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那我走了。”清光不再多说,跟在武士们身后快步离开了道场,只是在迈出门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回头交代道“对了对了,主人这几日有些上火,起床后喉咙会很痛,我房间里还有些蜂蜜,记得给她送过去。不要太早哦,昨晚有熬夜,今天就允许她多睡一会儿。她还很怕热的,如果看到她少穿了衬衣,就稍微帮她遮掩一下瞒过乳母,虽然是有些不像话……”一股脑的把注意事项都说完后,清光确定没有遗漏别的,才终于在武士们焦急的催促中离开。
“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最应该适可而止的人。”待清光和武士们急匆匆的离开了,药研才摇头说道。
“若是姬君一直学不会独立,加州才应该是负首责的那个呢。”歌仙附议着。
“因为一直在看着。”药研忽然出声,为清光解释起来“我听说,加州清光由于本体受到重创,在这之前都被安置在主人的房间里。比起我们,他更了解主人,才会格外照顾她。”
“原来是这样,倒是可以理解一些了。”歌仙在说话的同时,抬手将遮挡视线的头发绑了起来,道“那么主人应该也要起身了,我去帮她弄蜂蜜水。药研你呢?”
“我还要稍等一会儿,之后会和乱一同去见大将。”药研的目光放在了演练场与小夜对练的乱身上。
乱与小夜的切磋也已经到了收尾,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他们的战斗便改变了整个道场中武士对乱的看法。从一开始作为男子对[女子]的轻蔑,转变成了对强者的崇拜。他自身的美丽以及不凡的身手,还顺带俘获了一众芳心。
“像乱小姐这样的女子,才适合做武士的妻子啊,若是有幸能娶到她……”
“快来个人泚醒他。”
“都让开,我尿黄我先来!”
“乱小姐是鱼姬大人身边的人,你若是敢朝她那里送乱七八糟的情书…呵呵,吃顿好的。”
几个年轻武士说着悄悄话,他们自认为无人知道的耳语,却一字不漏的被药研听了进去。听着年轻男子们对自己弟弟的意淫,药研面无表情的抬手推了下眼镜,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视过去,只是一眼便将方才说话的几个面孔记在了心底。
这边,乱和小夜的切磋已经结束,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用手朝脸扇着风朝药研走了过来,撒娇道“哇,弄了一身汗,臭烘烘的可不好。我要去洗一下,药研哥要一起吗?”
“那就一起。”药研点点头,觉得早些澄清乱的性别也是好事。
虽说平安时代,贵族们洗澡、剪指甲都必须遵循固定时间进行,不然会招来秽气。可高强度训练的武士若也如此墨守成规的话,身上怕是会臭到难以见人。因而武士们随时冲澡,久而久之便变成了忌讳外的常态,便是天皇也默许了他们不守规矩。
在乱与药研离开道场后,膝丸与赖光的切磋也告一段落,相比于短刀们将风神的守护当做避免意外的保险欣然接受,两个对自身实力极度自信的大人们就打的很憋屈了。切磋不了了之,赖光没滋没味的收回刀,虽出了一身汗,可却并不痛快,他道“不打了不打了,下次谁也不要带御守。”说着他便朝道场旁冲澡的房间走去,打算洗去一身臭汗后再去见鱼姬。
赖光刚走出道馆,便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声尖叫,数个武士同时光着身子冲了出来。他疑惑的停下脚步,伸手抓住一个的兜裆裤,问道“如此失态成何体统,里面是闹鬼了?”
被抓住的那年轻武士留下男儿泪,捧心道“不见飞蛾事,徒然夜扑灯。此身迷惑甚,恋意枉加增嘤嘤嘤……”
“哈?”戳到知识盲区的赖光满头问号。
带着疑惑,赖光单手按住血吸的刀柄戒备的走进澡堂,奇怪的是,这里面并没有妖气。虽不清楚发生什么,大心脏的赖光还是放下了刀,他抬手脱掉了被汗水浸透黏在身上的衣服,举起木桶当头泼下,一解夏日的闷热。
乱光着身子从赖光身边走过,挥挥手道“早上好啊赖光先生。”
“嗯,早。”赖光应过后,忽然顿住。他慢一拍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僵硬的扭过头去。
察觉到他的目光,乱转过身面对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
茶……
茶壶……
…
赖光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回去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给藤原道长写信。原本完全不知道在避秽的这些天要给上司禀告些什么的赖光这会儿灵思泉涌,一口气写下20多张悱恻缠绵的抱怨,安排武士快马加鞭递去给藤原道长和贺茂忠行一同分担。
闲鱼这会儿并不知道父亲那边发生什么,起床后便主动拿起古今集,开始背诵和歌。虽然对这方面并不感兴趣,可她也不想让一直关心着自己的乳母露出失望的表情。因此,当歌仙拿着蜂蜜水进来的时候,闲鱼正握着毛笔努力默写。
见到这一幕,歌仙露出欣慰的浅笑,如今的主人虽然年幼,却有着一颗风雅的心呢,真不愧是平安时代啊。
他对着静坐在一旁的乳母点了点头,便走到闲鱼身边,将蜂蜜水放在文台边上。微抬胳膊,让袖子自然滑落露出一截手腕,歌仙出手扶正了闲鱼绷紧的手臂,提醒道“若是一直这样使用笔,早晚会感到厌烦的。书写是一种享受,不必过于紧张,现在来放松手臂,顺应您如今的心情来下笔。”
歌仙…闲鱼抬头望去,正对上对方带着笑意的双目,她收回视线,尝试放松手臂,道“谢谢你。”
“不用客气。主人也不必过于介意,初学者在使用笔的时候,着急想要写好,便会无意识的绷紧手臂,这是人之常情。”他跪坐在鱼姬的身边,看到翻页春歌处的书页,道“主人已经背诵到这里了啊。”
“是啊。”闲鱼叹了口气,苦恼道“说实在的,就算是背会了,可我对作和歌也是一窍不通呢,总不能以后与其他人传信,也全都引用。可贵族们都是以和歌往来,我觉得我将来肯定会闹笑话的。”
听到鱼姬的话,歌仙笑着安慰道“我虽是文系刀,但若是主人现在命我吟诵诗歌,也难以做到呢。”对上闲鱼迷茫的眼睛,他道“就像主人现在一样,我找不到那份心情。所以说,如今去苦恼那些,是没有用的,等到你有想要表述的话,想要传递的情绪,才能够自然而然的将那份感情书写下来。到时候,若是主人仍不知所措,便来找我。”
闲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有时候倒是有想写的东西,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写。”
“既然主人找不到方向,那便从了解季语开始。”歌仙接过闲鱼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写道“春花秋月夏杜鹃,冬雪寂寂溢清寒。”放下笔,他道“诗人们会联系四季的一切,来传达自己的思想。姬君既然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便从了解季语,总结出自己的感悟开始练习。”季语其实是俳句的灵魂,他用在这里,只是一个思路方向。
闲鱼应了下,这个她倒是擅长。不是她吹,学生时代的她,能就一朵菊花写出一万字的读后感!
乳母坐在一边,满意的看着歌仙,姬君能得这样优秀的雅士教导,定然能够长成优秀的才女。眼看着已近正午,乳母便起身告退,只是她才刚走过御帘,便有侍女慌张的走了进来,道“赖光大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肯用餐……”
闲鱼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道“我去找父亲。”
“鱼姬……”乳母根本来不及阻拦,就见她已经没了影子。
虽然侍女说赖光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进食,但却没有告诉鱼姬,此时赖光还有客人,当她急匆匆的跑到父亲的寝室时,却被渡边纲拦在了外面。他对她做出安静的手势,两个人一起走到御帘后,才解释道“是源氏分支来了人,赖光大人正在接待。鱼姬大人,还是稍等片刻比较好。”
了然的点点头,闲鱼透过御帘的缝隙,还能够看到来客中还有位女性,她也没在意,便问道“听说父亲不肯进食?”
渡边纲的表情有些难看,他道“您不用在意,稍后赖光大人会和您一起用餐的。”
“那好,既然父亲有事,我就先回去了。”闲鱼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走出御帘,便听到隔壁寝室内传来赖光暴躁的怒吼声。紧接着分支来的客人们,便急匆匆的跑了出来,那位小姐掩着面,还不停的抽泣。
看到这一幕,闲鱼心想,难不成是分家送了美女,赖光爹不解风情把人家气哭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金太郎紧跟着从赖光的寝室里走了出来,他并没有发现御帘后面的鱼姬,只是在见到渡边纲后,便笑着爆料道“纲啊,你猜猜那群人做了什么?”
“莫非是做了失礼的事?”渡边纲是个老实人,不会想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噗,还真是够失礼的。这群人啊,风闻我们赖光大人非常疼爱鱼姬大人,于是便千方百计的找来一位绝色美女。”他顿了顿,爆笑出声道“长的像茨木童子的绝色美女哈哈哈哈。”
“……”
真会玩。
第59章
闲鱼对女装茨木的印象还停留在游戏里惊为天人的插画上, 她难免有些蠢蠢欲动, 想要见见现实中的茨木童子是什么样子, 但就自身安全考虑, 那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这次借助外人, 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想到错过这一次,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茨木童子的脸,闲鱼在和渡边纲告别后, 便迫不及待的一路狂奔追了出去, 但这会儿功夫那一家已经走到了门口,他们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 可在赖光的驱逐下走的很快。以她如今小短腿的移动速度, 现在去追显然来不及了。见此,闲鱼不免着急起来, 她可是不能为了满足好奇心就追出门的。
就在闲鱼只能认命遗憾错过时, 髭切与膝丸兄弟这会儿刚好并肩出了回廊, 见到他们,闲鱼顿时又燃起希望, 冲忙喊道“髭切膝丸,帮帮我!我想追上他们!”
两兄弟顺着闲鱼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陌生的一队人正在与守门的武士说话, 虽然不清楚他们是谁,但膝丸还是拎起闲鱼,几个起落便瞬间出现在了那家人背后。得偿所愿的闲鱼晃了晃身子,从膝丸的手中跳了下来, 刚想要绕到前面去看美女。忽然一道刀光从头顶劈过,虽没有伤到任何人,却将少将府的大门上的瓦片斩落了一地。
想要离开的那家人被前面掉了一地的瓦片挡住了去路,他们惊魂未定的抱缩在一起。倒是赖光家的武士们冷静的握住了腰间的刀,并看到了后方的闲鱼和膝丸,以及在他们身后,忽然对大门动手的髭切。
是姬君与膝丸、髭切大人,见到肇事者后,武士们彼此间交换了个眼神,便放下刀柄让开了道路,仿佛先前无事发生。
闲鱼也吓了一跳,刚才她甚至以为是溯行军又来送快递了,僵着身子回头望去,便见髭切将刀收回腰间,对上她投来的目光时,还用嘴型无声道“帮你追上了哦~。”末了,他还送了个大大的笑脸。
“主人,兄长他只是想帮忙……”膝丸试图为髭切辩解的。作为弟弟非常了解兄长个性的他,有些担心这样的兄长会被人误解讨厌,不在乎别人对自己评论的他却格外在意他人对髭切的评论,哪怕明知道兄长不会在意那些。
闲鱼感慨了下髭切这操作真是骚气,便不在意的拍拍膝丸的手臂,道“干得漂亮,这下连借口都找好了。”说着她抛下一头雾水的膝丸,整理了下衣服慢条斯理的走到那队人前,展开扇子挡住脸,低声道“府上的门年久失修,昨晚下过雨后便更是垂垂欲坠。我的武士想要提醒,却还是来晚了一步,还好没有伤到客人。”
分支的人原本还在奇怪忽然出现的小女孩是谁,见她说明来意,又将后面衣着华贵的武士称之为自己的武士,心里便有了底,连忙垂头不看她的脸,恭敬道“不敢不敢,多谢姬君好意,我们从侧门离开。”他们此刻满脑子都是赖光大人震怒的脸,根本不在意掉几个瓦片,只想赶快离开。而且传说中茨木童子的女儿就在这里,他们也不好意思继续停留。
在他们走过的时候,闲鱼瞪着眼睛猛盯中间被侍女陪伴着的女性,可她用外衣披着脑袋,还低着头,她怎么调转角度都看不清她的脸。膝丸在一边看的迷茫的很,在他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就见年幼的主人抬起风符挥了挥。
门口处忽然刮起大风,正欲离开的人群被这阵风刮的东倒西歪,闲鱼还来不及嘚瑟,她整个人就像风筝一样飘了起来。
“诶?”被风刮起来的傻鱼在空中像翻不过身的乌龟一样挥动着四肢,下面的膝丸很是无语,正欲出手相救,就见兄长髭切快步上前,拉住了闲鱼的衣带,还像扯风筝一样拽了两下。这一幕秀的膝丸头皮发麻,道“兄长!”
膝丸赶忙将闲鱼拽下来,刚想为髭切方才的举动道歉,就听闲鱼嘀咕道“还能这么玩,带劲啊。”不过飞起来虽然新鲜,但这会她有更重要的事,坐在膝丸手臂上的她赶忙按着他的肩膀支起身子向前看去,就见大风吹走了那美女头上披着的衣服,扬起她及脚的长发,露出与茨木童子一摸一样……英俊的脸庞。
是的,此女长的和茨木童子(男)一摸一样。
胸有丘壑的茨木童子。
闲鱼倒抽一口气,缓缓地从膝丸手臂上滑落下来。
就算只是子虚乌有的传言,可你们是不是对赖光的口味有什么误会。茨球是变身成美女来平安京打探消息,但他不是直接男身穿女装啊!如果他直接用男身搞成这个样子,根本不用渡边纲出手,就会先被京城里巡视的阴阳师集火了!
没有人驱动风符,大风便无法维持,衣服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分家众人赶忙整理了行装,掩着那个长相神似茨木的女子离去。在他们出门时,闲鱼还听到为首的男人懊恼的抱怨着“唉……我们用珍贵的宋国水墨画贿赂那个书妖,才得到茨木童子的画像,并找到这个和他相似的女人。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为什么赖光大人一点都不感动?”
原来妖界还有内鬼……
等他们走后,膝丸才低下头看向半挂在他手臂上,一点都不老实也不淑女的闲鱼,弯腰将她放在地上,自己则半蹲下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是刚才那群人有什么问题吗?”不过是一群普通人,他没看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