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游游当然想去了,但是她原本的计划里压根没有邴辞,难不成她的退休计划要变成和邴辞两个人的退休计划?邴辞才多大年纪就退休?
邴辞看出了路游游的犹豫,试图徐徐图之。
他声音和煦低沉,诱惑她:“游游,你想想,我能帮你拍照——”
路游游很别扭地道:“但我又不喜欢拍照。”
邴辞:“那就不拍照,可我还能保证你的安全、不迷路,让我和你一起去,不挺好的吗?”
路游游又瞥了眼他指着的地方,眉眼躲闪了一下:“但这地方适合秋天去,现在去,太早了。”
邴辞立刻道:“那就秋天。”
路游游终于忍不住道:“可你总不可能秋天还在这里吧?你国内事务所呢,不回啦?”
邴辞定定看着她:“嗯,不回了。”
“怎么能说不回就不回?”
可能两人交谈声音有点大,旅行社的工作人员看过来。
路游游急匆匆地压低了声音:“邴辞,你好好想想,不要冲动,你腿伤都好了,实在没理由一直待在这里。”
“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
路游游顿时语塞。
她有点着急,还有点心烦意乱。
邴辞低眸看着路游游,递过去一张纸巾给路游游揩嘴角沾着的冰激凌,路游游怔了一下,却下意识躲开了,邴辞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些,他沉默了下,将宣传册放回桌面上原来的位置。
他声音低低地,藏着坚定,和几分不易察觉的恳求,对路游游道:“我能做很多事,不要赶我走。”
路游游抬头看邴辞一眼。
邴辞低头垂眸看着她,额发被街口吹来的风轻轻拂动。
路游游心里左右摇摆,剧烈动摇,最后咬住唇:“我有点累,咱们赶紧回去吧,回去再说。”
说完她逃也似的飞快往外走。
邴辞扭头看向她背影,遮掩住眼里的失落,沉默地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路游游让系统查了下现在国内的情况。
邴辞先前和家里人彻底闹崩了,早在车祸发生之前的两个月,他就已经独自在外面住,经济来源早就是事务所的各种案件。
像他这样年纪的少年,大多数要么是富二代继承人,要么便是正在为毕业论文以及考试总分发愁的普通男生、经济来源于家里。
很少有他这样优秀和顽强的承担力,像是生长在雾霭重重的山巅的树,偏偏正直挺拔得让人挑不出问题,一旦认定了什么,就坚定地往前走。
因为和家里脱离的缘故,这两个月邴辞都没怎么与家里联系,邴父邴母大约是觉得培养出这样一个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人,浪费了他们二十多年的心血,感到心寒,于是索性也没找过他。
再加上这场车祸中伤亡名单被曲家掩了下来,以免媒体拿路倪的姓名大作文章,因此至今邴父母也还不知晓邴辞也在这场车祸中受了伤。
系统给她放邴父母跟之前完全没什么两样的生活轨迹、开车经过大厦车流的马路监控,路游游心里难免为邴辞感到心酸。
但是不提邴辞父母,系统给她看了下邴辞手机里的一些通讯记录。
邴辞和国内的事务所以及教授还是不得不有一些联系,但他为了不影响到路游游,联系已经尽可能地减少,并除了第一次以外,其他时候都是用公用电话打过去。
看起来邴辞如果放弃他在国内的事业和人脉的话,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优秀的人去哪里都可以迅速站稳脚跟。
而且他好像,已经打算这么做了。
系统给路游游看了份三天前邴辞出入一栋Y国著名事务所大厦的记录,虽然看不到他进去做什么,但是猜也猜得到,他大概是去应聘了。
以他的能力,十拿九稳。
还未彻底拥有宽阔肩膀的少年人,清瘦高挑,眼里清冽干净,大多数时候都亮晶晶,只有在被拒绝时才会黯然下来,可行动力和生命力却比任何成熟男人都要强悍。
他的攻击性并不流于表面,而在于路游游不在的时候,他会飞快去完成的每一件事情。
医院距离两人住址本就不远。
从旅行社出来,没走五分钟就回到了家。
路游游飞快地上楼,邴辞一直跟在后头,见她开了门进去就要关门,他大步流星地跨了几步台阶,过来用肩膀抵住门,声音发哑地道:“还没吃饭呢。”
路游游觉得这样下去实在是不行,她一赶邴辞走,邴辞就转移话题或是装委屈,导致她一直狠不下心来,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干脆利落地解决这个问题?
她咬咬牙道:“你回你屋,我回我屋,分开吃。”
邴辞眉梢一跳,肩膀离开门稍许,路游游趁机从他胸膛前钻了进去,就要关门。
邴辞却又飞快用鞋子将门抵住。
门“砰”地一声撞到邴辞脚上,他闷哼一声。
路游游吓了一跳,赶紧问:“没事吧?”
邴辞捂着左脚,宛如受欺负了的小媳妇般摇了摇头,但脸色难看。
路游游看了一眼他的脚,顿时无语,额头三根黑线:“刚刚差点夹到不是你的右脚吗?”
“……”邴辞飞快换成捂右脚,竭力想装作若无其事。
路游游:“……&%*¥#(。”
路游游真是不相信他这些套路了。
一开始说是腿伤,走几步就要她扶着。
她就奇了怪了,她从光脑那边要来的特效药的效果是百分之百,怎么到他这儿就失效了?而且这边最顶尖的医生也说了他腿没什么大问题,不剧烈运动压根不会出问题。路游游当时也是心疼心切,导致竟然没多想。
事后过了几天路游游察觉哪里不太对劲,忍不住提出质疑,并陪他拍过片子之后,他又突如其来的感冒了,时不时就咳嗽两下。
而现在呢,腿彻底好了,感冒也彻底没有了,总不会自己刚刚轻轻把门那么一关,就夹到了他的脚,然后又让他赖上自己半个月吧。
“让开。”察觉自己被套路了的路游游哼道:“今晚我要自己吃饭。”
天天被赖着一起吃饭,路游游真是怕被养成了习惯,等有一天邴辞走了自己就没法一个人吃饭了。
“等等。”邴辞一摸裤兜。
路游游抱起手臂看他:“又怎么了?”
邴辞把空荡荡的裤兜掏出来给她看,认真地道:“我钥匙落在屋子里面了,你让我先进你屋子好不好,我做饭,做两份,等你吃完我就离开。”
路游游不信:“你就不是个会落钥匙的人,而且房东那里有备用的,你去找她要一把。”
邴辞看着她,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
“那好吧。”邴辞缓缓抽出脚,慢慢地转身,朝楼上走去。
三步台阶他迈了快几分钟,背影委屈巴拉。
路游游张大嘴巴看着他,对于他突然缓慢如老爷爷的行动力感到不可思议。
邴辞察觉身后路游游还没走,他忽然咳嗽起来,摸了摸额头:“昨晚看电影时你把毛毯全部抢走了,我什么也没盖,我怎么感觉又——”
“又发烧了是吗?”路游游就差把“我已经摸清楚你的套路了别再装委屈了”写在脸上。
邴辞:“……”
但不知怎么看着邴辞这样,路游游到底没狠下心。
或许是真的钥匙掉了呢。
“算了,进来吧。”路游游真的非常无奈。
邴辞身上的悲凉登时消失,迅速转身跳下台阶,闪身进了她屋子。
然后没走几步,钥匙就从他不知道哪里掉了出来。
路游游:“……”
邴辞:“……”
☆、第 70 章
国内。
曲问骅前一段时间雇佣的专案组联系到了他。
这一行人早先被曲问骅派去调查曲问野这段时间性情大变的原因,既然医学上无法解释, 那么科学和玄学上至少要给出一个解释。
曲问骅打开视频会议, 捏了捏眉心, 道:“说吧。”
专案组的人发现曲问骅这段时间肉眼可见地沉默许多, 他当然不会被摧垮,他这样的人不会被任何事情摧垮, 即便是亲人离世,他也能最妥善地处理好。
他身上的西装依然一丝不苟, 俊朗的面庞宛如大理石般坚毅英俊、仍然精神奕奕。
但是他身上那种沉默、与时不时走神的情绪,却无时无刻弥漫到空气中。
乃至于视频另一端专案组的组长都忍不住开口问:“曲先生,您多久没休息过了?”
曲问骅没有理会, 抬手拿过来一份文件, 一边低头签字一边催促道:“有什么新的发现?”
专案组面面相觑,只好进入正题:“我们给您的电脑传了一些加密文件,您可以看一下。”
曲问骅划开一边的平板。
视频那边专案组继续道:“刨除所有错误答案,如果最后只剩下一个吻合度最高的答案,那么, 哪怕这个答案再离谱,它也是正确答案。理论上灵魂穿越这种事情并不是不可能存在, 尤其像曲二先生这种情况。按照这个方向去思考,之前三个月成为您弟弟的,可能正是那把古剑的主人。这把古剑的来源倒是众说纷纭,现在唯一能核实的便是它可能出自古代一位早逝的皇帝之手。但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已经不可考察, 能查到的资料我们已经发给了您。”
曲问骅划了几下平板,眉梢微微蹙起,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沉声道:“如果曲问野身上可能发生这种情况的话,别人身上会不会也能发生?”
路倪的死亡来得太过仓促和惨烈,没有道别,遗体面目全非,不给人任何希冀。
以至于大半个月已经过去了,曲问骅却每夜一睁开眼,都恍然间还以为仍处于那个雷雨夜。
他惊醒之后,匆匆跳下床,心脏的痛楚难以言喻,他想去及时取回借给她的那辆车。如果他当时顾虑周全一点,或许根本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但当脚底触及到地板的冰凉时,他却猛然被召回现实当中。
然后一次一次地意识到,迟了。
一切都已经迟了。
听见曲问骅的话,专案组愣住,似乎在斟酌曲问骅这是命令还是随口一问。
但等他们琢磨过来之前,曲问骅已经摆了摆手:“算了,继续说。”
专案组这才松了口气:“除此之外,在调查的过程中,我们还发现了一点别的东西,是关于宋家现在新的继承人的。”
曲问骅打开专案组新发过来的邮件,发现是一些照片,宋初白的人这一段时间频繁出现在一些路倪以前出现过的场所,包括车祸现场、路倪之前的老家等地方。
除此之外,曲问野似乎也成了宋初白的调查对象,这阵子恢复正常性情出院后的曲问野参加过两个慈善晚会,宋初白也都出现了。
曲问骅皱起眉头:“他?”
宋初白又怎么会掺和进这趟浑水里?他和路倪并没什么关系,他调查已经死去的路倪干什么。
路倪发生车祸去世这件事始终有一个点令曲问骅猜不透。她没有驾照,可又为什么会半夜开车出去,她想去哪里?
当晚她手机里也没有电话打进来,所以也排除了是有朋友临时叫她出去。
查来查去竟查不出她出事故的根本原因。
越是这样,她的死亡越是成为所有人心头浓墨重彩的永无法忘却的一笔。
专案组道:“路小姐发生车祸之前,宋少曾在医院路鹿的病房待过一段时间,之后驱车前往路小姐的住处,他是第一个赶到路小姐事故发生现场。”
曲问骅道:“这个可以用巧合来解释。”
专案组:“但在事故发生之后,他却一路疯狂开车跟着救护车抵达医院,对于一个朋友的姐姐,他这个反应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除此之外,他最近还一直在调查失踪的S**律系邴辞的下落。”
曲问骅双手交握抵在唇前,根据专案组提供的信息,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神情古怪:“你的意思是说,宋初白认为路倪没死,并且在千方百计找到她?”
专案组表情也有点奇异,道:“是的,虽然这一点有点匪夷所思,而且这位宋家的后辈行事非常缜密小心,很难搜集到更多的东西。但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来看,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似乎的确是为了找到路倪。”
路鹿、宋初白、邴辞、路倪、之前的曲问野、曲问野身上所发生的灵魂替换……似乎有什么在曲问骅的脑海中连成一条线,逐渐清晰起来。
但他所想的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他眉心猛然一跳,根本无法笃定。
“这样。”曲问骅思索一番后很快道:“我会加派人手给你们,你们撤回之前调查曲问野的人,现在将人手分成三组,将重心分别放在宋初白、路鹿、以及音讯消失的邴辞身上。”
专案组:“是。”
如果能找到——真的能找到吗?当着所有人的面死去的人也能复生?
曲问骅一向不信什么牛鬼神蛇,但近来发生的许多事情的确超过了他的认知。
其他的他暂且全然不管,倘若真的能找到……
曲问骅死寂如大海的眼底浮起一团希望。
相比较其他人,顾燕鸣近段日子以来更加颓废,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
但他能到现在的地位,也并非全然靠直接继承顾家的产业。
他一开始直面路倪的死亡,是冲击与绝望实在过大,痛彻心扉到无法镇定下来。
这几日他冷静下来了点,才同样发现了宋初白的一些动作。
顾燕鸣同样派了一些人手去调查。
至少要弄清楚宋初白突然对路倪如此执着的原因。
*
国外暂时还是风平浪静的。
邴辞那天做完饭,陪路游游吃完后,还收拾了碗筷进厨房去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