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白盯着邴辞,脸色顷刻间沉了下来:“是吗,听起来你很懂。”
他原本大多数时候脸上都是平静或者平和的,所有人还从没见过他脸色这样明晃晃地倏然结了一层冰。
灯光披在他头顶,他精致的面孔和黑沉沉的眸子冷得吓人。
一瞬间,好不容易被周漾玥花大力气缓和的气氛再次坠入冰下负二十度以下。
周嘉年盯了眼宋初白,又盯了眼邴辞,发现竟然自己插不进去嘴,不由得骂了句艹。
周漾玥本意是套出宋初白的理想型,结果没想到竟然变成了宋初白与邴辞的水火不容,心里也不由得生艹。
堂兄妹俩头顶全是草字头。
卫楠感到头疼,站出来打圆场:“算了算了,玩什么游戏,赶紧好吃好喝,我再让人继续上菜。”
那两个男生与他们女朋友头也不敢抬,飞快扒拉碗中的饭。
路游游也并没有不痛快,反而悄悄给邴辞竖了个大拇指,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就是这样!
原剧情里追了宋初白整整三年,才和宋初白HE,做各种任务真是累死她了!宋初白仗着长着一张漂亮的脸,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
邴辞并没有回应她的大拇指,而是冷冷盯着宋初白,丝毫不退让。
邴辞向来令人感觉如沐春风,从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轻易生气,这还是周漾玥第一次见他英俊的脸冷下来。
周漾玥心里不由得再次骂了句艹,路鹿这小妖精。
就在邴辞转过头要对路游游说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他对路游游说了声抱歉,接起电话。
只听那边说了句什么,他脸色猛然一变:“我马上回来。”
路游游看向他:“怎么了?”
邴辞挂掉电话,拿起外套,对她道:“我家里发生了点事,我回去一趟,你继续吃,多吃点儿,现在是十点整。”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低声道:“我十点二十分之前回来,送你回家。”
路游游不知道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但想必是很要紧的事情,连忙道:“没关系的啊,你先回去吧,不用再过来了,我自己打个车就回去了。”
邴辞看向她,眉眼松了下来,摇了摇头,注意到路游游面前的苹果汁已经喝完了,随手将自己这边还没开封的苹果汁放到她面前,低声道:“不行,太晚了,女生很危险,我不放心。”
路游游怔了一下,他已经走了。
随即路游游反应过来,这饭店附近就是W大,邴辞父亲所在的大学,应该也离邴辞家很近。五分钟回去一趟,二十分钟之内的确还能赶回来。
现在这顿饭才刚开始呢,邴辞都没吃几口,等他赶回来肯定都已经被吃得所剩无几了。
路游游感到惋惜,非常友爱地让服务员给自己两个透明打包盒子,打算打包点儿好吃的,待会儿给回来的邴辞。
可她提起筷子,就愣了一下。
她居然还不知道邴辞喜欢吃什么。
路游游问:“他喜欢什么菜来着?我刚才光顾着吃了。”
系统:“一个男二而已,原书也没介绍,我也不知道呢。”
路游游只好按照自己的喜好给邴辞夹了点儿菜,但是她最喜欢吃的那几道菜,她还想多吃点儿呢,舍不得全都夹给邴辞。
于是亿万富翁路游游非常吝啬地又从透明盒子里夹出来一些放入自己盘子里,并夹了几道自己不太喜欢的放进透明盒子里。
所有人目睹着她的吃货行为:……
路游游把盒子盖好,放在一边,继续专心致志、全神贯注地吃起来。
其他人不知不觉就忍不住盯着她看。主要是,她吃得实在是太过虔诚,就像是常年待在病房里没吃过好吃的美味的人一样。
就连周漾玥都有点不忍心黑她了。
怎么回事?路鹿原来是个美食主义者吗?
周嘉年见邴辞的座位空了,心中舒坦了一截,勾唇问:“邴辞十点二十能赶得回来吗?小心他放你鸽子,你给他留的菜到时候只能扔垃圾桶。”
路游游看了他一眼:“肯定能,吃慢点儿等等他。”
本来一顿饭也都得吃个三十多分钟。
周嘉年心中立刻又不舒坦了,“切。”
两人刚对话完,路游游一转过头,就看见从落座到现在一直没动过什么筷子的宋初白忽然冷着脸夹了好几筷子菜,大口吃起来。
卫楠都愣了:“初哥,你饿了?”
宋初白:“食不言寝不语。”
路游游本来才不管他吃的快还是慢,但只见他夹的菜全都是她最喜欢的那几道,他手指修长,指骨有力,一夹就是小半盘子。
饿死鬼投胎啊,跟我抢?路游游立马急了,抄起筷子就同他抢了起来。
等路游游记起来自己要吃慢点等邴辞的时候,这顿饭居然已经风卷残云地吃完了。
她打着饱嗝,而宋初白飞快站起来,抄起钱包,雷厉风行地起身去结账——
等宋初白冷着脸回来。
路游游发现,这顿饭居然只吃了十五分钟。
距离邴辞回来还有五分钟。
宋初白单手插兜,面无表情看她一眼:“走吧。”
路游游:……
作者有话要说: 顾狗怒气冲冲地抱着两百个包,被遗忘在角落。
☆、第 25 章
电梯门“叮”地打开, 邴辞拎着外套, 狂奔回家中。
两百平复式公寓的防盗门一打开, 邴母系着围裙迎过来,笑着拉起他的手,道:“你怎么才回来, 让你爸和几个伯伯久等了, 快过去见见你爸的几位朋友。”
邴辞扶着门框, 喘着粗气,汗水从俊挺的额头上落下来.
他抬手抹了把眼窝的汗水, 抬眼朝客厅看去,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站直身子, 拎着外套的指骨缓缓攥紧,沉声问:“在电话里您不是说父亲摔了一跤吗,这就是他摔的一跤?这一招你们已经用过多少次了?!我居然还是信了。”
邴母笑容有些僵,凑过去将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对不起, 但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 早就跟你说过今晚有法院的那几位要来, 你居然不肯回家!我们有什么办法?不打电话说摔跤心脏病犯了晕倒了你会回来吗?你到时候想顺利进入最高法院, 现在就过去叫他们一声叔叔伯伯。”
“我说了我不稀罕通过这种途径,我学法律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进入最高法院。”邴辞的声音里含着怒意与疲倦。
“算了, 反正与你们说一万遍也没用。”邴辞转身便走。
邴母急忙拽住他胳膊,随即就发现他右手臂胳膊上的衬衣破开一道,渗出血迹来。
“你这里怎么了?”邴母皱眉问。
邴辞厌烦地扯出胳膊:“小事。”
邴母见已经绑了纱布,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便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而是焦灼地继续道:“你现在来了又走,让你父亲怎么下台?你不为你自己想也为你父亲想想,他正在竞选副院长,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背后有人支持!”
邴辞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汗水顺着他的喉结滚下来,玄关处灯光大亮,走廊上一片阴影,他刚好站在明暗交界线处。
他冷静地站了一会儿,抬步走进去:“刚好我也有事要问父亲。”
邴母没听到他这句话,脸色终于由愠转晴,挂上笑容,想去为他理一理衣领:“这就对了,待会儿那几位问起你的学业……”
话说到一半,她皱眉看了眼邴辞的衬衣手臂处,“你一向温和稳重,让人放心,怎么把袖子弄成这样?要不把外套穿上,叫人看见了……”
邴辞已经不着痕迹地躲开她抬起来的手,进去了。
饭桌上已经很明显酒过三巡。邴父正与几个分别是大学院长、法院院长的人谈笑。
见他过来,几个高官抬起头来,赞赏地看向他,对邴父道:“这就是你家公子?还真是一表人才,鹤立鸡群啊。”
“这身高,怕有一米八五了吧?听说还是S**学系的?那可是全国最高学府了,前途无量啊。”
邴父视线落到邴辞割开的衬衣袖子上,眉头皱了一下,但仍旧笑着道:“哪里哪里,他就是从小想着读点法律,多帮助点人罢了。”
邴父站起来:“邴辞,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邴辞打断他道:“爸,我有点事情想问您,能不能上楼一趟。”他转向那几位院长,温和地笑了笑:“抱歉,是关于外公那边的一点急事。”
那几位倒也非常理解,对邴父道:“邴院长,你先去听听你家公子要说什么吧,我们叙旧也不急。”
邴父赔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儿子性格就是有点拧。”
“没事没事,老人的事情重要。”
邴父朝着邴辞走过来,背对着那些人,看了邴辞一眼,脸色阴沉下来。
*
二楼书房。
邴父关上房门,怒不可遏,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停在邴辞面前压低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让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给我脸色看的!你知道今天来家里吃饭的都是什么人吗?你明知道我在竞选副校长——”
“我还想问您想干什么?”邴辞抬起眼睛,沉声问:“之前来过我们家的那个化学系的学长,您从他那里夺走了什么?!您说要资助他,究竟资助了他什么?为什么那么多穷苦的学生您不去资助,偏偏是他?!”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邴父脸色铁青:“我虽然是法学院副院长,但也是化学系的教授,我研究多年,在SCI一区发表重要论文,很奇怪吗?”
“可是,我问这个了吗?”邴辞直视着他,澄澈的眸子宛如能瞬间击穿人心。
邴父脸色变了一下,嘴唇抖了一下:“小辞……”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邴辞攥紧拳头,道:“那位学长虽然出身贫困,但为人很优秀,我请他吃过一顿饭,知道他完全是能往科研方向发展的顶尖人才。听说你要资助他,我还很高兴,但奇怪的是之后那位学长便直接放弃了科研这条路,找工作去了。”
“而几个月后,您便在竞选副校长的候选人中脱颖而出,遥遥领先。”
邴辞冷冷看着邴父:“我不愿怀疑您,但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书房静了半晌。
邴父脸色难看地转身朝着书桌走去,一屁股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冷静了些,抬头对邴辞道:“对,就是这样,但是有什么问题吗?!那位学生家里很穷,努力一辈子可能都赚不到三十万!他将一篇论文卖出去,获得了能活半辈子的三十万,很值得了!我又没有强迫他,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小辞,你活着不要太天真了,你父亲给了他那么大一笔钱,是在帮助他!是救了他!”
邴辞声音里压抑着怒火:“注意您的措辞,是您买了他的人生,买了他的梦想,不是救了他。您是没有强迫他,压在他身上的是他的家境、他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要吃饭的弟弟妹妹、和病入膏肓的外婆。您只是给了他一根桥,然后将他推了下去!但是这样穷苦出身的人,就活该站在悬崖壁上,被您假惺惺地施以援手吗?!他没有选择,但你可以有选择!”
“那又怎样?”邴父怒火中烧:“你去告我啊,揭发我啊!”
邴辞咬着牙,没吭声。
邴父稍稍松了一口气:“你要进最高法院,我已经为你铺好路了,就只等着——”
“我会的。”邴辞抬起头看着他:“我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您最懂这些门道,想必手脚做得很干净,调查起来需要一点时间。我会搜集到证据,然后将选择权交给他手上。”
邴父不敢置信:“你——”
邴辞:“当然,我还是希望您自己主动承担责任,那样凭您的手段,顶多就是引咎辞职。不要留把柄在别人手上,过了这个坎,您才四十六,人生还长。”
邴父觉得他在开玩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说什么胡话?”
邴辞低眸看了眼自己渗出血迹的袖子,转身拉开书房的门出去:“我说的是不是胡话,您对我这么了解,心里应该很清楚,我去换下衣服,今晚不回来住了。”
邴父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一地,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压着声音:“滚。”
邴辞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吐出一口浊气。
邴辞的房间很大,但有三面墙都是从地面到天花板的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各种书籍和大大小小的奖杯,落地窗的窗帘拉着,书桌上厚厚几摞法学相关的大头书。他学的是这个专业。旁边放着一些摄影器材。
另一面空白的墙上是一块白板,贴着一些计划。
但都不是他自己写上去的计划。
邴辞拉开衣橱,一排的白色衬衣,全是机械洗衣机里拿出来的香皂的味道,他随手取出一件换上,将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汗水落到右手手臂上,有些微微的蜇人,他皱了皱眉。
邴辞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想起那个他和路鹿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问题,微微失神。
第一次见,是在后山,她在院墙底下,他在教学楼四楼。
院墙那边有学生家长在骂人,还扇了谁一巴掌,那一巴掌很清脆,几乎是带着折辱的力度,连教学楼上都隐隐约约能听到。
被打的少年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和阴影融为一体,不清楚身份。
他看见路鹿绕到院墙这一边来,果断地抓起地上的水管,朝对面冲水。
对面骂人,她脸上挂着笑,飞快跑了。
第二次见面也不是路鹿以为的新生聚会,而是学校外面的一条马路。下着大雨,她跑过去给谁送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