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命令的人没有半分犹豫,很快就消失在了董晋寒的面前。
“侯爷,宫中还有那么多的御林军,我们能调动的人马有限,而且不一定能控制住寝宫处,如今灵尚书和归统领都在,陛下醒着,只怕还需要更多的人马进宫相助才行。”沛烨说道。
董晋寒漆黑的眸子望着窗外的方向,“你真以为这皇宫中本侯会没人吗?”
“不好了,相爷,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一位大臣十万火急地说道。
“果然不出陛下所料。”归衍听到这样的消息,没有丝毫意外,“相爷,既如此,您先带着这几位大臣去暗道中躲着,这里交给末将就好。”
“嗯,你们小心。”如今需要靠武力解决的问题,他们帮不上什么忙,为避免被抓去当人质,他们只能想办法躲,而这
地方,自然是白幻提供的。
灵云霍看向刚刚着急进来的大臣,问了一句:“对方大概有多少人。”
“三千左右。”
“看来,这些人之前都藏在冷宫。”沈枭环抱着手,不知可否地轻嗤了一声,“董晋寒这个老狐狸,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更高明的地方,难怪这几日巡逻的人看着多了些,原来是这些人有进无出。”
“小心点别大意,我们如今还被包围在里面,万一他们突然开始冲了进来,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灵云霍淡淡道。
沈枭朝归衍瞧了一眼,“喏,这不是还有御林军统领在吗?他的五千精兵应该埋伏在四周吧。”
“这里的人马只有两千。”归衍冷睨了眼漫不经心的沈枭,没好气道,“你们一个个,陛下在布置任务的时候没长耳朵么,我还有两千人在宫门口,剩下的都分散在皇宫各处,需要盯着四面的风声。”
“两千也够了。”沈枭拉过一旁的椅子就坐上去,整个人无力地靠在上面,“国师不是说,董晋寒要等他的七万兵马吗?
如果现在进攻,他不一定会赢,还可能会落到我们手里,而只有等他的人都到了,才会一举将我们拿下,这样只需要耐心的买卖是我我也会选择后者。”
“你就知道国师,那个女人懂什么!”归衍看着他懒散的做派,憋了一肚子火。
“诶,我说统领大人,你最近对国师的怨气好像有点大啊。”沈枭嘴角擒着笑意,目光怔怔地看着归衍。
归衍冷笑一声,“我跟她之前,不是一向如此吗!”
灵云霍侧过头,打量了对面的人半晌,挑眉道:“不对,你之前都只会隐忍着,这样毫不掩饰地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的,还是近段时间才出现的,怎么?你还在为上次习武的事恼她?你一个统领,太没气度了吧。”
“我是因为这件事吗!我分明就是因为她……”谈到此处,归衍不自觉就会想到上次返回书房看到的画面,他憋屈着一张脸,愣是将后面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沈枭好奇道:“什么?”
“正事要紧,这没什么好说的。”归衍果断拒绝了,这样有伤陛下颜面的事情他怎么会说。
见他不语,灵云霍也只淡笑
着摇了摇头。
夜半,京城中调派兵马的声音在四处响起,兵刃相接和行走时那整齐的脚步声弄得各百姓家中人心惶惶,依稀还能听见马的嘶鸣声。
白幻随意披了件衣服就走了出来,一头如瀑的墨发随意束了起来,她实在是睡不着。
即使她吩咐过,若是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一定要来告诉她,她也难以入眠,一听到这声音,她就无名心慌。
这样的声音,几乎在她五岁那年,就已经刻在了她的脑海中,如今已深入了骨髓,单单一想,仿佛都还能闻到那浓浓的血腥味,她很讨厌这个味道,手上染了那么多次鲜血,每次回去还是会沐浴很久。
不自觉地,她已经走到了瑾之的院门口,看屋子里的还亮着,白幻轻抿了抿唇,然后迈步向门边走去。
这夜,只怕瑾之也是无法安睡。
白幻抬起要敲门的手,却愣在了空中,她好像并不知道该说什么,眸中划过一丝犹豫,看了这门几眼,无力地将手垂了下来,转身离开。
就在她刚迈出一步的时候,这门直接从屋内打开了,她侧头诧异地看着一身青袍的人,瑾之装束未改,一看就是根本不打算睡觉。
“进来。”瑾之目光落在只穿了两件单衣的人身上,温声道。
白幻见瑾之已经往里走去,她微怔了怔,也跟着进去了,顺便把门关上。
“这么晚怎么还没休息?”瑾之坐在桌旁,给白幻到了一杯热水。
白幻将杯子捧在手里,清晰地感受到手心逐渐传来的暖意,答道:“外面太吵了,睡不着。”
“过来找朕有事?”瑾之看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人道。
白幻抬眸看了他一眼,唇际抿成了一条直线,轻轻地摇了摇头,半敛的眸子遮下几分阴影。
“不会有事的。”瑾之下意识的就以为白幻是在担心这次的叛乱,清冷的声音压下几分,多了些安慰之意。
两侧的蜡烛将这间屋子里照得透亮,隔绝了外面无边的黑夜,摇曳的烛光晕着昏黄,给他们俩人披上了淡淡的光彩。
“陛下。”白幻一直不安跳动的心,在见到瑾之的时候,就不自觉地静了下来。
瑾之眸光微漾,声音低醇悠远,“嗯?”
她捧着杯盏
的手紧了紧,掌中已经热得出了些汗,她没有去看瑾之,目光落在桌面上,轻声道:“微臣……害怕。”
“朕还在这里,怕什么。”瑾之眸光所及,是白幻略显黯淡的大眼睛,似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陛下,董晋寒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什么安排,我们没有考虑到的?”白幻手上微颤,她拧着眉头看向瑾之,问道。
瑾之摇了摇头,很耐心地回答她:“不会。”
“那九年前陛下登基时候发生的事情重现了怎么办?”每次遇到宫变,总会死掉好多人,白幻小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太多,明明跟她保证了会好好的人,在一瞬间就没了,她就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白幻抬眸,对上瑾之那双幽深莫测的凤眸,感知到他周身骤然冷下来的气息,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忙站起来说道:“陛下对不起,微臣不是故意的,微臣……”
她焦急地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能将头埋下,轻咬着唇瓣,根本不敢看对面的人,一副认罪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
白幻本来就显得有些憔悴的面容此刻更是有些发白,她紧握着双手,不见平日里一分一毫的轻狂,像是收敛了身上所有的刺,静静地等待着瑾之的怒火。
等她再次有反应,是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那股令人安心的气味扑面而来,浓浓地将包换包裹着。
瑾之站在白幻面前,将人紧紧地搂入怀中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放在她的后脑勺,将白幻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胛处。
“朕跟你保证,你所想到的事情不会发生。”温和低沉的嗓音像是从湖畔飘来,轻柔落在白幻的耳中,带着温热的气息,带着令人沉溺的安心。
“九年前,是朕考虑不周,只一心想要拉那人下皇位,可忘了保护身边人,这次,朕不会再失去任何人。”瑾之再次说道,声音再低了几分。
白幻漂亮的魅眸染了几分雾气,她乖乖地趴在瑾之的肩上,喃喃道:“陛下对不起。”
当着面失去亲人的痛楚,她再清楚不过了。
瑾之轻笑了一声,揉着她的脑袋,“朕不怪你。”
过了小半会儿,似是听出了白幻有
些厚重的呼吸声,瑾之微顿,准备将人拉起来,白幻双手却紧紧缠着他的腰际,将脸贴在他的肩上。
“呵……”瑾之轻轻用力没将人弄起来索性也就让她趴着,薄唇微勾,温润的嗓音里带着小小的揶揄之意,“不是一直都挺嚣张的,犯了错也面不改色的国师大人,这次怎么就脆弱了?”
白幻细细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陛下,若是微臣还有一件事没听你的话,你能不能不要生微臣的气?”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之前没有交代的事情会在他们大婚之前慢慢浮出水面。
第51章 、红鸾星动(七)
白幻的问题并没有等来瑾之的回答, 这时候, 他们都静默了,这寂静的屋子里他们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陛下?”白幻带着鼻音有些重, 发出浓浓的疑问, 怎么就不说话了。
瑾之将人往怀里按紧了几分,低沉磁性的嗓音在白幻的耳畔响起, 似轻叹了一口气,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
“不说?”瑾之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那等朕发现了,再收拾你。”
白幻依旧将脑袋紧紧地贴在瑾之的声音, 可怜兮兮的声音响起:“陛下你怎么就不能对微臣好点?”
“朕的国师大人, 你自己说说, 抗过多少次旨了?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待在朕的怀中, 可见, 朕对你已经够宽容的了, 你是不是该自己反省反省?”瑾之轻笑着说道。
虽然不知道白幻说的不听话的事情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瑾之, 应该与朝政无关, 这样的话,再怎么样她瞒他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遂心里其实没多在意。
“陛下,就这最后一件了,你就不能答应微臣吗?”白幻似乎对此很是执着,她的鼻音愈发浓了些, 一副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好。”瑾之抬手揉了揉垂在腰间的墨发,“朕应你便是。”
瑾之心里其实隐隐有了猜测,就她之前问他的问题而言,他就明白了这事大致与白幻是孤儿有关,上次在月下独酌,她心情不好也是因为这个。
他调查过她的身世,但是一无所获,现在也并没有继续派人去调查,只因为他想听她亲口说,往昔想要知道她的把柄,如今却只是心疼。
就这么静静地抱着,良久,瑾之感觉到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先是一僵,随后侧目,凤眸中满是柔情,薄唇轻轻一勾。
单手扶住她的腰身,微微倾下身子,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拉下帘帐,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取下她束发的玉簪,搭上被子。
俯身望着睡得正熟的女人,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触上她眼角的泪痕,这张近乎妖冶的面庞,原来除了肆意和嚣张,还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还说不困。”轻念了一句,多看了两眼这熟睡中的小
脸,也就转身离开这里,瑾之今晚是肯定不会睡的,这一夜,京城将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他心中有数。
府外的兵马声依旧不断,只是随着夜色愈浓,短兵相接的声音越来越多,灵云霍的副将带着两万人马与董晋寒的人在宫门口厮杀。
这一场宫变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役,他们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而一开始,瑾之对自己人,就已经下了命令,对于董晋寒的人,杀无赦。
所以,当董祁瑞带着他们的旧部打算冲进皇宫帮助董晋寒的时候,被灵云霍的另一万兵马围剿,也就在他们刚刚入宫的片刻,宫门就被关上了。
他们放过董晋寒,不过是想让他暴露暗处的所有势力,瑾之已醒,他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孤注一掷,没有保留,可能还会胜一场,此时还藏着,倒反而让人想不通了。
此刻所有人都知道瑾之在皇宫中,他们的焦点只会聚之一处,那样辉煌华贵的地方,被高墙一圈圈地围着,让他们进去,也就如同瓮中捉鳖。
瑾之听着外面的传来的响动,凤眸里平静无波,之前的时候,心绪也许还会浮动,此时此刻,目光落在不远处垂下的帘帐上,他能感受到的,亦或还有点点柔情。
他从来不觉得杀人是个很好的问题处理方式,但是如果这样做,能最快地达到效果,平息叛乱稳定江山,他也就不会选择更复杂的路径。
月光安详地挂在天上,那丝丝柔柔的清辉照洒宫墙上,让上面还未干的血迹更加刺目,皇宫这座深沉的地方,包容过许许多多的杀戮与鲜血,它会改朝换代,但是不会消亡,继续见证着无尽的权力纷争。
一夜过去,董祁瑞被瑾之算计得没有逃亡的余地,他连多余的话都没有留下,直接死在了皇宫的内墙中,跟他周围成百上千的尸首归之一处。
董晋寒没有等到董祁瑞的援兵,只等来了他已死亡的消息,等他重新召集了皇宫中的人马,他才明白如今这局势,他必败无疑了。
也许他的心中还抱着那七万兵马的零星希望,但自己唯一的儿子已经被杀,他再多的希望也都化为了尘土,被风吹得消散在了这座皇宫里。
最后他带着
人打算去寝殿为董祁瑞报仇时,那里哪儿还有瑾之的身影,有的,也只是四面埋伏的精兵,和早就被换进来的影卫。
偷梁换柱这种事情,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做。
董晋寒所有的部下全都死了,被归衍和沈枭斩尽杀绝,他们等这一天,也是够久的了,董晋寒太狂太傲,几乎已经忘记了当初先帝是如何被瑾之算计下位的,也忘记了瑾之当初为何只独独留下他。
“南襄侯,昨日这时候你都还好好的在享乐,一夜过去,所有的算计都成了泡影,这滋味不好受吧?”沈枭看着镣锁加身的董晋寒,悠悠地说道。
董晋寒眸光黯淡,灰色的阴影垂下,眼帘蒙上了一层薄雾,轻哼了一声,淡淡道:“怎么?如今本侯已经败了,他还不出来见见他的皇叔吗?”
“时候尚早,陛下如今应该还未醒,你多等会儿就是了。”沈枭撩起衣袍慵懒地坐在一旁,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
其实按理说,陛下应该到了才是。
大臣们在已经安定了的时候,从暗道里出来了,这里是朝堂,此刻早已过了早朝的时间,难得还能够在这时候聚在此地。
只是所有人几乎都保持沉默,知道内情的只是源于精神绷得太紧,此刻总算是放松了大家都在休息,而不知情的,则一个个惶惶不安,差一点就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