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急得直接跪了下来“儿子的身体儿子自己知道,并没有奴才们说的那般弱,儿子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见四爷不说话,弘昀眼神黯淡了几分“阿玛恕罪,从私心上来讲,额娘虽然有些地方可她对儿子从不曾有过半点不好,如今她也不求别的,儿子定会努力照顾好自己,替阿玛和额娘增光”
“行了,先起来,地上凉。”四爷走上前摸了摸他脑袋,“既然你想去,那就让你去。”
随即四爷严肃地看着他“可宫里再没人跟在府里一样,仔细精心照顾着你,凡事以你为中心。宫里头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一个不小心甚至可能会危及性命,你可清楚”
弘昀脸色特别坚定“阿玛相信弘昀,弘昀定会谨言慎行”
四爷心里轻叹,不知不觉弘昀也长成了小小的少年郎,挺拔坚定的脸上也模糊有了他的影子,只比他过去天真了许多。
也许叫他进宫是好事儿,身为皇家子嗣,即便将来不承袭他的爵位或者总不能一直这么单纯。
“行了,晚上叫奴才替你好好收拾收拾,过两日阿玛送你进宫。”四爷摸了摸他脑袋道。
弘昀高高兴兴应下来,离开的身影显露出了一丝孩子气。
四爷心情还算不错的回了九洲清晏,这个时辰胤祥定然是已经在坦坦荡荡那边地头了,他也准备换身衣裳过去。
这时候苏宝生从外头进来了“爷,李侧福晋求见。”
四爷刚站起来又坐了回去“叫她进来吧。”
他心里清楚,李氏只怕是为了弘昀而来
,许是不想叫他进宫。
可李氏一进门,行过礼后,却是哀婉地跪在地上“爷,求您叫弘昀进宫吧”
四爷皱眉“起来说话,叫谁进宫,爷自有安排。”
“爷,婢妾知道,您是担心弘昀身子受不住。可若是您叫弘昂去了,弘昀那孩子心思重,只怕忧思过重,更是没了活路”李氏眼泪冲出眼眶,她跪在地上不肯起,“婢妾伺候爷十四年,从来没求过爷什么,也不敢求爷怜惜,弘昀是婢妾的命,只求爷给弘昀个机会”
四爷叫李氏这话说得极为不悦,且不说同为额娘,李氏这口口声声是为了孩子,却不顾弘昀的身子骨,只想着让他进宫,这样的额娘真是跟德妃有的一拼。
更叫四爷不高兴的是
“谁跟你说爷要叫弘昂入宫”
李氏愣了一下,赶紧擦了擦泪,她也不傻“如今府里只有弘昀和弘昂年龄合适,婢妾婢妾这才猜是三阿哥。”
四爷眼神里带上了淡淡嘲讽“昨日宫里才传来口谕,今日你就来求爷给弘昀个机会,李氏,你这是打量着谁是傻子不成”
李氏脸色苍白起来,手中帕子扭得不成样子,她心里有些慌张,可这消息不是从九洲清晏传出去的吗
四爷懒得跟她多说“你先回去吧,爷早就跟弘昀说好了,过几日送他入宫。你有到处打探消息的功夫,不如多替他做几身衣裳,没事儿不必再来九洲清晏。”
“是,婢妾先告退了。”李氏紧着手嗫嚅着起身,走出去时还忍不住晃了晃,听见四爷这话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
是她着急替弘昀博前程,吃相难看惹了四爷不喜,那消息来源只怕也有问题。
李氏恨恨往长春仙馆的地方看了眼,说不定就是乌拉那拉氏那个贱人使的招儿,直到回了茹古涵今她这心才安稳下来。
左右都已经没了宠爱,如今被四爷不喜也是虱子多了不愁,最重要的是弘昀能进宫,以后这世子之位便多了一份保障,她也顾不得跟乌拉那拉氏死气。
“叫人给弘昀做些新衣裳和新鞋,叫赵福成把弘昀喊回来,我有些话要叮嘱他。”李氏沉住气吩咐完,才定定看住了春桃,直看得她跪下
来,才冷哼出声,“谁告诉你的消息,我给你个机会,给我仔细查查,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你就给我滚回内务府”
春桃颤颤巍巍点头“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查”
她饶不了春梅那个小蹄子
到了晚间,四爷在天然图画耿氏这里用膳时,苏宝生脸色不太好看地进了门。
“爷,三阿哥突然上吐下泻,太医已经过去了。”
四爷闻言皱着眉放下了玉著,耿氏赶忙跟着放了筷子。
“爷,小孩子大热天儿的容易吃坏肚子,这可不是小事儿,您快过去看看吧。”
四爷淡淡站起身来“爷改日再过来看你。”
耿氏一点不敢拿乔,赶忙起身行礼“婢妾恭送爷。”
其实四爷过不过来的,耿氏现在已经不大在意了,她靠着宋侧福晋过活,如今府中宋侧福晋坐大,其他人那里分薄的宠爱已经极少。
四爷过来她这儿,大概也是看在宋侧福晋的面子上,且自打弘昼满月后,四爷过来也很少与她做些什么。即便是伺候了也要喝避子汤,耿氏身子本就寒气重,也没什么争宠的心思。
等到了十三所,弘昼正在喝药,那小脸煞白的样子,端端是看着可怜得很。
含着一泡眼泪勉强把药喝下去,弘昂便看见了四爷,那眼泪唰就掉下来了。
“阿玛”
四爷听着他哭咧咧的声音,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止不住有些心软。
“奴才们怎么伺候的以后可不能乱吃了。”
弘昂坐在床上,扬着脑袋哭得更厉害“阿玛,是儿子错了,儿子鬼迷心窍,不该不听额娘的劝告,反而动了小心思,阿玛罚弘昂吧呜呜呜”
四爷摸在他脑袋上的手顿了一下,他定定盯着弘昂好一会儿,才淡淡收回了手。
“你动了什么心思”
弘昂见阿玛脸色冷淡,心里怕得厉害,眼泪掉得更凶“是儿子不该嫉妒二哥和四弟得阿玛关注,儿子自个儿吃了相冲的食物,呜呜呜弘昂只是想让阿玛能多看我几眼,弘昂再也不敢了”
四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个多疑的人,可他实在是不愿意把多疑放到才六岁的儿子身上,即便弘昂这话不实在,到底也
有情真意切的地方。
“以后阿玛会多教导你几分,如今府里只你一个跟着先生进学,阿玛会多关注你的课业。”满足弘昂的心思,也仔细看着别叫他跑偏了。
弘昂闻言泪中带上了欢喜的笑容,泪汪汪的眼睛里全是濡慕“儿子定会努力跟着先生学习,定不会松懈的”
等四爷离开后,弘昂脸上的天真和濡慕立马就散了个干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抹干净眼泪,阴着一张笑脸爬下床,冲到墙边把一张犀牛角的弓拿下来,用椅子腿断成两截,随后放在地上狠狠地踩了许多下。
凭弘昀那破败的身子也能进宫本该是他去才对弘昂从小就擅长看人脸色,这些时日额娘再没派人过来,他很快便知道,阿玛只怕是发现了他和额娘的算计。
如今已经进不得宫,他总得把这事儿给圆过去,这才故意吃了些寒凉之物,得了阿玛的承诺。
弘易要入学还得一年多,他怎么都得跟阿玛关系更亲近些才好。
可听阿玛亲口说出叫弘昀入宫,一直看不上弘昀又嫉妒他身份的弘昂还是恨得厉害。
“去叫人给我再找个一模一样的回来。”撒完了气,弘昂才冷着还稚嫩的嗓音对贴身太监吩咐。
那小太监早就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赶紧应了下来。
四爷从十三所出来直走便是棕亭桥,穿过桥有两个岔路口,左边去镂月开云,右边是去九洲清晏。
四爷想都没想就往左边走,走了一小段路,他想起今日本该是在天然图画歇着的。
到底不好替小狐狸树敌。再说天也晚了,估计把小狐狸折腾起来,她又要不高兴,四爷抿了抿唇,又转身回了九洲清晏。
实际上这会子宋琉璃还没歇下,她正等着许福从府里回来。
今儿个歇过晌儿苏宝生就笑眯眯地送来了四爷的赏赐,宋琉璃心里清楚,如今四爷就跟那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偏偏还有点子良心的二道男一样,但凡要去别人那儿,总有些心虚,少不得赏她点什么,浑然忘了她也是彩旗之一。
可宋琉璃也没心思替福晋鸣不平,社会就是这么个社会,老爷子还在位,想独宠那就是想死。作为一个社会人儿,宋琉璃充分尊重
目前的局势,即便有不舒服,也都随时闹妖出去了,从不叫自己心里不痛快。
不用伺候四爷,她向来都睡得早,可晚膳前,木莲就过来禀报
“主子,镂月开云的驱蚊符没了两个。”
宋琉璃心下又悸动了一下子,这感觉熟悉又陌生,给她带来的却并非是好的直觉。
“什么叫没了”她皱着眉问。
木莲低下头“奴婢在大殿和东西配殿的四个角落里都放了,如今大殿里的不少,六阿哥那里时刻有人盯着也没见少,可三格格和四格格的东配殿里东南角和西北角的驱蚊符都不见了。”
宋琉璃抬起头“这是头一回发现”
“奴婢该死,琉璎园里向来都守得严,以前也没出过问题,奴婢出来前没仔细查。”木莲直直跪在了地上。
宋琉璃心里跳得越发不祥,她直接命许福回府去查。从园子回府里路途不短,晚膳后这都过了一个多时辰,许福还没能回来。
直到园子里亥时落锁前,许福才急匆匆带着满脑门儿汗进了门。
“主子,琉璎园没没被人动过手脚,奴才带着小鹿子挨个儿查了,木莲那里但凡用了的都有记录,一个都没少。”许福也顾不得喘匀了气,抹着头上的汗赶紧回话。
宋琉璃还是有些不安心“那你带着人仔细些,把镂月开云的奴才都查一遍。”
即便是无人拿她的符生事,她也怕孩子出问题,到底被动了手脚的是大宝和小宝的住处,这实在是叫她心情好不起来。
许福见主子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多说,赶紧躬身“喳奴才明个儿就带人查。”
府里的这些事儿都零零碎碎,冷暖各自知,没多少人会放在心上。叫各府里爷们关注的,当然是个小阿哥进宫的事儿。
胤祥不关心这个,廉郡王府里虽然孕妇一个接一个,可他也不在意,毕竟还一个都没生出来,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生的下小阿哥来。
叫胤禩没想到的是,就在小阿哥们进宫的当晚,老天爷就如了他的愿,送了他一个小阿哥。
“爷,纳兰侧福晋早产,您快回去看看吧”廉郡王府的下人找到胤禩时,他正跟纳兰氏的阿玛,纳兰一脉分支的族长纳兰常德在燕归楼
里喝酒。
听闻纳兰氏小产,二人自然是都坐不住,急急忙忙就散了。等胤禩回到府里,纳兰氏已经生了个病弱的小阿哥下来。
“恭喜爷,是个小阿哥”郭络罗氏见胤禩带着满脑门儿的薄汗跑进门,起身语气淡淡地道。
她在郊外庄子上养了小半年才养好身子,清明过后回府时,纳兰氏都显怀了,连张氏和毛氏都有了身孕。
郭络罗氏觉得那清明时节的雨像极了替她祭奠,祭奠她死去的感情。
自回府开始,郭络罗氏就免了妾室的请安,一直在正院里呆着不怎么出来,也不怎么见廉郡王。
胤禩都已经两个月多月没看见郭络罗氏了,如今听见她这话,忍不住就顿住了脚步。
“福晋,爷”
“爷还是先去看看纳兰氏吧,她刚生产完还虚弱着,臣妾就先回去了。”郭络罗氏没有跟胤禩多说的心思,淡淡说完就带着人回了正院。
若说这一刻,郭络罗氏的冷淡叫胤禩心里的愧疚变成莫名羞恼,那底下人查出来的实情就是在胤禩怒火上浇了热油。
“侧福晋是用了膳房送过来的芙蓉糕,才突然肚子疼早产的。那芙蓉糕里有催生的药,管着膳房采买的是福晋的陪嫁嬷嬷郑嬷嬷她男人。”
胤禩怒气冲冲去了正院。
“爷,福晋已经睡下了,您哎哟”
正院里的大太监没说完话,就叫胤禩一脚踹开,爬都爬不起来。
“嘭”的一声,胤禩直接踹开了正院的门,郭络罗氏正好听到动静,披着衣服站在卧房门口。
“郭络罗氏,那是爷的子嗣,你竟然就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手”胤禩气得手都在抖。
郭络罗氏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坐到了软榻上“瞧爷这话说的,难不成悄悄动手就可以了”
胤禩蓬勃的怒气被郭络罗氏这话一噎“你你说说你到底是要闹什么”
与其说胤禩是被郭络罗氏对纳兰氏动手气着,不如说是因为郭络罗氏和安亲王如今都对他极为冷淡的迁怒,郭络罗氏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可她也不会轻易要人命。
如今这般明目张胆,也是等到七个月里才动手,也不曾要了纳兰氏母子的命,这便是郭络罗氏的底限,胤
禩心里清楚的很。
“是爷对不起你,可爷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爷这些年过得多艰难你不是不知道,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胤禩冷静下来以后,便用上了平日里最叫郭络罗氏心软的姿态,无奈中还有几分悲凉,配着他温润如玉的样子,真真是叫人心疼。
郭络罗氏心里是疼,只再不是为了这个面目都开始陌生的男人,她疲惫地撑着脑袋“爷能告诉臣妾吗你到底为什么非要那把椅子不可”
胤禩身子僵了僵,眉头忍不住皱起来“身为皇子,我从来都不比任何人差,为何那把椅子我做不得”
“即便是要我的命也在所不惜”郭络罗氏笑了出来,话音儿特别轻,也特别地清晰。
胤禩心下一凛,随即脸上露出一个苦笑“玉容,你是不是对爷有什么误”
“我院子里的奴才我都清楚,也只有你的人我没撵出去。”郭络罗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垂着眸子并不看他,“我刚进庄子,你便去了纳兰氏那里。这么些年她们都没能有孕,我回来一下子怀了三个。爷,我不是傻子,我只要一个答案。”
胤禩紧紧捏着扳指,好一会儿才松开“你想知道什么”
“我嫁给你的时候,不是我非要你给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那时候你没有那个念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皇位有了执念这份执念又为了什么”郭络罗氏抬起头静静看着胤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