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欣气得直打摆子,不甘示弱:“当年你一声不吭,现在倒想当慈父了,晚了!你想认个皇贵妃女儿当便宜国丈,想得美,人家可不认你。”
被捅了肺管子的贺知年勃然大怒,扬手就是一巴掌:“孽障!”
贺兰欣被打的偏过头去,连发髻都乱了,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贺知年。
贺知年怒上加怒,抬手还要再打。康乐郡主扑上去按住贺知年的手:“老爷,兰欣伤心太过昏了头,你又何必跟她一个孩子计较。”
“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把她惯成了这个德行!”贺知年又找到一个迁怒对象。这两年昔日的贤内助早已成了不贤妻,贺知年对康乐郡主没个好脸色,尤其是在景阳王府明哲保身都不替她张目之后。
康乐郡主还能如何,只能说:“都是妾身的错,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
贺知年一肚子的邪火,恨声道:“我们贺家早晚败在你们母女俩手上。”说罢,甩袖离开。
贺兰欣冷冷一笑,满满的嘲讽。上辈子她就看透了她这个爹,趋炎附势,贪慕虚荣,势利小人。她娘风光时,抛弃共患难的原配,为了讨好她娘,毫不怜惜地牺牲原配之女。她娘落魄了,轮到姬月风光了,他就想跪舔姬月,于是就作践她们母女。是迁怒,也是向姬月表忠心,可惜啊,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姬月不吃他那一套。倘若姬氏还活着,她一点都不怀疑,她爹会痛哭流涕去想姬氏忏悔求复合,把一切错都推到她们身上,她爹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忘恩负义小人。
“娘你到底是有多眼瞎,才会看上这个男人。”
康乐郡主呼吸一窒,悲不自胜,是啊,她当年怎么就会看上这个男人,只怪当时太年轻,被一张皮囊花了眼。
“是娘对不起你。”康乐郡主泪流满面,若她没嫁给这个男人,也就没有今天,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贺兰欣咬着牙龈:“你嫁错了人,我绝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康乐郡主愕然。
“我不能嫁给谢意林,绝不能!”贺兰欣一字一顿道,每个字彷佛是从牙缝里蹦出来。
魏停死了,她当不成皇后,但她还有舅舅。上辈子要不是魏停,舅舅就能顺利登基。这辈子魏停已经死了,没人再会坏舅舅的大计,舅舅会推翻昏君取而代之,届时她就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姬月这个贱人且等着,她们的账且总算的一天。
为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她绝不能嫁给谢意林。待舅舅称帝那一天,谢意林就是皇子,这个草包顶天就是个富贵闲王,她一点都不稀罕当王妃,她要当皇后,她本来就应该是皇后,是姬月抢走了她的皇后之位。
这辈子,她要抢回来,她要嫁给大表哥。待舅舅成就大业,大表哥就是太子,她可以想办法进东宫,再想办法登上后位,所以她绝不能嫁给谢意林,绝不能!
看着咬牙切齿的女儿,康乐郡主莫名的有点慌:“难道你要抗旨,姬月不会放过你的。”
“难道我遵了旨,她就会放过我,她就是要故意羞辱我。”
康乐郡主六神无主:“那你要如何?”
贺兰欣要谢意林死,谢意林死了,她就守三年望门寡,待她守完,舅舅的大业也就差不多了。
康乐郡主魂不附体,又惊又怒:“那是你表哥。”
“我是你女儿。”贺兰欣哭起来,“娘你就真要眼睁睁看着嫁给谢意林,谢意林是什么人你心知肚明,嫁给他,我生不如死,与其这样。”她豁然抓起一旁的绣花剪抵住自己的喉咙,“不如我直接死了,我宁愿抗旨,也不愿意嫁给谢意林。”
康乐郡主骇然失色,想强夺剪刀又怕误杀,扎煞着手脚:“你别胡来。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坏,有你外祖母在,你表哥他……”
“骗人!外祖母要是管得住谢意林,他就不会变成这幅混账样。娘,我是死也不会嫁给他的,一想到要和他这样的人做夫妻,我就恶心,恶心的想吐!”贺兰欣瞪着双眼,眼底是深恶痛绝的厌恶。
康乐郡主五内俱焚,侄子不堪,她不知道吗,她当然知道,她也不想女儿嫁给侄子,可她有什么办法。
“兰欣,兰欣。”面对如此歇斯底里的女儿,康乐郡主唯有泪千行。
在贺兰欣的寻死觅活下,康乐郡主终究是妥协了,这世上少有强过子女的父母。
不过康乐郡主这妥协有一半是哄着贺兰欣的,她还在冥思苦想既能不得罪娘家又能不让女儿嫁谢意林的办法。
没等她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天降玄雷,霹得康乐郡主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贺知年被武德司带走了,罪名是贪赃。
这当官的哪有不贪的,区别就是贪得多贪得少而已,她嫁妆丰厚,贺知年算是贪得少的,很多时候都是为了合群才拿那么一点,拿的也都是不要紧的银子。康乐郡主怎么都没想到会因为这个被查,她心急火燎地赶回娘家,得了一通安抚,却没得到实质上的保证,只叫她去求姬月。
这事除了姬月不做它想,贺知年毕竟是她父亲,别人看在她的面上不会乱动,只有姬月自己能动。
姬月动手了,怎么可能求一求就高抬贵手,看贺兰欣就知道了。恐惧从康乐郡主的四肢百骸渗出来,她觉得这一次只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贺兰欣也被这措手不及的晴天霹雳打懵了,这些年姬月都是小打小闹的,她没想到姬月会这样,但是她为什么不能这样。
上辈子,姬月和魏停在外面,鞭长莫及,所以回京掌握大权之后才出手对付他们,逆党,现成的罪名。这辈子,她是圣宠加身的皇贵妃,武德司讨好巴结都来不及,其实以她的地位,早就可以动手收拾他们了。她不收拾,他们就以为她不会使出雷霆手段,可她就是下狠手了。
贺兰欣重重打了一个冷战,无边无际的不安笼上心头。很快,她的不安成了真,她也被带走了,罪名是意图谋杀宗室。
汪春林喜滋滋的向姬月邀功,这差事办得太容易了,压根就没费什么力气。贺知年一头的小辫子,都不需要他构陷,现成的罪名就能办了,想砍头想流放想坐牢,皇贵妃娘娘一句话的事。
贺兰欣那就是意外之喜,汪春林揣摩着上意,觉得皇贵妃应该喜欢这个意外。皇贵妃能把这个继妹赐婚谢意林,可见是十分讨厌她的。
姬月毫不吝啬地夸了汪春林一顿,这第一大奸宦果然不是白当的,事情办得多妥当呀。上辈子也是他替自己收拾的贺家,不过还要迟一些。在前世,是贺兰欣自己作死,想弄死谢意林不成,只弄了个半死,还把自己暴露了,她就顺手收拾了贺兰欣,把她砍了。
这辈子她没工夫逗他们玩,所以他们赶紧都去死一死,她好专心致志想办法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第60章 祸国的妖妃4
到了这一步, 贺家在姬月这算是完了,贺家人的下场她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贺知年会被处斩,康乐郡主褫夺封号后死在流放途中, 贺兰欣还是继续砍了吧,免得夜长梦多。结局和上辈子一样,只是提前了而已。
接下来就该轮到景阳王府了,姬月看着汪春林, 笑了。
笑的汪春林都花了下眼,怪道陛下宠爱地跟什么似的,这样的活色生香,谁能不喜欢呢。
“他们虽是本宫家人,只本宫知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纵有不舍, 却也不会求陛下网开一面, 乱了国法。”姬月面不改色地虚伪着。
汪春林奉承:“娘娘大公无私,令人钦佩。”
姬月有点想笑, 她忍住了, 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就怕有人不这样想, 只怕他们嘴上不说, 心里是怨恨着本宫不施以援手的。”
汪春林大惊:“岂会有如此不知好歹的人。”
“怎么就没有了, 景阳王府最是护短不过的,如何会不心疼他们家的妹妹和外甥女。当年本宫那继母瞧中了本宫父亲, 明知本宫父亲有妻女也要嫁,景阳王府还不是遂了她的意,驱逐了家母。可见本宫那继母在景阳王府有多受宠,眼下她遭了这样的大难, 景阳王府岂会不心疼。不过是碍着本宫眼下正当宠,他们无能为力,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有朝一日本宫失宠了,他们立马冲上来报仇。”
这话落在汪春林耳里翻译一下就是这样:明知道自家女儿看上有夫之妇,不制止,反倒助纣为虐,迫害本宫母女。本宫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当年景阳王有权有势,本宫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如今本宫得宠得势,本宫就要和他们算一算当年的旧恨。
简而言之:本宫要搞景阳王府。
汪春林觉得可以搞。景阳王府不过是一普通宗室,连阁老他都搞倒过,还怕搞一个宗室王爷。
这就不得不说景阳王太低调了,他有野心,走的是扮猪吃老虎路线,暗中招兵买马伺机而动。这猪扮的太久太像了,君不见这两年康乐郡主被姬月折辱成那样,景阳王府也被姬月搞的灰头土脸,景阳王府也没爆发,而是摆出惹不起我认的怂样,于是汪春林就真的把景阳王府当成猪了,半点都不怵。
“景阳王府与贺府乃姻亲,又是如此疼爱康乐郡主,只怕对贺知年贪腐一事为知之甚深,说不得还参与其中。奴婢定然仔细追查,绝不放过一条国之蛀虫。”汪春林正义凛然。
姬月赞赏地看他一眼。上辈子景阳王府装猪装的太像,认怂认得很标准,对贺兰欣母女不闻不问避之不及,所以她也就没太过迁怒他们,结果被逼宫被逼得服毒自尽。姬月觉得这都是自己太善良之过,她就应该搞株连的,搞死景阳王府。幸好,她还有补救的机会。
被肯定的汪春林喜笑颜开,再奉承两句,捧着赏赐欢欣鼓舞地离开。
姬月也很开心,雁过留声,景阳王能在三年之后造反,绝不是三年之功,肯定是暗中筹谋准备多年。汪春林这一查下去,说不得就查到了蛛丝马迹,他要是差不多,自己就给他提个醒。
眼下景阳王还没成气候,就是三年后,他也没成气候,他是赶上了好时候捡了漏,外头乱了,才敢起兵造反,要是不乱,接景阳王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就算敢也攻破不了皇宫。
这时候,朝廷大体还是稳的,陛下威望尚在,想收拾一个有谋逆之心的景阳王绰绰有余,她不需要怕狗急跳墙。
姬月心情很好地饮下半杯酸梅汤,酸酸凉凉的滋味入腹,让人浑身上下都舒坦起来。
贴身大宫女紫乐目瞪口呆,娘娘虽然口碑不咋地,被说成什么妖妃,可娘娘也就是独宠了些,排挤争宠的嫔妃厉害了些,经常戏耍贺家人了些,哪里妖了。紫乐一直都挺替自家主子不平的,可是现在,紫乐心虚起来,娘娘指使汪公公那一幕幕,可以说是很标准的妖妃了。
紫乐心情颇有点复杂。
姬月可不知道自己的大宫女三观被颠覆了下,她高兴着呢。
她高兴,贺家人就高兴不起来了。
比如说贺兰欣,她被收监了。继而连三的打击袭来,贺兰欣被打的晕头转向,整个人都是懵的,十分反应不过来。
她觉得她还在愤恨惊怒于姬月竟然把她赐婚给谢意林,一转眼,她爹被武德司带走,他们还在想着怎么营救她爹,爹的贪污罪名就成了板上钉钉,武德司上门抄家,家里人都被带去调查。一调查,就查出了她准备趁谢意林出门时在他马匹上动手脚的事,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就已经摊上谋害宗室的罪名,被关了起来。
一出紧接着一出,贺兰欣完全的应接不暇,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想不明白,想的脑袋都疼了,还是想不明白局势怎么就变成了这个她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我劝你不要,你不听,如今可好了,这可如何是好?”康乐郡主悲苦的哭声从角落里传来,娘儿俩关在一个监牢里,康乐郡主作为谋害宗室的而另一个主谋被关了起来。事实上,康乐郡主一直在劝贺兰欣收手,不过案子到了武德司手里,汪春林说康乐郡主是主谋她不是也得是主谋了。
“这么些天了,你舅舅他们都没来看过我们一眼,可见是被你伤透了心,不想管我们了。”
贺兰欣惨白了脸,爹刚出事前,她还想着有舅舅在,她和娘吃不了大苦头。可眼下,她想杀谢意林的是被舅舅知道了,谢意林再不争气,那也是舅舅的嫡亲儿子,舅舅肯定会恨他。舅舅还会救她吗,不会了。
脚底下窜上来一股瘆人的寒意,冷的贺兰欣浑身的骨头都痛起来。
她心心念念着几年后,舅舅成就大业,她就能扬眉吐气,再次把姬月踩在脚底下。
然而如今,她还怎么念,莫说舅舅一家厌了她,就是她自己,她能逃过这一劫吗?
难道到头来,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换一种方式死在姬月手里。不论前世今生,她都逃不过这样悲哀的命运。
不!
她不认这个命!
这不该是她的命!
她死而复生,她未卜先知。
“我要见我舅舅,我要见舅舅,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舅舅。”贺兰欣抓着栏杆叫喊,眼底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她没想过告诉舅舅自己是重活一世的人,一开始她满心满眼的魏停,怎么可能告诉舅舅将来魏停会坏了他的大计,还越过他登上皇位。后来魏停死了,她的皇后梦破了,却不好和舅舅说了,一旦说了,舅舅少不得刨根究底,便会知道自己最开始在魏停和他之间,选择了魏停,舅舅会怎么想她,所以她不能说。反正上辈子如果没有魏停的话,舅舅的大业就成了,就算自己不说,也不会有影响。
可现在,她顾不上舅舅会怎么想她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狱吏扬起鞭子就抽过去,贺兰欣躲避不及,手背被狠狠抽中,火辣辣的疼,眼泪当即涌了出来。
“嚎什么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进了昭狱,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识相点。”
贺兰欣忍着屈辱哀求:“我要见我舅舅,我舅舅是景阳王,他会给你丰厚的赏赐。”
狱吏哈了一声,毫不掩饰其中嘲讽:“我说贺大姑娘,你是不是还没搞清状况,你是因为谋杀景阳王府的二公子进来的,你还想景阳王来看你,睡醒了没?”
贺兰欣恼羞成怒,咬牙忍下,好声好气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舅舅说,只要我舅舅来了,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把昭狱当菜市口了,谁想来都能来。”狱吏挥舞了下鞭子,“消停点。”
贺兰欣差点咬碎了一口牙,强压着怒火还要在哀求,对方却已经不耐烦地转身离开,任她怎么喊叫都不理会,反倒被隔着栏杆抽了几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