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去时,江沼正立在那白玉台阶处望着天色,此时的天已经黑透,漆黑的夜空里繁星密布,却是被宫灯给挡了光芒。
江沼突地问周顺,“殿下去哪儿了。”
周顺半晌没做声,便也知道瞒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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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亥时,东宫门口才有了动静。
陈温从那马上下来,脚步没有半点耽搁径直往寝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就一更哈,心疼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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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宵禁一过, 宫门紧闭,东宫的灯火并不明亮, 过了门前的那几盏灯后,里头的光线暗淡,倒是能瞧见月色。
陈温的脚步从廊道上穿过,一身炫黑色绣白银祥云纹的衣裳,风姿依旧挺拔。
到了寝宫门前,突地明亮起来,屋里的一道灯火溢满了整个白玉台阶,陈温的黑色金丝纹筒靴从那台阶而上,隐隐地印出了些许污泥,门口的周顺见到陈温,忙地弓腰上前。
“睡了吗?”
陈温头也每回问了一声周顺,提步迈进堂内之后,倒也不用周顺再来回答,他要问的那人正立在他的跟前瞧着他。
江沼立在了那灯火旁, 莹白的小脸虽仍带着病态, 却不如白日的那番红潮满脸, 陈温走后不久, 文乐过来瞧江沼的那阵, 烧就已经褪了下来, 不过是身子还有些乏,气色没完全恢复过来。
“怎么站在这儿。”陈温眉头微皱,上前几步到了她跟前。
江沼仰起头看他,突地笑了笑,“我想等殿下。”适才从周顺那得知,陈温去了哪里之后, 江沼便也一直立在门外,几人轮番劝她,也没将她劝回去,周顺没得法子,便在屋里燃了一盏灯,让她坐在里头等。
夜色渐深,虫鸣声一响,那夜愈发地寂静。
所有人都安静地陪着江沼等,过了好久,才听到了那脚步声。
陈温凝着她脸上的那丝笑容,微微凑近了身子,确定闻不到半点酒味之后,目光便是一颤,问她,“在等我?”
江沼点了点头,“嗯。”
陈温又盯着她看了好一阵,突地将她打横抱起,江沼一身惊呼破在了喉咙,却是被陈温紧紧地一搂,抱往了里屋。
江沼没再说话,也没挣扎,只是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陈温感受到了她的异样,虽不清楚为何,唇角却是抑制不住地扬了扬。
素云张嬷嬷没再跟着进去,陈温抱着她进了屋,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坐稳了,这才盯着她柔声地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江沼抬头,陈温的脸就在跟前,不过两指距离,江沼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没坚持一阵,终是瞥开,那神色却与往日不同,羞涩中带了几丝心悦。
陈温愣在那。
好一阵,陈温又才开口问她,“饿了没?”
江沼还未答,陈温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罐,递到了江沼跟前,“打开瞧瞧。”
江沼的眼眸颤了颤,顿了几息才接了过来,揭开了那瓷罐盖儿,虽心里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然在瞧见满满的一罐子白果子时,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热,泪珠子滴了下来。
“如今还不是季节,少了些。”陈温见她低着头,半天没抬起来,以为是不合心意,便又说道,“待到了季节,沼儿想吃,我让人多采些回来。”
“殿下,够了。”江沼突地抬起了一张泪脸,紧紧地抿着唇,眼泪顺着脸庞而下,声音带着哭腔地说道,“殿下为我做的,足够了。”
芙蓉城那一万条人命,他一人背负在身。
她喜欢油桐花,他便将油桐花搬进了东宫,入了画,让那满屋子里的油桐花雨,常年不败。
那些五颜六色的发带,不仅仅只是一根发带,而是给了她选择。
满屋子的琵琶、弦线,无意不是他在替他自个儿赎罪。
替那段错过的那些岁月而赎罪。
替他曾经对她的疏忽而赎罪。
替他那十年里,从未了解过她而赎罪。
在周顺打开那屋子的一瞬,她才知,昨儿在清泉旁瞧见那两树油桐花时,心口的那股难受是为何。
是心疼。
那一刻她明显地动摇了,是以,她感到了害怕。
她想躲,将自个儿蜷缩起来,躲上一辈子,不再去爱谁,也不去再去接受谁的爱。
可两人的心头都未曾放下。
又如何能躲得过。
除了自个儿谁也无法体会,在这场感情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就如同堂子里挂着的那副丹青一般,她若不是今儿瞧见,又如何能想得到,他那日来寻过她,还未她做了一副画。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说出口。
她不能。
陈温亦如是。
此时江沼脸上的那神色,陈温见过,昨儿午时在清泉边上见过,很认真很理智,陈温的眸色微闪,手指微微颤了颤,终是将心口的那股恐慌和疼痛压了下去,抬去手去拭了她脸上的泪珠子,“别哭,不过一罐果子,你不用记着。”
江沼突地呜咽出了声,说道,“我会心疼。”
陈温的手指挨在她的脸上,没再动,神色带了些惊愕和诧异,只紧紧地看着她。
“我喜欢油桐,喜欢竹子,喜欢吃这白果子,这世间只要是个好东西,我都喜欢,殿下又如何能一一都满足。”江沼看着他,泛白的唇瓣,被水雾浸透,鼻尖因哭泣生了红,神色却是楚楚可怜,“殿下为我做的够多了,殿下若再这般折磨着自己,我也会心疼。”
昨儿她不过说的是酒话。
那荷花,那泥人,还有这白果子,有了便有了,没了又有何妨,世间万事,美好的东西何其多,过上一阵,她喜欢的东西,说不定又会变。
又何须他如此惦记在心。
又何须他如此来赎罪。
屋子里只有江沼的哭声。
那最后的几个字,清晰地落入了陈温的耳里,再慢慢地往心口钻去,不过一瞬的功夫,陈温犹如下了一层地狱,又突地回到了阳间,心口的疼痛还未蔓延开来,一股暖意,便窜满了全身。
陈温蹲着身子,久久地凝着她。
“沼儿说什么?”陈温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这番一问出来后,得到的回复又不是他想的那样,却又忍不住想去再听一遍。
江沼看着他,没有说话,却是突地将身子倾了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唇上被泪珠子浸过,起初还带着冰凉,然碰上对方的唇瓣后,不过瞬间就变得火热,陈温呆在那没动,良久,江沼才缓缓地松开了他,声音轻柔地说道,“我喜欢的东西,殿下都能满足,那倘若我喜欢上了殿下呢?殿下又该如何。”
那眼珠子里还擒着泪,望过来时,晶莹剔透。
这回陈温听明白了。
却还是盯着江沼迟迟未有反应。
“殿下......”
江沼刚唤了他一声,后脑勺便被一只手扣住,吻铺天盖地地落在她唇上,带着侵略和肆无忌惮的霸占,将江沼整个人摁在了床榻上。
片刻江沼察觉到了脸上突地多了几滴冰凉的水珠。
那感觉她熟悉。
无声无息的泪珠子,最是疼人,从心头一扎过,便会夺眶而出。
没有人能抑制得了。
待江沼从那阵窒息中缓过来后,便也没有再挣扎,由着他的唇落在她的脸侧,落上了她的下颚,再落到了她的颈项。
那衣襟处,才已在磨蹭之中,露出了一大片,白如雪,莹莹如玉一般,散发出了淡淡幽香,一朵盛开的荷花紧紧抱住的地儿,似乎藏着让人着迷的宝玉,陈温的手才覆上去的瞬间,江沼的手突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陈温抬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江沼瞧见了他眼里的血丝,和几分迷雾模糊的欲望,便也缓缓地松开了手。
陈温却没再动,深不见底的眸子渐渐地恢复了神智,变得清明,轻轻地在江沼的脸色落下一吻之后,便将她扶了起来,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屋子里的灯火跳跃,那光晕朦朦胧胧,似梦似幻。
陈温的下颚蹭着江沼的发丝,沙哑地说道,“沼儿,我们是熬过来了吗。”
江沼的头擦在他的胸口,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熬过来了。
不想再去折磨他,也不想再折磨自己。
那一场感情,没有谁对谁错,到头来总不过一句,缘起而生,缘尽而灭,如今缘分又绕了回来,相同的人,却是不同的心境。
也当是,又重新活过了一回。
——重新再去爱一回。
两人那般相拥了一阵,直到江沼的胳膊肘生了麻,才终是想起了那瓷罐里的白果子。
江沼回头着急地在那床榻上寻。
纤细的腰肢突地从后被陈温又捞了起来,抱在了他腿上坐着,江沼红着脸闭上眼睛不敢去瞧见,却听陈温说道,“好不容易采来,你吃些。”
江沼睁眼便见那罐子正躺在陈温的掌心。
江沼接了过来,那白果子未到季节,江沼入口的一颗却并没有带酸,便也知道,这罐子里的东西,来之不易。
“多谢殿下”
江沼说了一声,也没抬头。
陈温瞧不见她脸色,只见腮边鼓动,轻轻地笑了笑,“一日都未吃过东西,这果子吃了,明儿也该好生用膳。”陈温说完,扣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又是突地一紧,直接将江沼贴在了他怀里。
江沼刚塞了一颗进嘴,突地被他这番一捏,不经意间溢出了一声羞人的闷哼,脸色瞬间滚烫,忙地往陈温身上一扑,将整张脸严严实实地埋进了陈温怀里。
“好吃吗。”
陈温被她这番一窜,身子往后仰了仰。
“嗯。”
江沼的声音细如蚊呐。
陈温突地偏头去瞧她,“酸吗。”话音刚落,江沼的下颚便被陈温捏住,不待她回过神,那嘴里含着的一颗白果儿,已被夺了过去。
江沼一张脸红成了猪肝,傻傻地看着他,突地从他身上起来,“殿下怕是要被我传染了去。”
陈温却是半点都未着急,唇角抿着一抹安耐不住的笑容,竟是没脸没皮地说道,“染了又何妨,沼儿给我治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了,好一阵激动,然后抬头一看,三十万字不到,又沮丧了,正文还差个求亲,和对瘟疫剧情的交代,表哥的辞别,成亲,然后就是番外,因为每个CP的番外都会写,估计有十万字左右,宝宝不要着急,每个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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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江沼瞧见他脸上隐忍的笑, 愣在了那。
便又想起那日他来江家,坐在祖父屋里的那主位上, 神色冷厉,杏黄色的一身衣裳,将他骨子里与身俱来的高贵和稳沉,愈发衬的不敢让人接近。
如今那唇角却是绷得紧紧的,如同那日在东郊马场,他借故说崴了脚,诓得她上了当一般。
那笑存满了坏心思。
江沼不欲理他,陈温却又问她,“我需要用药吗。”
江沼就没听过有谁主动要喝药的,倒也是想了起来,以往在东宫,自个儿曾无数次地逼他喝过药,天气凉了,给他熬一些温补身子的药, 但凡听到他有一声咳嗽, 立马就去煎药送过去。
江沼神色顿了顿, “也行。”
那罐子里的药当还剩了些, 虽是治她身上的风寒, 药性却还温和, 今夜两人这番亲近过,若能先用药,倒是稳妥。
江沼正欲出去唤素云,胳膊却是被陈温从身后轻轻一拽,拽到了床上坐着,“先躺着, 我去沐浴。”
江沼见到他脸上的笑,便知,又被他逗了一回。
立马将头扭向了一边,陈温却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便起身走了出去,待那脚步声消失在了珠帘后,江沼才又转回来视线,几上的一盏油灯,灯火已经燃了一大半,江沼的心跟着那灯火突地一跳,回头又瞧了一眼身后的床榻,终是意识到,今儿晚上她怕又是要同陈温同榻。
昨儿醉了酒,江沼也只记得她被陈温接来了寝宫,陈温替她褪了鞋袜将她安置在了这里,后来的事情如何,她半点也想不起来,脑子里的画面太模糊,如同一场忘记了大半的梦境,越是想去回忆,那画面越是消失得快。
醉了酒乱了意志,躺一夜倒也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然今儿她却是清醒的,又该如何熬过去。
两人的婚约算起来,还做了废,这般同榻终究不是回事,江沼越想越不对,慌忙地起身,刚扶了珠帘,外头守夜的张嬷嬷便到了跟前来。
“江姑娘,怎么了?”张嬷嬷问她。
江沼还未说出来,却是瞧见了屋角里搁置的那铜壶滴漏,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丑时,外头的宫门怕是早就上了锁,张嬷嬷见她愣着不说话,又问了一声,“江姑娘可是在寻殿下,殿下去沐浴更衣,过不了一阵就过来。”
张嬷嬷的那笑意味深长,江沼愣了愣,瞬间羞红了脸。
便也不再外头站着了,转身扶了那珠帘,一头又扎进了里屋,退了热之后,江沼的身子骨轻松了不少,脑子也渐渐地清醒,心头就有了顾忌,不再随意往那床榻上躺,而是坐在了木几前的圆凳上,拿起了那几上的小泥人,一面瞧着一面等着陈温。
没过一会,珠帘处便有了动静。
江沼回头,便见陈温只着了一身里衣,月白色的绸缎极为单薄,能隐隐瞧见里头结实的胸膛,江沼心头突地一跳,更是慌乱,忙地起身瞥开视线,却是起得太急,不小心碰倒了身下的圆凳,江沼弯下腰忙地去扶,那水袖却又差点将几上的小泥人扫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