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位…不就是当年的鱼姬大人吗?”
“这怎么可能啊,她一点都没有变老……”
“是得到神明的眷顾了吧!”
山下不少村民还记得闲鱼的模样,当她走出神社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她并未在意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对神官示意,开始了第一轮比赛。几个身强力壮的卫兵帮忙从神务所拉来蒸好的大米,闻到那浓郁的米香,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巫女们为每个参赛者送上两碗配了腌菜的米饭,神官见他们准备完毕,便道:“率先吃完的人,便能带走二十斤白米。”
五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双眼只有碗里的米饭,得到神官的批准后,便直接扔掉筷子用手往嘴里扒拉起来。这疯狂的模样让在场的神官惊愕,也怪不得鱼姬大人设置了定量,不然这些饿怕了的人们,怕是撑死也不会停下来。
第一轮的获胜者是三口之家的父亲,得到大米后便忍不住抱着家人大哭起来,有了这袋米,他们可以换来更多饱腹的粟子。
第二轮的获胜者是外城来的流浪人,他用米粮换了田地和种子,在山里安了家。
第三轮的获胜者就是山下的村民,他将到手的二十斤米送给了村里的孤寡老人,他说自己别无所求,只是想尝尝他种了大半辈子的米,究竟是什么味道……
夏日祭会持续数日,丰馔神事也会一直进行下去,闲鱼一直没有开口,人们似乎也忘了她的存在,他们尽情的欢呼着,发泄着喜悦,还有不少人高呼着伊贺明□□字,跪地感谢他的恩赐。
除了他的巫女,没有人知道此刻一目连就站在这里望着他们,翠色的双眸带着满足的笑意,他道:[谢谢你,巫女。]对于这位神明来说,此刻的意义,远远胜过皇室所给予的,晋升神宫大社的荣耀,甚至比恢复锻造神的神格,还令他感到满足。
闲鱼没有回话,只是跟着弯起嘴角,等人群散得差不多,才道:“接下来就是马拉松了,锻造神大人先做好准备哦。”
一目连回望向她,轻笑颔首。
对于大部分前往参加夏祭的客人来说,真正的重头戏还是中旬的神器争夺,一大清早,山下的鸟居前便聚集了大批车马,除了参赛者外,还有好奇优胜者会是谁的贵族。晨祭结束后,神社的神官带领勇士们前往赛道,而闲鱼则带着贵族们前往位于山中的御殿,在哪里,贵族们可以由上往下看到大半个赛道,清晰的确定谁会是最终的胜利者,也方便赌/徒们押注。
各种不同阶层的人站在一起,这种事有些新奇,贵族们倨傲,但也回去回应游走僧人的问话。
“在下出身源氏,当然是为神器而来!”
“神器落入武家手中,怕是又会引起腥风血雨,不如交予贫僧锻造佛钟。所谓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增。”
“锻造神乃是高天原正神,怎会为佛家做钟,我看做神乐铃才好。”
“我不在乎是什么神器!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匠人,我就想摸一摸锻造神大人的作品!”
神官到来之后,□□味越发浓郁的争辩才平息下来,众人经过方才的对话,火气正怒,神官见状便不在犹豫,直接确定神事开幕。上千人随着神官敲响的鼓声一同冲上赛道,才开始是黑乎乎一团,随后逐渐分割开来。正如大家所预料的一样,武士们遥遥领先,他们很快便和普通人拉开距离,也只有几个修行武僧能够勉强追上。
“全押上武士!”
“不!押大师!!”
贵族们比拼起财力,一筐筐贵重物品被送到博多面前,他笑得嘴都要歪了。就在此时,作为托混进去的鹤丸给了送餐巫女一点[小费],这又让贵公子们开始在女性面前争先展示起自己的风(败家)度。
“这怎么可能,快看武士们被追上了!”
忽然的惊叫声引起了贵族们的注意,他们赶忙伸头向下看去,果然见几个武僧追上了武士的脚步,开始时冲击太狠的武士,因为后力不足,逐渐慢了下来。但这并不是结束,等赛道从平坦的土地变成微坡的山道后,僧人的脚步也开始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直在均速前进的平民,尽管已经到了后半段,他虽脸色通红,但气息却很平稳,逐渐甩开众人领先向终点前进。
“别开玩笑了,怎么能输给平民!”
武士们再次冲刺起来,几个僧人也不想将胜利拱手相让,两边人一起使劲,反倒是冲撞起来,让前面的农夫将距离拉得更远了些。
最终,没有人看好的瘦弱村民得到了胜利,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缩着脖子被带到闲鱼面前,紧张的啊啊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决定想要什么了吗?神器会完全属于你,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将被神明厌弃,百事不顺。”注意到四周人的眼神,闲鱼又道:“但若由你自愿转手,那便不会有人遭遇诅咒。”
“这个…我不太懂,”村民害羞的笑笑,抓着自己的衣服道:“其实…我就是前些天锄头坏掉了,想要把新的。那…那能成吗?”
“开什么玩——”周围难以置信的怒吼在闲鱼望过去的时候戛然而止,咆哮的那人更是低下头退到后方。闲鱼重新看向面带忐忑的那位农夫,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农夫…是炭治郎祖先的祖先的祖先。
一目连:就用天金山铁(八咫镜镜框原材料)来做吧,比较结实。
第268章
拥有一件神器是足够改变命运的事情, 在自己说出锄头的时候,四周出现的抽气声让这位农户有些不知所措,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妻子,见她正抱着孩子满脸笑容的望着自己, 当下便确定道:“请神明大人赐我一把锄头。”
“等等!你知道你再说什么吗?那可是神器啊!”周围又有人压制不住脱口而出道。
“我愿出千金购买神器, 做刀吧!做太刀!”
“还是做金刚杵, 我是武僧, 你帮我就是帮助天下人!”
“都走开, 为我家主公服务, 赐你官职,以后再也不用种地了!”
见有第一个说出口,后面便有更多人跟着劝说起来,闲鱼这次并未阻拦, 她也不想这位农夫将来后悔错过飞黄腾达的机会,再来怨恨神社没有给他选择的时间。
尽管因神器疯狂,但碍于神主在场,便是京都大贵族的武士也不敢威逼只能放下身段利诱, 但这位农户却是颇为坚定的人, 他道:“我们原本是流民,受到神社的照顾才活了下来, 虽然生活并不富裕, 可也勉强能够填饱肚子。我会带着对一目连大人的感激之心收下神器,不会用它来换取利益,它会作为传家宝, 连同这份感激一起,被我的孩子传承下去……就、就是这样了。”
农户说完后,在四周的注目下露出忐忑的笑容,他望向自己的妻子,后者抱着孩子,笑道:“我们的孩子,也会以你为荣的。”
得到妻子的支持,仿佛所有的嘲笑和怀疑都不在重要,农户道:“请赐我锄头。”
[可以。]
脑中得到了神明的回应,闲鱼弯起嘴角,道:“如你所愿。”想到方才那些人狂热的眼神,她叮嘱道:“这段时间,你们夫妻俩就住在神务所里吧,也不必担心家里的田地。”停顿了下,在农户夫妻屏住呼吸站直身体的紧张等待中,她放柔了语气道:“就算是神明锻造的神器,但它本身仍只是一把锄头。我相信,神明会希望它能够作为农具派上用场,而不是以神器之名束之高阁。”
“那是当然的啊,我家也没有别的锄头了。”农户夫妻俩一起笑了起来,连嘴角的弧度都是相似的。这时,被妻子抱在怀里的孩子忽然挥起手转起身来,那位妻子随即用期待的目光道:“神主殿下,我的孩子再过两天就满周岁了,听说神社恢复了例祭……”
“是初诞生祭吧?我会为他举行的。”闲鱼应道。
“谢谢您!”农户夫妻感激道。
通常只有来自京都或一国国司这样的大贵族,才有资格让神宫大社的神主亲自举行周岁祭,碍于不老巫女的威名,在场的贵族们心情复杂,还有些泛酸。早知道鱼姬大人这么好说话,他们也去问了,初祭竟然便宜了个农户。
新生婴儿自诞生后要经过御七夜、宫参、初食、初节贡和初诞生的仪式。传说中产神会庇护婴儿前七日,所以要举办祭祀来感谢并恭送他离开,之后家长们才会为孩子起名,并将命名书供奉在神棚。所谓的宫参则是祭拜家族氏神,宣告他成为家族的一员。到了百天的时候,家长会供奉三菜一汤,以祈祷孩子魂力充裕丰衣足食,还有些地区用小石头来祈愿牙齿坚固。至于初节供,则是在女孩的3月3或男孩的5月5那一天所庆祝人生迎来的的第一个儿童节。
闲鱼作为神主要为农夫家的孩子举行的,是一周岁的初诞生,一大清早,孩子的父亲便亲手用攒了许久的粮食,为仪式做了1.8公斤的大年糕。虽然有些人会让孩子踩踏上去行走,但介于年糕是还要吃得食物,闲鱼并不想这么做,于是她采用了另一种习俗,将年糕打包后捆在孩子的后背,然后再将他放在地上引导行走。
在日本有着孩子过早学会走路长大后很快就会离家的说法,所以才有了背负年糕或踩踏镜饼行走的民俗。看着孩子跌跌撞撞的模样,农夫夫妻一边傻乎乎的笑着,一边又紧张兮兮的护卫在他身边。
“哎呀,要摔了……接住了!”
“不行啊夫君,摔倒的喻义才好啊。”
“是这样啊!那就让他再摔一次吧……”
夫妻俩的对话让闲鱼忍不住笑起来,她站在一旁看着小家伙在父母的陪伴下咧着嘴傻笑着完成仪式,完全没有意识到因为父亲的关系,他才连着摔了两次。仪式结束之后,在夫妻俩的感谢声中,闲鱼走到小家伙面前,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她抬起手,从日光中抽取一段灵力化为金色的丝线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并俯身亲了亲软嘟嘟的小手背。
“鱼姬是想念小大将了吗?”等夫妻俩离开后,三日月才靠在承重柱上慢悠悠道。
“有一些……”闲鱼没有否认。
“这样啊,若是不希望打扰他才忍住思念的话,倒不如利用空闲的时间,亲自过去西国看看。”三日月直起身,走到闲鱼身边的时候顺便抬手揉乱她的发丝道:“总要自己亲自过问才放得下心嘛,有些不如意的地方,也可以趁早解决。”
“你是有读心术吧?”闲鱼跟上他的脚步,拽着他的袖子问道。要不然怎么老是猜到她在想什么。
“哈哈哈,很可惜,我没有叶王公的本事呢。”三日月侧目看了她一眼,顺着她拉扯的力道放慢了脚步。
神社第一次的夏日祭无疑是成功的,不仅靠活动与神器在基层和贵族双向打出名气,还意外吸引不少匠人将家族搬迁到了伊贺山下。渐渐地,这个曾经穷山恶水的僻壤穷乡,成了闻名天下的锻造师之村。
如今平安时代虽尚未落幕,但源平两家之间的矛盾已然初显,历史正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待到百年后的室町幕府建立,群雄割据的战国会彻底取代中央集权的平安朝,在那个冷兵器主导战场和国家的时期,可想而知伊贺山下的匠人村会受到如何的关注。不过那些人很快便会意识到,在神社的庇护下,饶是外界腥风血雨不断,也难以影响到山下居民的生活。
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说还为时尚早,虽然以本文的迷之尿性,可能下一章就直接迈步到战国时期。但这一会儿,蠢材巫女显然没有想那么多,她此刻蹲在树下抱着破剑发呆,脑袋上堆了一层落叶与花瓣。白毛的猫咪靠坐在她身边,用她的身子蹭了蹭下巴,闲鱼下意识的跟着倾斜起身子,反蹭了回去。
夏日祭成功的喜悦,无法抹消保宪和晴明离开带来的失落,两人走后,闲鱼整个人便消沉下来,每天有一半时间都在发呆。御手杵拿着果盘走过来,伸手拍开她脑袋上的落叶,弯腰喊道:“吃瓜吗小鱼巫女?给你块大的。”
“啊?”闲鱼愣愣的抬脸,随后点了点头,从御手杵手里接过刚从河水里取出的西瓜,张嘴面无表情的啃了起来。
站在远处的小夜担忧的垂着眉毛,乱和他面面相觑,叹息道:“完全不在状态啊。”见弟弟跟着发愁,宗三也别无他法,而江雪则道:“因为明白,分别可能会变成永别,所以才需要更多时间消化。”他这么一[安慰],小夜和乱更失落了。
“风神阁下也不在。”小狐丸惆怅道。
“接过锄头的锻造委托后就离开了,就算只是给凡人的农具,这位也一样用心。”蜂须贺虎彻赞叹道。
“动了。”青江指着树下的鱼道。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原本还在发呆的闲鱼忽然站起了身,她将手里的瓜皮放在一边,表情冷漠的离开了神域境。一改方才吃瓜时的无害模样,严肃起来的她倒真有其父的气势,察觉到不妙,原本还旁观者的付丧神们也跟着起身,随她一同离开了神域境。
神社的鸟居前,充满了尖叫和哭泣声,信徒们四散逃离,凌乱的杂物散落一地。忽然出现的黑衣人打扰了神社的平静,他们手中的长刀放在一岁幼儿的脖子上,仅暴露在外的双目通红道:“神器交出来!不然让你儿子人头落地!”
“神明大人还没有赐予我神器,等我拿到了一定交给你!求求你放过我们的孩子吧!”
农户夫妻不停行礼恳求着,可在神社外等待许久,好不容易才守到夫妻俩出门的黑衣人却不愿相信,他们凶狠道:“如果不是有神器,你们怎么可能离开神社!”他们原本是山贼,收了贵族的钱来抢夺神器,可在神社外蹲守了许久都没结果。这些天他们也看清了,那位神主夏日祭后就没有出现过,他们抢了宝贝就跑,到时候谁也抓不住!
见夫妻俩嘴硬,黑衣人抬起刀挥下,想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我看你们是不老实,以为老子是开玩笑呢——”
长刀挥落,刀刃如贯日白虹,缠绕在手腕上的金丝散作流光在同一时刻罩在孩子的身上。同一时刻,一只手出现在刀刃下方,轻巧的接下沉落的力道,闲鱼一手抱回孩子,伸脚直接将为首的黑衣人踢下参道。
“神主出现了,快跑!”滚落参道的黑衣人大喊一声,转头就要逃离,可他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的向相反的方向后退。他惊恐的扭过头,正对上闲鱼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冷漠视线,赶忙求饶道:“神主大人!饶恕我们吧,我们只是一时冲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