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着。”
什么?怎么就养着了?她低下头看着怀里一团不省人事的小狐狸有点懵。
自从追随了青图大人,她懵的时间比之前一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不过……那又怎么样?
既然是青图大人吩咐下降下来的事,那就去办好了。
千代巫女把这个事儿当成一件任务,认认真真去办了,她准备了一个狐狸窝,布置的干干净净爽爽利利的,方便青图大人闲来无事可以随手掏出来把玩……虽然,按照她的性格可能不会这样做。
青图大人似乎有了别的事情。
千代巫女意识到了这一点……自从这只小狐狸出现在神社,青图大人就不在和她一起入睡了。
她……似乎是离开了神社,去了山下。
这个发现让千代巫女委实紧张了一段时间,然而平安京却并没有什么类似“威慑神重出江湖”、“某娱乐场所出现大案”之类的新闻,千代巫女也就暂时放下了悬着的心。
不是再去滥杀的……那就好。知道了这一点,千代巫女放了心,索性拉着自家神明开始设计发型,发誓让自家青图大人每日都漂漂亮亮的出门。
这样漂亮的女子,出门应该获得的是惊艳的目光,而不是惊恐的眼神。
随着青图大人出门的时间越来越长……千代巫女居然开始闲了起来,于是,神明让她照顾的那只宠物,最后只娱乐了她一个人。
一没事,她就抱着那只毛茸茸的白团子坐在长廊边,之前在家中学习吹奏的洞箫也拾了起来,还别说,“其声呜呜然”的洞箫,与这荒凉的神社还是蛮搭配的。
每次吹奏时,那无精打采的白团子也有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安静的听着,似乎能通晓其中之意。
看着看着……千代巫女停了下来,和这小狐狸对视了起来。
不……应该说是,看向了它毛茸茸的尾巴。
白团子:……?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她就伸出了手,目标就是那毛绒绒摸起来如同绸缎一般的大尾巴。
只是给青图大人编发,已经满足不了千代巫女了,她需要更多的花样发饰来满足她熊熊燃烧的奇迹暖暖之心。
就这样……隔天一早,青图是顶着带白色绒球的发饰出门的。
千代巫女无论为自家的神明大人做什么事儿,都是极度用心的,然而……她能做的,也不多了。
威慑神回神社的时间和次数……越来越少了。
当她对人心的复杂、世间的繁华了解的越来越多的时候,她似乎……对人类有了全新的看法,从而,也愈发的着迷了。
又是一个傍晚。
千代巫女整理完了床铺之后,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来了主殿。
大殿中,那大幅壁画肆意渲染了整个建筑的墙壁,宛如地狱之火在熊熊燃烧,一开始,千代巫女在晚上是不敢独自来这间大殿的。
然而现在她不怕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冰冷的墙壁,然后只是叹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
毕竟只有她一个人罢了,有什么可以说的?说了也只是自言自语。
元旦的时候,青图大人会回来吗?她想,那时候平安京会有热闹的灯会,不知道她家神明大人会不会喜欢呢。
哦,对了,说起来灯会——
去的时候没有件像样的饰物可不行!想到这里,千代巫女猛的转头,对着毛量剧烈减少的小狐狸露出了熟悉的眼神。
一件毛茸茸的白围领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够了。”清冷的男音突兀的回荡在空荡荡的主殿里。
千代巫女的手腕,被牢牢的抓住了。
那日她惊鸿一瞥的男子抓着她的手腕,似乎有些恼怒,但是一开口……却全是无可奈何。
“若是再拔下去……那真的就要长不出了。”
果然,千代眨眨眼睛,看着大变活人的场景丝毫不感觉惊慌。
这小白狐狸被青图大人拎着出现的时候,她大抵隐约猜到了。
“那你可有替代之法?”千代巫女丝毫不慌,反而这样问。
看到她是这个反应,对面的男子倒是一怔,片刻后,眼神中带了丝笑意。
“有。”他说,“虽不及我那毛发,但是依旧可能让你满意。”
他变戏法似的从繁琐的衣服中掏出了琳琅满目的首饰出来,在千代巫女面前摆满了一地,最后居然伸手摸到了自己的头上,解开鎏金发饰,刹那间,银白色的发丝散落在颊旁身后。
“这些可够?”他问道,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千代巫女,丝毫没有看摆在地上的各种首饰。
千代低头,扫了一眼这一地琳琅满目的东西,“够是够了,如果你要用这些赎身的话,我做不了主。”
听到这话,他眼中的笑意再也盛不下了,满满的溢了出来。
“威慑神大人赐在下为神使,以督整个神社的周全。”
他起身,对着千代拱手,不过话锋一转,“不过,即使没有这任命,我也是不会走的。”
千代巫女随手把玩着一枚颜色通透的玉钗,可是却丝毫没有贪婪艳羡之意,就如同把玩那白狐毛发饰一般神色清明。
“如今,威慑神大人四处云游,很少回来,你有什么企图的话,也难以实现了吧。”
“不,恰恰相反。”
他随手撩了撩披散的头发,动作举止洒脱大方,虽生得女相,却完全没有一丝女气。
“我从一开始,就只是对传闻中——你这个能稳住女杀神的凡人感兴趣。”他盯着千代巫女,眼神中趣意盎然。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平安京赫赫有名的大妖玉藻前,被威慑神收服为神使,之前一时间归于平淡的震慑神再一次火遍了平安京,一时间,让整个京都再一次人心惶惶。
作者有话要说: 玉藻前:不能再拔了!再拔就秃了!!!QAQ
第74章 番外;巫女(4)
本章字数:4427 本章错误举报
不经意之间错过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 她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神社。
而面对她的……却是跪下俯首认罪的千代。
这让青图有点紧张……作为地狱变相, 她有看穿善恶的能力, 然而她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本以为已经认识了“人类”的青图,再一次迷惑了。为什么……人类总是喜欢给自己加一些莫须有的罪行呢?
“您……不反对吗?”
千代有些别扭的挣脱了一下她的右手——正被神使玉藻前紧紧握住的右手。
没错,他们在一起了,走到最后,所有的试探和猜忌都抵不过时间的侵蚀变成了“真香”。
“大人, 我是您的巫女……我本是应该将自己献给您的。”千代巫女小声抽泣,她此时居然非常想要青图惩罚自己, 自家神明这么的好,她曾经发过誓要让她不在受欺负,可是……负了她的却是自己。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青图看了看伏在地上哭泣的千代,又看了看旁边跪的笔直的玉藻前, 不知怎么的,开口的语气很是谨慎:“我不是神明。”她说,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们没有必要按照神道的规矩来要求自己。”
青图说的很是坦然。从一开始, 她都没有想要做这个“神”。
玉藻前低头看了旁边的千代一眼, 目光柔和了几分……他知道,青图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也知道威慑神也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但是……千代过不去这个坎。
“我等身为您的神使与巫女,所以一切由您定夺。”玉藻前轻声道, 随后身体前倾伏地,行大礼。
这句话,让青图一愣。
一切……由我定夺?
作为地狱变相,她知道人类的一切原罪,通晓世上一切律法,然而今天却有人说……一切,都由她来定夺?头一次,之前审判起恶人毫不犹豫的青图茫然了。
“这一切虽因我而起,却又不是我的本意。”她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目光坦然,“不必在意我……就这样。”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些词穷。
这个时候的青图,还不懂的什么叫做“吃狗粮”,而且这狗粮还是超大份的,而喂她狗粮的人之后还问她味道怎么样。
之后,她走到神社殿外,不知何时这里已经郁郁葱葱,她席地而坐,看着发黄的树叶一片片落在地上,突然感觉,时间过得真快。
接下来,又是一个4年。
在这四年里,她登上过高山看缭绕的云雾是如何升起,亦追随日升于地平线看破晓黎明那刹那间的光芒万丈,闲时便隐匿于挂画俯瞰人世百态……这一回,她应该更加懂得人类了吧,她想。
再一次回到神社,是她感应到主殿壁画被烧灼以及神使的呼唤……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威慑神消失8年,期间其巫女与神使相互爱慕并诞下一子一女,被阴阳寮发现后按规则处理……后神明突然出现,大肆屠戮百余人,拔除带头的阴阳师家族岸谷氏,一时间令人闻风丧胆,小儿止啼……”
……
“源赖光大人!!!”
“求求你,源赖光的大人,开门吧……”
岸谷家族最后剩下的最后一个阴阳师凄惨的扑倒在源氏府邸的大门前,直到拳头硬生生敲出了血,依旧没有敲开源氏的大门。
终于,他绝望的放下了带血的手,回过头,从喉咙里发出普通野兽濒死一样的哭嚎。
他终于崩溃了——
威慑神自昨日傍晚,独自一人堂而皇之闯入岸谷家族阴阳寮,大开杀戒一个不留,整整一夜血流成河。
青图一袭黑衣,安静的站在岸谷家阴阳师的身后,一动也不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阴阳师,真是显赫呢。”她开口了,“那日,你也在吧?”
那一日,这位阴阳师也在现场,只不过不是如今这番狼狈的模样,而是高高在上的站在审判者高高在上的地位,下了命令,轻易地夺了她的巫女的性命。
她视为珍宝的东西,就被这样的家伙轻易毁去了。
青图看着眼前被吓到失禁的男人,觉得无比讽刺,也……突然很想笑。
然后,她就真的这样笑出了声。
“一开始,千代就是你派来的,对吧。”
连同那些……第一日就带她处理掉的那批巫女,皆是如此,她心里知道的清清楚楚。
安插人手,取得目标的信任,暗中获取情报……这是他们一贯的手段,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就是这么的毫无技术含量。
然而……千代做到了,甚至可以说是做的太好了。
她做的好到……以至于,让岸谷家族误以为,威慑神是可以被拿捏的。
“你们成功了。”她轻笑,苍白的脸颊抹上一抹红,看起来生动极了,“你们不仅成功了,甚至让我越来越像人类了……可是。”
“所以呢?”
她弯下腰,凑到如筛糠般发抖的岸谷阴阳师耳边,少女的音色带着诡谲轻轻诉说,“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昔日管控生与死的交界,权衡罪与恶,并能进行裁决与行刑的神明……突然有了心。
突然有了一颗人心。
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青图起身,单手抚上源氏家族的大门,然后施舍给了地上瘫软如烂泥的岸谷阴阳师一个目光:
“我倒想看看,凭岸谷和源氏一族的交情……到底能不能留下你的一条性命?”
“你想打开这扇门?好,我帮你。”
下一秒,刚刚拦在岸谷阴阳师面前紧闭的源氏大门,被她轻轻一推,就四敞大开了。
……
“你可知,你闯入的是我等源氏一族的阴阳寮?”
“确实如此。”
“你……你可知你闯进的是全京都最大的阴阳寮!”
“有何不可?”
“你……掌管罪与罚,不是应该杀有罪之人么?”
“正是如此。”
“是呢,我就是徇私枉法了。”她微微侧头,“但是……那又怎么样?”
“我想怎样,那就怎样。”她站在源氏族人的最中央,一时间,居然没人胆敢再说一句话。
“我就是想要杀了你们,我想杀谁就杀谁,想留谁就留谁,这世上没有人是干净的,包括你们……谁也逃不过。”
我,即是地狱。
她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身上,却如同带着万钧之力。
“胆敢质问我,就凭你们?”
源赖光低下头,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究竟放出了怎样的一只洪水猛兽。
当公正者被私欲支配,当奉献者学会了自私,当修行者被女色缠身,当黑与白的界限轰然崩塌,这些,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是他们亲手毁了威慑神的底线,亲手让这座神邸彻底沦为了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噗哧——”刀刃刺入心脏的声音。
岸谷的那位阴阳师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泌出的越来越扩大的血迹,顺着深深刺入胸口的刀刃,然后……看到了源赖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