姐,我冷。”
就算他没有家。
他也要抓住这唯一的光。
*
那天晚上,温念和顾子初被温传国训斥了一顿,然后都被灌了一大碗姜汤塞到暖和的被窝里,出了一身的汗。
大概因为这样,两个人都没有生病。
因为大雪,临江小学停了两天的课,直到雪化的差不多了才恢复上课。
等到上学的时候,温念才发现陈牛好像生病了,没来上学。
崔玉扭头和温念说话:“你知道陈牛生病了吗?”
“是不是被冻感冒了?”
“不是,我跟我奶奶去看过陈牛了,我奶奶说是因为他下大雪那天晚上出门被魇住了。”崔玉皱着眉毛道,“他一直发烧说胡话呢。”
魇住俗称撞邪。
刘若若听到崔玉的话,心颤了一下,下大雪那天晚上,陈牛不是出来见她了吗?
她的心有些慌。
温念摇头,大眼睛里清澈干净:“老师说没有这种事情,我们要相信科学。”
刘若若附和道:“崔玉,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小心我告诉老师。”
崔玉的脸白了白:“我没乱说话,是我奶奶说的。”
陈牛一直没来上学,班里的同学便商量去他家看望他。
温念也去了。
陈牛的母亲很胖,笑的和蔼可亲,对着一群小朋友道,“有想吃糖的吗?桌子上有糖你们可以去吃。”
“谢谢阿姨,我们来看望陈牛同学。”
“牛牛,你同学过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