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大人,这……”
打野的外衣瞬间被冷汗湿透,他无措的转过头,看着玉藻前。
而后者同样表情铁青,打野转头的一刹那,看到玉藻前紧皱眉头,咬紧下唇时露出了尖锐的犬齿……可是紧接着,他马上恢复了表情,低头开始安抚怀里的两个吓懵逼的孩子。
“没事了……不要紧……”
半晌,玉藻前抬眼,“没人能伤得了那个家伙,一定是她自己出问题了。”
是啊,若是青图想要隐匿身影,那么除非她故意露出马脚,否则世上根本就无人能够找到她,而在神社中的本体壁画也被玉藻前保护的很好,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被什么人攻击到。
那么出问题的,就是她自己了。
“你不要费功夫,你是找不到她的行踪的。”玉藻前打算按兵不动,不过他抬眼看了面带焦虑之色的打野,突然改口。
“不如,你去她之前建的那个叫本丸的地方,去看看吧。”
让这孩子去找一找也好,如果憋大了,可别再出什么事。
玉藻前在很久之前,他就预感到了会有这么一天,然而冥冥之中却告诉他,或许……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打野早就坐不住了,听到玉藻前吩咐,二话没说就跑了,留下2个孩子依旧扯着玉藻前的衣襟,懵懵懂懂的看着他。
玉藻前叹了口气,揽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直接坐在了地上一根坍塌的梁上,这画面看起来有些凄惨,结合着背后大面积的废墟,又莫名有些雄壮。
“真是头疼啊……”半晌,玉藻前喃喃自语。
“刚刚签了100年的合同,这剩下的99年,要住在哪里啊……”
………………
随着一声巨响,本丸中那棵最高的树,终于撑不住自己伤痕累累的躯体,轰然倒下。
今剑慌慌张张的冲进了会议室,刚刚想开口叫喊,不料坐在门口的笑面青江眼疾手快,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在今剑的耳边小声警告。
“你若是喊出类似【咱爹死了】这种话,说不定大包平真的会揍你呦。”
今剑瞬间停止了挣扎,冷汗淋漓的盯着笑面青江,见此情景,笑面青江松开了手。
“虽然早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一旦遇到,还是有些彷徨。”江雪左文字对着已经焦黑折断的万叶槐恭敬的行礼。
而打野一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此时此刻,倒塌的神社、被劈中而倾倒的槐树就像是一片阴霾压的他透不过气。
他紧紧盯着地上焦黑的树木,踉跄了几步差点没有站稳,幸好旁边一双手扶住了他,膝丸眼神迟疑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想要问什么,可是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巴,转而同样用担心的目光看着地上的树。
所有事都是要分轻重缓急的,审神者的事,可是排在首位的。
不过说来奇怪……随着本丸灵力中心、代表审神者化身的万叶槐倒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状况。
刀剑男士血脉中,青图的灵力带着凉丝丝的温度,温柔且有条不紊的流淌,没有任何影响。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这棵巨大的参天树倒下后……阳光没了阻挡,顺畅的撒下来,让本丸的光线更充足,阴暗潮湿一扫而空,让整个本丸散发出带着暖意的“太阳的味道”。
“哎呀……请让一下吧。”千代金丸从围观圈的外围,艰难的挤进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之前擅长水产的千代金丸……突然成了农业专家。
他缓缓半蹲下,用手拨开焦黑树桩上的灰烬,动作温柔而又坚定,似乎像是个在拆礼物的孩子。
“找到了……在这里呢。”
千代金丸压低了声音,他小心翼翼拨开最后的灰烬,一抹鲜亮的绿色露出来,一株柳树芽娇娇嫩嫩的伸着两片小叶子,似乎一下子照亮了周围。
“嗯,甚好。”
三日月宗近第一个回过神,他满意的点点头,同样也缓缓凑过去,没有阻挡的阳光肆无忌惮的落在他蓝色的发丝上,让他……不。
让No.128本丸所有的刀剑男士,都染上昔日里不曾有的暖色。
………………
“吴道子画这幅壁画并不是什么有感而发,只是寺庙主持出重金,请他作画罢了。”
收藏家对着镜头侃侃而谈,“然而当时的吴道子已经50多岁了,颇有一些江郎才尽灵感枯竭的意思,10多天过去了迟迟没有动笔,让主持有些不满。”
男主持人点点头,“确实,按现在的说法,这应该算拖稿了……那么接下来会有什么反转,让吴道子画出了这幅举世闻名的千古名画呢?”
收藏夹摆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这时候,长安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叫皇甫轸的青年才俊,火速就成为了画坛新秀,已经在长安城独领风/骚了,当时甚至有人传言,这位20多岁的年轻画师……已经有了超越吴道子的水平。”
男主持人一愣,连忙问道,“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似乎知名度并不高,可是有这种水平……为什么没有像吴道子一样留名青史呢?”
收藏家深深的看了男主持人一眼,并没有接茬,反而继续讲这个故事,“在主持的邀请下,这位年轻画师自告奋勇要接替吴道子的工作,之后借着酒意,在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中,画出了一幅宗师之作。”
“宗师……之作?”
“没错,这位20岁左右的画师,画出了代表完全可以开山立派的宗师之作,而这个时候50多岁的吴道子还没有达到这个水平。”
“然后,主持当众宣布……将交给吴道子的壁画,给皇甫轸来完成。”
这个时候,男主持人没有说话,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故事的发展有些不对劲……
“嗯,没错。”收藏家幽幽叹气,“这时候吴道子开始急了,害怕自己画圣的名头保不住……于是就铤而走险,花了20两银子雇人,将这位惊才绝艳的年轻画师刺杀了。”
“手上沾了血,吴道子此后便日日夜夜处于悔恨和惊恐之中,怕事情暴露后晚节不保,也怕……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被报应,而《地狱变相》图,就是吴道子在这种精神状态之下创作出来的,怀着这种恐惧的心理,他画的地狱极度逼真……于是极度巧合之下,这幅画也成了宗师之作。”
男主持人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这时候是收藏家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只是一段野史罢了,不必当真,因为皇甫轸的所谓宗师之作并没有流传下来,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个人存在过。”
“但是,吴道子的《地狱变相》却流传下来了,这可是响当当证据啊。”
收藏家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位置,“如今,这地狱变相图,才是咱们的国宝!”
“没错,可是先生您记错了一点。”青年主持人无奈的笑了笑,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巴掌大的大小。
“这幅国宝……可没有您比划的这么大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确实是野史奇闻中记载的一个事,但是……谁知道呢。
海棠有些撑不住了,,周末两天天天加班,算起来整整半个月没放假了,码字有些吃不消了,所以下一本要多存些稿子再发……至于是哪一篇,猪脚已经在这一章客串出场了哦
第68章 绝响
本章字数:5183 本章错误举报
这是一个非常, 非常老套的故事,而且也有很长的年头了。
它老到……亲眼见证过的人早已作古,老到变成野史上短短的几行文字, 老到……可能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哪怕是我,对他的事也是道听途说。
但是……真的曾经有人惊艳过一个时代,这些人的才华, 是不会被短短的几行字所湮灭的。
就像是悬铃木的种子,被微风吹落,有些落在地上, 会发芽、抽枝、长叶, 然后孤木成林, 也有的会飘落在人的衣领里, 然后被抖落下来。
而站在树下的人却不以为意, 抖了抖衣服上的树种子, 继续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 看着那位画师作画的背影。
这位20岁出头的青年画师, 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上午, 帮凑热闹的百姓们免费画人像了。
若是在平时,这种“免费活动”, 总是会引起人的争抢, 会大声嚷嚷推推搡搡,然而这次却不一样……他们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是围成一个大圈儿, 给画师留出一定的空间,安静的看着他作画。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他,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安静下来,下意识的给他让出了空间……这样一尘不染的人,不应该离尘世太近。
画师垂着头,白色的衣襟铺在地上,和地上的纸张融为一体……在他的周围晾晒着一张张墨迹未干透的人像,画上男女老少比比皆是,虽然相貌神色各异,摆在一起却丝毫没有违和感,皆是透着人生百味慢慢的烟火气。
他蘸墨、持笔、手腕悬在离白纸恰到好处的高度,一滴墨落下,在宣纸上渲染一片,而紧接着笔尖也随之落下,寥寥几笔,坐在他对面老妇的面部轮廓已经跃然于纸上,似乎勾勒出了她半辈子操劳后留下的风霜。
世间有三物,乃是天、地、人,天在宇宙之上,地在尘土之下,人则拿起了画笔,于是,世界上有了万物。
吴道子苍老的手扶住帽檐,和周围所有的人一样,看着他的画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作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不止画了面、画了皮,也同样画了骨,画了心。
这样的人物,不出3年必成大器,而如果现在不毁了他……那么,将来只会慢慢被他毁掉。
吴道子慢慢攥起拳头,枯干的眼皮低垂着,阅历让他喜怒不行于色,哪怕是……决定一个无辜的生命是否应该消失。
蓦地,一个弱弱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不仅打断了吴道子的思绪,也让皇甫轸住了笔。
“……皇甫先生,可否打断一下?”小厮突然的一句,打断了整个意境,硬生生将这位画师重新拽回了人间。
他转过身,将笔重新放下,然后双手接过小厮弯腰递过来的信笺。
信笺上是素雅的簪花小楷,画师仅仅是看了一眼名字,眼神里就带上了一丝欢喜。
这一丝笑,就如同那冬日冰雪消融,露出那预示春日将近的艳色,惊艳了那漫山遍野。
“诸位,抱歉。”他的声线如同古琴上的最低音,被撩动时发出了悠长的回音,他攥着手中的信件,刚想要说什么,立刻就被围观的百姓们用善意的哄笑声打断。
“是家中女眷的信件吧。”大妈小心翼翼捏着自己还没干透的话,一边打趣着这个有些无措的后生,他们看着皇甫轸面红耳赤,不停的对着周围的人作揖,之前的疏离感消失殆尽,就像隔壁读书读傻了似的木讷书生。
而事实好像也的确是这样,皇甫轸拿着信,匆匆忙忙回到客栈房间内,脸上还带着没退下去的红色,他凑到窗边看了一眼,确认跟他来的小厮没有进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笺。
他憋了一口气,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脸颊上的红色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来愈深。
皇甫轸看到最后,舒了一口气,没有影响的躺在了卧铺上,然后把信笺蒙在脸上。
他的未婚妻要来看他了。
真好,他想,等她过来之后,就可以带她看看洛阳是什么样子了,带她看这里的铺子里有卖什么好吃的、脂粉是多细腻,带她看街头杂耍的艺人……什么都想给她看,都想让她知道。
想到这里,皇甫轸猛的坐了起来,这个风雅而稳重的画师,终于露出了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毛躁。
拉开抽屉,里面摆放了一支玉钗,他在琳琅满目的饰品中,一眼就相中了它,这只镶嵌了金丝的青色玉釵,顶部用银雕刻的白鹳让皇甫轸第一眼注意到了它,可是让他最心动的,确实那通透的青色玉质。
虽然不是最名贵的,但是那通体冰凉的纯青色,就如同脉络分明的绿叶在烈日阳光下透亮的青碧,那抹青色艳的痛痛快快,漂漂亮亮,让他一瞬间就想到了他的未婚妻。
那个名字里带着一抹青的小姑娘。
他坐在桌前,匆匆写下几行字,然后将那玉釵夹进去,想了想,将手伸出窗外,折了一支翠绿的杨柳枝,也一同夹了进去,紧接着细心的放在匣子里,便携这它出了屋,直奔客栈的柜台。
“呦,皇甫大人,您有啥事儿吩咐小的做?”坐在柜台前的小二瞬间坐直,然后恭敬的站起来。
这位画师自从住进了这家店,楼下的茶馆就开始天天爆满,无数人都慕名而来,想要见一见这位不同凡响年少有为的画师。
皇甫轸还礼,“请再收拾一间空屋子,最好在我房间的旁边。”紧接着,他掏出匣子,“还是原来的地址,麻烦您再跑一趟了。”说罢,他正想掏出银钱,却立刻被小二制止了。
“怎么能要您的钱呢。”小二满脸笑容,“待大人您之后功成名就,还记得我们这小店,帮我们题一副字、留下一副墨宝,我们可就是走了大运了。”说完,小二连忙接过皇甫轸手中的匣子,二话不说连忙跑去驿站了。
皇甫轸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中,释然一笑,他身边的小厮凑过来问了一句,“天色不早了,您准备用餐吗?”
天色不早了?
皇甫轸微微侧头,恰巧一抹斜阳撒下余晖,在他瘦削却柔和的面上留下温柔的橘黄色,他眯了眯眼睛,思虑却飘了很远……此时此刻,她是否也站在同样的阳光下,与他望向同一个方向呢?
想到这里,皇甫轸眯了眯眼睛,然后转身,白色的长袍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走,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