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四十三岁的王芝莲看起来甚至比五十一岁张琴要多些老态。
施念念知道，那些都是岁月和生活留下的痕迹。
施念念的心刀割般的疼，她忍不住轻轻的将手覆盖住王芝莲的手背。
拜托了时间，再慢一点吧。
别再让她的妈妈变老了。
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在追赶了。
可是王芝莲睡得很浅，施念念这一碰，她立刻就醒了，缓缓的睁开眼，模模糊糊的视线里瞅见一个平日里见不着的影子，她惊呼道：“婷儿，你在哪啊？我这还是在梦里吧，我怎么看见我家念念了？”
闻言，施念念瞬间红了眼眶，她将王芝莲的手握紧，哽咽道：“妈，是我，我来看你了。”
王芝莲缓缓睁大眸子，一瞬不眨的盯着施念念。
“妈，我刚拍完一部电影，有几天假期，所以过来陪陪你。”
王芝莲反手包裹住施念念的手，“真的是我家念念啊……”
说着开始环顾四周，一副找寻的样子。
“找婷姐吗？”施念念猜测着，“婷姐见我来了，去市场买菜了。”
王芝莲摇头，“不，我找南景呢。”
“……找南景？”
施念念的反应回答让王芝莲停止了探寻，视线落回施念念身上，问道：“他没来么？”
施念念摇头，觉得王芝莲的问题很是突兀怪异。
为什么会问南景？
这两年她从来没问过的。
“那孩子过年前跟我说，等你得空了，就和你一起来看我，是近期工作太忙了么？”
施念念微怔，面色古怪的重复问道：“南景过年前有联系你，还说等我有空了，一起来看你？”
王芝莲点头，“就一月中旬的事吧，他说想接我去南家过年，但你知道的，妈身体不利索，又没什么见识文化，他们南家规矩多，妈怕给你丢人，就没答应。”
大年三十看到施念念的电话，王芝莲担心她要提这件事，于是没接。
面对施念念，拒绝的话就不那么容易说出口。
王芝莲接着笑了笑，道：“我看南景态度变了很多，他近来对你是不是好些了？”
说到这王芝莲眼里的笑意更深，藏在心里许久的话也敢说出口了，“你当初为什么要和南景结婚，妈妈心里清楚着呢，之前看南景对你那冷冷淡淡的样子，妈心里真的不是滋味，一想到你后半生要……哎，好在他现在对你有感情了不是？我就知道，你从小就招人喜欢，日子久了，南景自然……”
“妈。”施念念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她扬了扬唇，露出早上练习过的神情笑容，“以后不会了。”
“什么不会了？”
“我知道这两年你一直担心我过得不好，怕给我添麻烦，甚至不敢联系我。以后你不用再去想南家有什么规矩，春节我也会陪你一起过。对不起，妈妈，这些年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以后不会了。”
什么没见识文化，在施念念心里，王芝莲是全世界最好的母亲。
南家可以看不起她，凭什么要让王芝莲直不起腰呢？
“念念，你在说些什么，妈妈怎么听不明白啊？”
施念念面色是练习过的平静，唯有相握的手加大了力道，“妈，我和南景离婚了。”
“什、什么？！南景欺负你了？他是不是看上其他人了？还是说……”
“不是的，妈，你不要激动，是我要离婚的。”
“念念……”
施念念吸了口气，沉声道：“妈，大年初四那天，爷爷走了。”
一句话让王芝莲瞬间安静了下来，好半天才出声，“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心脏，痛了吗？
“没有，那天我陪着爷爷的，他走得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王芝莲看着远方，眼眶湿润，喃语着，“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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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张婷做了一大桌子菜，有施念念陪着，王芝莲胃口大好，还添了碗饭。
原本张婷是收拾了一间房出来的，可施念念执意要和王芝莲一起睡。
躺在满满都是王芝莲气息的床上，施念念深嗅了一口这让人心安的味道，恍惚中觉得自己像是回到悠远的小时候。
盛夏的午后，她和院子里的小伙伴们追追赶赶，玩得累了，就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施友民和王芝莲陆陆续续的回家。
食物的香味在她鼻间弥散开去，然后施友民会把她从床上拎起来，宠溺说着：“小懒虫，吃晚饭了。”
时光真是最客观又最无情的存在了。
寂静的夜里，施念念听到王芝莲的叹息，“哎——”
“妈妈？”
“念念，你才二十二岁就离婚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不是的，正因为我才二十二岁，现在离婚，纠正了人生中的错误，一切都不晚。”施念念倾身过去，探手绕到王芝莲身后，像小时候她哄自己睡觉一般，也有节奏的轻抚着她的背，认真道：“妈，你相信我，我现在有能力，没有南家，也一定让你后半生无忧。”
再也不用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她发誓。
王芝莲能感受到施念念身上散发出来的让人依靠的力量，但身为母亲难免心疼，“念念，妈妈现在过得很好，很满足了，妈妈不图你有多大出息，只希望你过得轻松快乐，能认认真真谈个恋爱结婚，以后也有人照顾你。”
她这个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以后她家念念可怎么办？
施念念心思多敏感啊，她怎么会不知道王芝莲的言下之意呢，即便心里真正想说的是“不恋爱结婚我也可以照顾好自己”，但顾及王芝莲的情绪，她温顺乖巧的回答：“我懂，妈，不久后我会参加一个节目，节目组会按我的喜好给我找很多恋爱对象，你到时候看节目怎么样？你喜欢谁，觉得谁合适，就给我发消息。”
“真的吗？”
“嗯，你放心，我一定找个让你满意的男朋友，带回来见你。”
“你和……”南景真的不可能了吗？
张了口又怕给施念念带来压力和负担，王芝莲最终还是没问出口，道：“不早了，睡吧，你难得几天休息。”
施念念轻应了声，陷入了沉默的思考。
她完全没想过，南景私底下会给王芝莲打电话，并且还提出要接王芝莲去南家过年，甚至还说年后和她一起来B市探望。
不过也不重要了，一月上旬这个时间点，他会做出这些转变，肯定都是因为“孩子”的问题。
事已至此，何必深究，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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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念念在B市陪了王芝莲两天，离开B市前才去查看这两天被自己忽略掉的手机讯息。
一大片红标的未读提醒里，她率先点开了和林小贝的聊天框。
除了一些八卦分享和日常慰问以外，最新的信息是林小贝发来一张聊天记录截图，随后解释道：念念，《为你而来》节目组想问问你这几天方不方便接受个采访，采访地点希望生活化一点，所以想去你公寓采访，你如果不愿意，我就帮你推啦。
施念念回复道：可以，提前一天通知下我就好。
林小贝秒回：收到，老板，你再不回我消息，我就得杀你公寓去了！
把与工作相关的消息都处理完之后，施念念的视线落在“游戏陪练”这个账号上，看到许多条未读消息还挺诧异的，点开聊天框看到内容后就更诧异了。
游戏陪练：早。
游戏陪练：午安，吃午饭了吗？
游戏陪练：晚上好，打游戏吗？
在没有得到她任何回复的情况下，第二天又同样的时间点发送了同样的信息，整整齐齐，仿佛强迫症患者一般。
这是傅承交待的？
回想起之前在游戏里他满腔热血的提起自己的‘冠军梦’，施念念回道：谢谢，游戏我已经学会了，以后就不占用你的训练时间了。
施念念：祝春季赛顺利夺冠，加油，弟弟。
发送后施念念将手机扔回包里，启动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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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两天后的上午，《为你而来》节目组的摄像以及编导敲开了施念念的公寓。
一切情况都是提前商讨过的，昨天林小贝还特意将施念念的公寓收拾了一番。
节目组那边表示采访将剪成节目的预告片，让施念念不必打扮得过于精致，最好能够接地气一点，拉近和观众的距离。
于是施念念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素面朝天的打开了门。
编导笑着招呼道：“早上好念念，我们是《为你而来》节目组的，你是刚起床吗？没打扰到你吧？”
“唔，起床有一阵了。”施念念侧过身子，给工作人员让出道来，“不打扰，进来吧。”
“这是你常住的房子吗？”
施念念点头，“没有外地通告或者去外地拍戏时，我就住这。”
编导适时的露出好奇的口吻，道：“那这屋子里肯定充满了你日常生活的点滴咯？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们参观参观？说不定能翻出很多新奇的东西，让粉丝更了解你哦。”
施念念心里压着对节目组这明知故问的吐槽，微笑道：“方便的，你们随便参观。”
闻言，编导便领着摄像大哥一副昨晚根本没和施念念这边沟通过今天流程的样子，兴奋激动的开始在她屋子里的‘探索’。
原来真人秀，也考验演技啊。
还不仅仅是嘉宾的演技。
从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到更衣室的衣服种类，最后编导一脸惊奇的停在客厅一角，蹲下身子，夸张的“哇”了一声，示意镜头跟过去，“好多健身器材啊，看样子仙气飘飘的念念私底下是个健身达人呢，念念要不要给我们介绍演示下器械的使用？”
镜头扫过来，施念念谦逊的笑，“没有，健身达人谈不上，就是些简单的瑜伽工具，早上有做瑜伽的习惯。”
“真自律，难怪念念身材堪比超模啊。”一波彩虹屁过后，编导适时的把话题带到节目上，“念念喜欢运动健身，另一半要是运动型会不会很加分？”
施念念做思考状，主动给节目组想要的“点”，道：“八块腹肌那种吗？的确很加分。”
接着编导又领着摄像大哥去了厨房，把洁净如新一丝油垢都没有的厨房拍了遍，“念念，你搬进来后是不是从来没下过厨？毫无做饭痕迹啊。”
“所以，会做饭的男生也很加分哦。”施念念十分配合，“八块腹肌会做饭的男生，双倍加分。”
公寓不大，一遍拍下来也就四十来分钟。
素材采集完，编导便拉着施念念在调试好灯光的客厅做简单的采访。
编导：“念念，作为出道以来‘零绯闻’的颜值影后，是什么让你决定参加我们的恋爱真人秀节目？”
不是你们对我发出的邀约吗？
施念念冲镜头笑，“因为想好好谈一场恋爱。”
这个回答，够剪出来当宣传点了吧？
编导十分满意，接着问：“刚刚参观了一遍房子，发现没有一张合照哦，请问前任是个什么类型的男人呢？”
施念念笑容稍稍收了收，淡然道：“我来参加贵节目，就是想开始新的恋情，我前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实在没有必要提，人总要向前看，这是我的恋爱观，也是人生观。”
编导点点头，顺势抛去问题，“那念念能和我们谈下你的择偶观吗？接下来我们节目组将完全按照你的喜好，去挑选男嘉宾哦，除了会做饭爱运动有腹肌，还有别的要求吗？”
施念念微顿，似是认真思考的样子，随后莞尔道：“我对男朋友没什么具体要求，只要我喜欢就可以，他有没有钱没关系，毕竟我从我前夫那儿得到了巨额的赡养费。”
编导：……？！
摄像师：……？！
现场的工作人员，由于震惊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太敢讲了吧，原本还担心施念念从未参加过真人秀节目，会不适应，到时候节目播出来，后期找不到可以发挥的点，节目做出来会干巴巴的，不太好看。
结果这采访才几分钟啊，施念念的回答已经可以剪出很多爆点了。
编导示意摄像大哥暂停下摄影，随后礼貌的询问道：“念念，采访的内容我们是要播的，你确定你的回答都能播吗？”
施念念笑得云淡风轻，“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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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是夜。
幽静的包厢里坐着两个样貌出众的年轻男人, 一个正襟危坐，腰背笔直, 从领口到衣袖的扣子，全部规规矩矩的系着，一丝不苟。
而另一个，姿态随意，一手托着头，另一只手摆弄着手机，唇角，隐有笑意。
太过安静的环境里，手机收到消息后的震动，被放大了数倍。
南景蹙眉盯着傅承很久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聚会的时候一直玩手机，非常不礼貌。”
傅承抬眸，修长的手指将细框眼镜往上抵了抵，回道：“我觉得强行把人拉过来吃饭, 但一言不发, 更不礼貌。”
“……强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