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合英院的宋氏殁了以后,四爷就在府里下了封口令,虽说知道原来宋氏存在的人不少,可也都在宫里,钮祜禄氏来的时间也晚,这才什么都没查到。
就因为如此,钮祜禄氏瞧着兰柏轩的方向,又瞧了眼合英院,总觉得这宋氏不太对劲。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也不知道万岁爷什么意思,不管是王国昌还是李光地,他都留中不发,也没在朝上说起这事儿,只叫人想法子治理水患。
四爷瞧着脸色都不大好看的康熙和太子,心下知道怕是还有些自个儿不知道的事情。左右他身上没有差事,跟那位刚进府才几日的先生聊过后,也不多管这些,只当个闲人,做出一副在府中将养身体的样子。
所以这回府第三日刚过了辰时,四爷就带着苏培盛踏进了兰柏轩的大门。
听到许福和杜若请安的动静,宋琉璃赶紧扶着木莲就下了软塌。
“给爷爷”宋琉璃摆好思念、激动、深情等
情绪,正抬起头避免叫四爷看见自己的双下巴时,后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两行清泪都不需要酝酿就直直流了下来。
“爷呜呜”宋琉璃也不顾规矩了,赶紧起身走到四爷面前,一副手足无措又着急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哭出声来。
天呐,这个男人以前好歹是又高又帅身材又好,她心里也还算是平衡,不管是男朋友还是炮友要个这种质量的也少见,她不亏。
可现在呢他的深邃双眼皮大眼睛呢他线条完美的脸庞呢他强壮有力的身子呢眼前这个眼睛瘦成三眼皮的骷髅是谁
四爷自打回府开始,不管是福晋还是李氏都是满脸心疼,眼眶通红,甚至也都哀婉地掉过泪,更是细心地伺候着饮食软语温存,可他心里没什么感触,反倒是安慰两人叫他有些疲惫。
眼下看着宋琉璃一脸惊呆后,向来爱无声哭到人心疼的小狐狸呜呜哭出声来,唇角还努力挂着笑,使劲去抹那擦不迭的眼泪,不顾奴才们都还在,小手儿就开始在他身上到处乱摸。
“咳咳没规矩,还不伺候爷喝茶”四爷被他摸索的不自在,揽着她走到软塌旁坐下。
宋琉璃不肯独坐一旁,只紧紧靠在四爷身边“爷您饿了吗快快快,快吃些点心,这点心可好吃了”
说罢她从软塌下的暗格里拿出两碟子摆得满满的点心放在矮几上,顺手拿起一个就往四爷嘴边凑。
许福“”
那其嬷嬷“”
她面无表情扫了有些心虚又猝不及防的许福一眼,垂下眸子没说什么。
许福暗地里给宋琉璃偷藏点心她是知道的,可她不知道竟然藏了这么多怪不得这些时日没见这位格格闹腾,感情还真没少吃
四爷倒是没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官司,吃了一个点心,感觉有些腻,赶紧喝了口茶水。
“行了,爷这会子还不太饿,待会儿跟你一起用午膳,叫膳房上些好的。”
宋琉璃眼巴巴看着他,还是一副懂事强忍着不哭的样子“那得叫膳房多上些肉食,爷在外头肯定没好好用膳爷还不如婢妾肚子里的小格格和小阿哥懂事,他们热得厉害,都还特别能吃。”
四爷“”他看出来了。
捏着宋琉璃胖出了坑的软乎小手,他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有种在其他地方都没有的自在。
尤其是看着宋琉璃没个端正姿态靠在自己身上一脸依赖的样子,他就感觉自己在外头受的罪是值得的。
不管是为了那把椅子还是为了别的,无非也就是希望他想守护的人都能安居乐业罢了。
他摸着宋琉璃的脑袋扫了苏培盛一眼“没听见按你宋格格说的来。”
苏培盛赶紧赔笑“喳奴才这就去”
那其嬷嬷本有些不乐意,毕竟双胎足月生的就少,眼看这都七个月了,多吃只能是更难生一些。
可瞧着四爷那瘦得惊人的样子,她到底是更心疼自己奶大的孩子,便也低着头没说什么。
好在外膳房牛管事总叫小太监们鸟悄跟刘小宝套近乎,也知道什么该上,什么不该上。
这午膳瞧着丰富的紧,肉菜也非常多,可也没有大热大寒的东西。
“爷,您尝尝这个肚丝,外膳房做得比内院的好吃呢”
“还有这个翡翠鸡丁,一点也不腻,您吃吃看”
“哎呀这个鸡丝凉面好吃,爷”
四爷看着宋琉璃眼神放光用着膳,完全忘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不知不觉,他倒真多用了一碗饭,还吃了小半碗的鸡丝凉面,算是他几个月来吃得最多的时候。
苏培盛瞧着宋琉璃那眼神跟看见祖宗一样,眼泪汪汪的,就差给她上香了。天知道大热的天儿还在外赶路时,要叫四爷多吃几口东西有多难
用过午膳消了消食儿,宋琉璃就拉着四爷去歇晌儿,等奴才们放下帐子退出去以后,宋琉璃也不顾天还亮着,上手就去扒四爷的衣裳。
四爷哭笑不得,紧紧握住宋琉璃的手“你这是要做什么且不说规矩,你这都乖一些,等你生完了爷再给你。”
宋琉璃无语地眨巴着眼睛“不,我要看看爷受没受伤,我心疼”
四爷只当她是想自个儿想得紧了,不管是关心还是想咳咳白日宣淫,他都没有不喜,反倒是心里极为舒坦。
“你乖乖睡觉,爷没受伤,爷困了。”他轻轻拍着宋琉璃的肩膀,声音前所未
有的温和。
宋琉璃只能作罢,可还是紧紧抱着四爷不撒手“爷晚上叫我看看好不好以后您出门一定要爱惜自己,我和孩子们都心疼呢”
四爷紧紧握住她的小肉手,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再低头,就见刚才还激动的小人儿都没等他回答,已经睡过去了。
摸着宋琉璃鼓起来的大肚子,他眼神放松又温和,没多一会儿也跟着睡了过去。
晚膳两个人吃的依然不少,四爷也无事,索性叫人把前朝治理水患的古籍拿了些过来,跟宋琉璃一起靠在软榻上看书。
宋琉璃凑在他怀里瞧了眼他在看什么,眼神闪了闪便不感兴趣地拿了本奇闻异事的话本子看起来。
到了晚间入睡时,宋琉璃就怎么都不肯同意睡觉了。
“爷脱了嘛”
“不许浑说,快睡觉”
“不,爷先把里衣脱了”
苏培盛和许福在门外听得有些面面相觑,值夜的木莲和杜若脸儿都绿了,格格这肚子都多大了,怎么还敢这么折腾呢
就算是为了争宠,这是不是太拼了些
没等几个人苦着脸想出法子来,就听到了里头的抽泣声,木莲脸吓白了脸,赶紧叫杜若去叫那其嬷嬷。
那其嬷嬷才刚躺下就被叫了起来,一听说主子爷和格格在敦伦,她脸色都变了,赶紧起身穿上衣裳就跟着杜若来了西厢房。
“嬷嬷,您说是不是先叫府医过来”苏培盛见着那其嬷嬷小声道。
那其嬷嬷板起脸“糊涂,是叫人知道格格这时候还勾着爷说得出去,还是叫人知道爷不管不顾说得出去”
苏培盛也知道,可他还是担心,若真出点什么事儿,今天所有的奴才都活不了。
屋里这会子却没了动静,也一直没叫水,几个人眼睛都不敢错的盯着屋里,谁也没了去睡觉的心思。
屋里此时宋琉璃还在进行自己的表演,尤其是看着四爷胳膊上还不曾愈合的一道深深的伤疤,瞧着若是再长几分,手筋都要断了。
她捂住嘴眼神惊讶又难过“爷骗人您明明受伤了”
天呐,难不成老天爷给她的金手指不是画符,是做梦或者是她的娃
强忍住问四爷受伤细节的
事儿,她一只手放在身侧,狠狠掐在后臀上,眼泪汪汪看着四爷,看得他刚刚被摸起来的火气都消了下去。
“也不是什么大伤,不许嚷嚷叫人都知道了。”四爷拍着她的背,怕她哭得厉害了身子受不住。
前几日他在正院和清风苑都没做什么,穿着里衣也没人知道,要不是顾忌着宋琉璃的肚子叫她撕扯开了衣服,这伤应该没人知道才对。
他就是怕府里头女人知道了会哭哭啼啼,谁知道看见宋琉璃哭,他倒是也没什么不喜,反而更熨帖了些。
“那爷更要好好用膳了呀牛羊肉就先别吃了,您今儿个还陪婢妾吃了鱼,这个也不能吃了。”宋琉璃说得特别感同身受,这不是什么都不能吃了吗
想着她自己也差不多的遭遇,宋琉璃眼泪就更流畅了。
“好了好了,都是要做额娘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四爷见她眼泪又开始泛滥,端过煨在床头小几上的温茶先自个儿喝了几口,又喂她喝了些,两个人才重新躺下。
宋琉璃到底是肚子大了,哭也很耗费力气,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后,她就先窝在四爷怀里睡了过去。
四爷素了两个多月,回来后在正院和清风苑也什么都没做,眼下抱着丰润了不少的小狐狸,尤其是感觉到她终于像点样子的某个地方在自己胳膊上蹭,四爷心里火气是怎么摁都摁不下去,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到了半夜,她还嫌弃四爷身上热,小手儿推了两把,下意识捧着肚子跟个蜗牛一样慢慢翻身离他远一些。
在外头两个月还没习惯过来睡不踏实的四爷被她得动作惊得醒过来,看着她慢慢翻身的样子,知道她这是嫌弃自己身上热,想着入睡前的艰难,恨得他翻了个身又抱了上去。
宋琉璃感觉自己好像被放在了锅里,一直在蒸,蒸得她汗不停的冒。
“呜呜不蒸了,不蒸包子了,让包子自己熟好不好”念叨了好久,才感觉自己被从锅里放出来,她嘘了口气,这才更自在的沉沉睡了过去。
第50章
一大早听到屋里的动静,几个眼下泛着青黑色的奴才一进门, 就看见四爷正替宋琉璃盖被子。
虽然四爷中途被宋琉璃扰醒了两次, 可他感觉睡得也很不错, 眼底的疲惫都少了些。
“不用叫她, 让她多睡会儿,给爷备水。”四爷淡声吩咐完,想起自己刚才听到的呓语, 又冲着苏培盛道,“今天让外膳房送些包子过来。”
那其嬷嬷和苏培盛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累着了
等宋琉璃起身后, 那其嬷嬷想了想,还是特别隐晦地提醒了一句。
“格格, 您现在身子大了, 不好再伺候爷, 若是伤着身子就不好了。”
宋琉璃正捏着包子吃得起劲儿,闻言有些没反应过来“啊没伺候啊。”
她就记得蒸了半晚上包子,醒来正好馋包子, 没想到早膳就进上来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胎动特别活跃, 她感觉这俩也快熟了。
“您昨晚不是”那其嬷嬷脸色有些疑惑,若是没伺候,爷脸上那股子满足是哪儿来的
宋琉璃清明了些,她笑了笑“没事儿, 我就是见爷出去那么久又瘦了那么多,想看看他受没受伤爷来的时候,就不要上发物了,来点清淡的吧。”
那其嬷嬷眉头一紧,也顾不得多想,听这意思主子爷是受伤了啊,可她也不敢多问,左右格格身子没事儿,爷的身体自会有苏培盛好好照顾着,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四爷回来后,在兰柏轩歇了三日,看着宋琉璃那硕大的肚子,是越看越惊心。
在那其嬷嬷建议下,便解了她的禁足,也跟福晋说了不用她去请安,解禁是为了让人扶着她在后花园里多走走,兰柏轩毕竟还是太小了些。
那其嬷嬷在四爷回来后就知道了,杜若和半夏都有些身手。所以每每出去,两个人必定是要跟着一个,许福也特别小心谨慎注意着地面和周围,倒是也没发生什么不对。
其实在四爷出府这段时日里,虽然没人有什么大动作,小动作诸如什么麝香红花,食物相克的戏码也没缺了。可一来有解食符和未食符,二来宋琉璃让人在兰柏轩四个角落都埋了平安符和六甲符,连床榻
底下她都埋了安眠符,软塌暗格的夹层里则是用上了静心符。
总之宋琉璃在不动声色之间,将自己会的几种符篆都利用了个彻底,这才安然无恙,也叫四爷进门后觉得放松和安宁。
符篆且不说,那其嬷嬷也确实是有本事,好几次佩戴着解食符的许福都没发现不对,还是那其嬷嬷看出膳食里的门道来。
如此小打小闹的事儿,那其嬷嬷都懒得上报,总归每餐都有她看着,断不会叫宋琉璃在入口一事上中了算计。
四爷连着去了兰柏轩三次后,也没顾得上去宠幸新进府的格格们。在七月中,康熙下旨免掉了山东九十四州县当年的赋税,丁粮和漕粮也暂缓征收。
直隶顺天和河间的灾民还有些在京城周边,康熙又下旨免去了他们三年的地丁钱粮,叫相关官员遣送他们回原籍。
如此几道旨意下来后,关于万岁爷和太子以及直郡王之间的暗流涌动,也算是出了个结果。
七月十七日,索额图被剥去顶戴花翎,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罪,被下令拘禁宗人府。这位与明相斗了一辈子的老臣如此下场,满朝震惊。
更让人震惊的事儿接踵而至,王国昌被判诛九族,抄家后押解回京,在秋末于菜市口问斩。山东和河间各处官员大大小小都得到了惩处,只有一个人幸免于难,那就是李光地。
他的请罪折子是秘密递给万岁爷的,谁也没看过这密折,但他不止没有受到责罚,直郡王还在朝堂上因为不大不小的事儿被康熙训斥了一顿,勒令他在府中反省,这就有些微妙了。
“这李光地倒还真有些本事。”四爷坐在书房后头的暖房里,跟一个中年男子一起喝着茶脸色淡然道。
那中年男子面上更是出尘,他捋了捋自己养得极好的胡子,笑容都带着些世外之人的淡然气度“康熙九年高中的庶吉士里,也就他还算是个人物,靠得便是脑子清明。”
四爷点点头道“眼下直郡王在府中反省,太子于毓庆宫中轻易不出,接下来朝中想来是会安稳一些时候。”
隐居方外许久的邬有道看着眼前昂藏镇静的皇子,眼神中多了几分笑意“也不一定。”
四
爷抬起头看着邬有道“先生此话何意”
邬有道喝了口茶摇头晃脑地回答“此前民不聊生的境地,是由于当地官员的不作为。虽然换了些人上去,他们不敢学着前任大肆敛财,可若真说做些什么,却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