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被骂得脸色也不好看,他抬起头嗫嚅着:“额娘……”
“你给我闭嘴!”德妃狠狠拍了下桌子,这种喜庆日子摔杯子都不成,“我自问是纵着你几分,但我可曾教过你对兄长不敬?你八哥九哥如何且是你能置喙的?你要是想气死额娘,你便继续!以后也不必再来永和宫,额娘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胤禵见德妃哭,又听她说的如此声严厉色,也有些慌了。
他膝行两步上前:“额娘您别
难受,都是儿子不好,是儿子错了,您罚我打我都行,您别哭啊!”
德妃抹着眼泪,眼角悄悄扫过四爷那张依然冷峻的面容,声音更哽咽了几分:“额娘能留下你们兄弟二人不易,叫你四哥受了多少委屈才能有你今日这般张扬,你怎么就不懂事儿呢!”
胤禵闻言就是一窒,他尴尬地看了四爷一眼,低下头去:“儿子不懂事,以后再不敢了。”
德妃这才抹干净眼泪,眼妆丝毫不花,只眼眶略泛红的样子叫胤禵看着难受不已。
“跟你四哥道歉,晚上跟你八哥和九哥都道个歉,你们都是兄弟,万岁爷最是见不得你们兄弟闹将起来。”
胤禵:“……”要不是四爷这张死人脸,他今儿个也跟别人打不起来!
要他道歉?
“额娘,要不您打我一顿……嗷!”
胤禵捂着被德妃拍了一巴掌的脑袋,这才不甘不愿地扭头看着四爷敷衍道:“是弟弟不对,四哥原谅弟弟则个!”
四爷听着他含糊地道歉,眸子深处闪过一丝讽刺,这就是他的亲弟弟。
他也没搭理胤禵,稍缓了脸色对着德妃行礼:“儿子和乌拉那拉氏先去收拾下。”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乌拉那拉氏尴尬地行了个礼才匆匆撵上去。
胤禵等四爷一走就直接跪坐在了地上,摸着脑袋脸上全是烦躁:“他总是谁都欠他的样子,额娘这些年对他也不薄吧?看着他那张脸就招人烦!”
德妃咽下口中的苦涩,也不再骂胤禵,只叫人扶他起来上药。
“你四哥也不容易,你大了,额娘再管不住你,只以后你但凡念着点儿额娘这些年不易,就别再这么莽撞了。”
她知道四爷这是怪她瞒着乌雅氏做阿芙蓉生意的事儿,可她能怎么办呢?
那是她的母家,她又被万岁爷封了个德字儿,若是叫人知道了,满宫笑话还是小事儿,她还能不能坐稳妃位都是问题。
老四却只考虑对他的影响,丝毫不顾及她的难处。
回到偏殿乌拉那拉氏被宫女伺候着换衣打扮,也不来招惹四爷,只叫他一个人端坐着。
四爷也不急着收拾,左右这伤到了乾清宫是瞒不住的,到时候也是得叫人议论,他也不甚在意。
他已经叫苏培盛安排人南下将那阿芙蓉的生意该毁的毁,该擦干净的尾巴擦干净,本来这事儿就忌讳让人注意到。
今日胤禵这一闹腾,若是老八不记仇便罢,可若是老八心里不痛快,胤禟又是个混不吝的,真叫直郡王借机发挥点儿什么,不只是他,德妃和胤禵都得叫万岁爷不喜。
可他们却丝毫想不到这一点,该闹腾的还是闹腾,心里偏袒的还是偏袒。
他不是看不出德妃今日哭这一场是为什么,胤禵大了,今年大婚后也该开府上朝办差,她是想着让自个儿别跟胤禵计较,该帮的还是要帮衬着。
作为兄长这是他义不容辞的事儿,偏偏添上了德妃的算计,只叫他心里难受又焦灼的紧。
两厢难受之下,母子之间那嫌隙到底是更深了些。
这点难受到了乾清宫便成了丢人,胤禵顶着一张青紫的脸没多久就跟胤禟勾肩搭背成了哥俩儿好的样子。
且不说做戏的成分有多少,可这倒是叫胤禟和四爷立场更尴尬了些,尤其是在知道实情的胤祉面前,看着老三那张感叹偷笑的脸,四爷心里窝火得很不能再把这几个不省心的兄弟揍一顿。
这心情一不好,他便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佟家那边他依然只是过去敬了一杯,也没寒暄便回了自个儿的座位。
乌拉那拉氏不敢上前讨没趣儿,跟着几个妯娌小声讨论一二也还算融洽。
本来胤祺也跟四爷一样喝闷酒,到底今天被自家亲哥哥照顾了一把的胤禟看不过去,拉着胤俄强揽着胤祺也喝得热闹。
到最后便只剩四爷一个人郁闷,也许是四爷还有些小心思,他纵容着自己心里的烦闷在散席之前就喝多了。
万岁爷早早就离了席,他这样子被直郡王看到眼里,挑着眉跟胤禩对视一眼,二人也没说什么。
回到府里已经过了二更,苏培盛让苏宝生和林达升两个人搀扶着四爷回外院。
等乌拉那拉氏被刘嬷嬷接走后,四爷便推开了两个奴才,虽满身酒气步伐不稳,可语气却还保持着几分清醒。
“今日可有动静?”
苏培盛赶紧凑过去低声回话:“郑嬷嬷派佛堂洒扫的粗使太监给后花园传了信儿,奴才看过没问题,叫人扔
到隔壁了。”
四爷冷哼一声:“叫人盯紧了,这次过后,爷不希望在府里还看到别人的钉子。”
苏培盛躬身应声:“喳!”
四爷趔趄着走进屋,一屁股坐在软塌上,这才仿若不经意地开口:“兰柏轩那边如何了?”
苏宝生闻言脸上就是一苦,这可该怎么回话呢?
说宋格格吃得好睡得好狗也玩儿的好,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
那他会先挨打吧?
“回爷的话,宋格格瞧着胃口没原来好,倒是很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意思呢。”苏宝生思忖着到底是选了个安全的回答。
不管吃多少,怀孕后挑食那不是胃口没过去好吗?跟奴才笑闹什么的,说是强颜欢笑也没毛病啊!
四爷闭着眼睛哼哼了几声,过了会儿,就在苏培盛和苏宝生以为他睡着,正准备服侍着他进房去睡的时候,四爷却突然开了口——
“爷喝多了!”
苏培盛:“……”看出来了,怎么的呢?
“爷喝多了!”四爷半睁着眼斜睨着苏培盛。
苏培盛看着四爷这眼神儿,突然就灵光一闪:“都是奴才不好,伺候不好爷,奴才这就去派人把小……宋格格请过来!”
说完他后背都有些出汗,嘴一快小狐狸仨字儿差点儿脱口而出。
四爷闭上眼,脸色平静了些:“浑说,什么小宋大宋,爷只有一个宋格格!”
说完他便不再吭声,苏培盛扭头看了苦着脸的苏宝生一眼,得,这活儿还是得他苏大总管来做!
作者有话要说:四爷:爷喝多了。
苏培盛:奴才知道,奴才这就伺候您歇着。
四爷:狗奴才,爷喝多了!
苏培盛:……奴才看出来了呀!
四爷一脚踹过去:爷特么喝多了想要小狐狸,你非得让爷把话说清楚吗?
苏培盛捂着屁股:奴才只是半个男人,那怎么能知道男人的嘴这么骚气呢!
四爷:……
第40章
宋琉璃被叫醒的时候,要多懵逼有多懵逼。
她正在梦里跟自个儿的小公主玩滑梯呢, 突然一下子小公主就从台阶上掉了下去, 吓得她睁开眼就是一身汗。
“格格, 爷喝多了, 说是叫您过去伺候呢。”木莲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着额头上的细汗小声道。
宋琉璃:“……”去他大爷!
她闭上眼深呼吸了几下,勉强压下口吐芬芳的冲动,她翻了个身冲着墙壁, 声音里一丝感情都莫得:“就说太晚了我见不得风, 天塌下来也别再叫我!”
苏培盛就在外间,听得真真儿的,这会子他那脸色也不比刚才的苏宝生好多少。
若是以往还好说, 作为外院的大总管, 即便是宋格格不高兴,他软硬皆施怎么着也能叫这位格格去外院。
可眼下这位祖宗肚子金贵着呢,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呀!
苦着脸回外院路上,苏培盛还一个劲儿在祈祷主子爷已经睡了。
没想到他一进门儿,四爷就坐起来了,眼睛也不睁开,只带着点冷硬霸道吩咐:“给爷擦脸!”
苏培盛:“……”这本该就是奴才的事儿不是?
他不吭声, 拿着温湿的帕子上前小心伺候,可他一靠近,四爷眼睛就睁开了。
“宋氏呢?”四爷皱着眉头冷冷盯着苏培盛,盯得他差点儿跪下来,那帕子是如何都不敢再递上前。
“回爷的话, 宋格格说自个儿身子不适,夜深了见不得风,让奴才代为给爷赔罪呢。”苏培盛躬着身子低声回答。
当奴才的就是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才是。
四爷冷哼出声,就她那倔强着死都不肯改口的样子,还会赔罪?
他虽然醉得不轻,好歹也没彻底失了清明,也知道几分轻重,没再多说什么,只冷着脸叫苏培盛伺候着睡下。
这日过去后,四爷像是跟宋琉璃较上劲一般,去了正院去越漪苑,碎玉阁去的更多,连怡乐轩四爷都去了一回,喜得武氏差点儿没蹦起来。
张氏就在兰柏轩隔壁住着,四爷多来碎玉阁几回,府里头只当她是又重新得了恩宠,伺候得精心了不少。
她虽然过去性子不好,却并非愚钝,这一年下来
她都亲力亲为照顾自个儿的小格格,心思更是通透了些。
四爷回回来碎玉阁都不叫水,陪着小格格逗趣儿的时候倒是比跟她说话还多,不经意间还冲着隔壁脸色莫测,她如何猜不出四爷频频来碎玉阁是为了哪般?
因此虽然张氏在别人眼中复宠,她却没像过去那样又张扬起来,一直很低调的样子,倒是叫福晋心里满意了不少。
宋琉璃这边就更不在乎了,她和张氏即便不是敌人,以张氏的性子也不会上赶着讨好她,二人作为邻居井水不犯河水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虽然大伙儿都知道四爷冷着兰柏轩,可她有了身孕,膳房又被苏培盛暗地里敲打过,谁也不曾忽视了她去,她那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
这日给福晋请过安后,宋琉璃扶着木莲回到兰柏轩后,边吃着点心边好奇盯着木莲跟她聊天。
“还没感觉?”
木莲面无表情摇摇头:“没有。”
宋琉璃咋舌:“难不成是骗人的?”
可当初学那符篆的时候,还是走近科学的时代呢,反转符也用不了,讲故事人家也不会跟她撒谎吧?
木莲不说话,格格这话明显不是问她,再说反噬这个事儿,没有不是更好吗?
可宋琉璃不这么想,这就跟吊在头顶的另一只靴子,不掉下来总叫人心神不宁。
“还是说那位现如今……不是符篆的作用?”
木莲依然不回答,这事儿她就更不知道了。
倒是许福心思更灵敏些,他翻着火盆子上给自家格格烤的红薯,思忖着低声道:“格格,那位也只是在佛堂呆着,眼下也没别的处置,怕不是还没彻底见效?”
宋琉璃挑挑眉:“有可能……这也真是奇怪,清风苑闹了那么一出,没个结果就什么动静都没了。府里头接二连三没了好几个孩子,也不见福晋和爷敲打谁,确实是说不过去。”
福晋虽然看着没有李氏和乌雅氏能算计,也不能这么无能吧?
更别说四爷,野史和小说都说他是个对掌控力要求特别高的人,还有电影里那什么血滴子,大臣家里小妾偷个人雍正都能知道,没道理自家后院出了这么多事儿,他反倒是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说因为现在时间还早?
也是,据说那什么血滴子是九龙夺嫡时候才有的,四爷现在还是跟在太子身后兢兢业业愿为贤王的乖狗子,即便对那把椅子有所想法,估计也只是偶尔意淫一下。
想来现在的四爷……还真是个愣头青啊,谁能想得到一代铁血帝王年轻时候被妻妾都能耍的团团转呢?
宋琉璃在内心吐槽着四爷,不留神就干掉了一碟子点心,连拳头大小的烤红薯都吃了俩。
木莲赶紧拦着:“格格,眼看着快到午膳时候了。”
宋琉璃脑海这才停止了转悠,懒洋洋点了点头:“也是,这大冷的天儿,小格格告诉我说她想吃烤羊腿,还想吃红烧肉,还有五香仔鸽!”
许福:“……”
您才有孕一个多月,小格格能有这么大胃口?
说实话几个奴才都被她吃怕了,过去她用膳便不少,可也没现在这么吓人。许福算过,自家格格除了三餐照旧,每日里点心至少要两碟子,至于用火盆子烤的栗子、小土豆、红薯,那就没数了。
看着宋琉璃那依然纤细的腰肢,大伙儿都不知道这东西都吃到哪儿去了。
就在几个奴才都愁着怎么叫自家格格少吃点的时候,‘无能’的愣头青四爷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现在没了户部的差事,上不上朝也只是个形式,按理说每日里除了看看古籍,便也没什么别的事儿了。
可他这阵子并不清闲,乌雅蒙德暴毙后,直郡王的人便开始处理掉他们跟乌雅氏来往的痕迹,粘杆处发现直郡王的幕僚跟几个向来维护太子正统的御史有所来往,也不知道直郡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爷,隔壁来消息了。”苏培盛小跑着进了门便躬身道。
四爷正在写信,闻言写完几个字儿才停下笔:“说。”
苏培盛直接跪下来低着头禀报:“说是……说是要郑嬷嬷想法子对大阿哥动手,然后栽赃到李格格身上,李父在牢里得了照顾,有人告诉他是太子帮衬着要替他脱罪。”
“啪”一声,四爷直接把上好的紫毫笔给捏断了,脸色变得铁青。
让他以为是太子借李氏的手杀了他的嫡子,再叫太子一派的御史捅出乌雅氏阿芙蓉的生意,一来是让他跟太子决裂,二来他身为孝懿
仁皇后养子没了嫡子便没了争夺皇位的机会,三来是让太子在皇上那里更加劣迹斑斑,四来直郡王毫不沾身,更突显出长子刚正不阿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