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在这里等等她!”
“悉听尊便。”
依兰悄悄把霍华德拉到一边,冲他嘀咕:“您怎么能自称我父亲!一会儿叫别人知道了,那可怎么办?”
“别人知道了,将来我就必须给你留一份遗产,这样难道不好吗?”霍华德心平气和地回复。
依兰张大了嘴巴:“请不要用万恶的金钱腐蚀我。”
霍华德大笑着,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
他心想:‘谁说天使就不能是黑色的头发?’
乌玛丝很快就回来了。她是骑马回来的。
三天不见,这位大小姐憔悴了不少。看来虽然有爱情的滋润,但还是架不住巴比克大小姐的百般刁难。
“噢,天哪,让您站在门外,我真是万死难赎!”看到被拒之门外的霍华德,乌玛丝难以置信地捂住了额头。
整个王国还真没有第二个人敢干这事。
她皱着鼻子,凶狠地瞪着那个男仆:“你可是干了一件前无古人的大事!我都不知道要什么样的责罚才能衬得上你的壮举!”
乌玛丝的幽默成功逗乐了霍华德和依兰。
气氛变得欢乐,乌玛丝引着这对‘父女’走进庄园,让男仆逃过了一劫。
乌玛丝解释说:“我的表妹露娅不小心被巴比克拿到了一个小错误,巴比克借机发难,为这事,我今天已经跑了三回市政了!”
依兰叹息:“难怪人家说,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
乌玛丝摊手:“可不是吗?就算得罪了大公,恐怕也不会受这样的折磨。”
说话时,三个人来到了舞会会场。
舞会设在一间红木大厅,乍一看还算是华贵,但细看就能发现,装饰、摆设都只是平平无奇的手工艺品,产出普通木匠之手。这里毕竟是边远的封地,和首都的繁华相比远远不及。
乌玛丝的客人们已经在翩翩起舞,木地面被踩得‘咚咚’地响。
在乌玛丝离开的时候,特别英俊的奈利亚被另一名贵族少女邀下了舞池。
那是一位看起来特别清纯可人的女孩,她穿着一件贴身的淡绿长裙,衬得娇羞的脸蛋像是刚刚冒红的蜜桃一样。
她羞涩地笑着,低低地对奈利亚说些什么。
奈利亚好脾气地垂下头细心聆听,两个人的脑门几乎碰在一起。
他唇角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他偶尔开口,逗得绿裙少女更加羞涩。
依兰皱起眉头。
果然她的直觉没有错,奈利亚和马丁牧师一样,都不是什么可靠的男人。难怪离开村庄之前还要特意带上别人从前送他的水晶瓶,原来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依兰担忧地望向乌玛丝。
乌玛丝紧紧抿住了唇,握紧的手背上迸出青筋。
奈利亚并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已经回来了,他正专注地和怀中这位名叫露娅的少女调情。这位贵族少女让他大开眼界,她比乌玛丝更香、更软、更娇嫩,她的声音那么秀气,就像一朵一碰就折的真花。
“露娅!”乌玛丝扬声喊道,“你过来。”
拥在一起的男女慌忙分开,奈利亚紧张地匆匆走过来:“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我等得好苦。”
乌玛丝一眼都不看他,她盯住脸颊通红的露娅,缓慢地说:“市政官请你过去一趟,露娅。”
露娅脸色微变:“哦不,表姐,你不能把我扔给那个可怕的罗兰?巴比克!”
“怎么?”乌玛丝嘲讽地挑起眉毛,“我帮你摆平巴比克的麻烦,你替我摆平我的男朋友吗?”
露娅知道自己真的惹毛了乌玛丝,慌忙解释:“不,不是的表姐,是这位奈利亚先生非要邀请我跳舞,我只是以为贵族们让他感到难堪,所以才……”
“不是这样的!”奈利亚惊慌地说,“是她主动邀请我!”
“去。”乌玛丝抱起胳膊,“巴比克在等你,露娅。”
露娅眼眶泛起红色:“你不是答应我,一定会帮我解决地契的事情吗?”
“我帮的是我亲爱的表妹,不是勾引我男朋友的表子。”乌玛丝偏偏头,“自己去解决那件事。”
露娅哭着跑了。
“乌玛丝,我……”奈利亚紧张得声音颤抖。
“噢,亲爱的奈利亚!”乌玛丝对着他露出笑容,“来,见一见霍华德大公。”
奈利亚腿在抖。
刚才露娅说了乌玛丝不少坏话,她说都是因为乌玛丝粗鲁野蛮不懂变通,才会惹得巴比克小姐那么生气,迁怒于可怜无辜的露娅。奈利亚顺着她的话安慰了半天,也向露娅抱怨乌玛丝脾气暴躁,不懂得理解和尊重。
现在知道害怕了。
‘噢,完蛋了,露娅回来一定会向乌玛丝告密的!那个表子,肯定会把我刚才的话添油加醋,出卖给乌玛丝!’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在阅人无数的霍德华面前,透明得就像一张纸。
霍华德丝毫也不掩饰眸中的鄙夷。
他那双冰湖般的瞳眸,冷起来的时候就像是真的结了冰,轻纱般的白翳冻结起来,寒冽袭人。
奈利亚连头都不敢抬。
“乌玛丝?卡尔,”霍华德缓缓开口,“你确定这个人真的适合你吗?”
乌玛丝抿住了嘴唇。
“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垂下头,“我愿意给他改正的机会。也许,他只是觉得露娅是我的表妹,不愿伤害她的自尊心……”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奈利亚麻溜地滚下乌玛丝递给他的台阶,“我也从来没有爱上过任何人,我的第一次心动就是乌玛丝,我敢保证这也是最后一次!我的眼睛里从来没有别人,从来没有!别人对我来说,毫无任何意义!”
依兰毫不留情地拆穿:“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特意带走别人送你的礼物?”
“什么礼物?”奈利亚吃惊地望着依兰,“我没有带那种东西,只带了几件衣服。”
“撒谎!你明明带走了一只有爱心的水晶瓶子!难道不是哪一位女孩送你的礼物吗?”
依兰性情耿直,根本无法容忍这样一个花心的家伙欺骗可怜的乌玛丝,她愤怒地炸着毛,恨不得把这个危险的骗子一脚踢出伊斯卡布里。
可怜的乌玛丝根本不知道和这个家伙在一起要承担多大的风险!
“嗤——”乌玛丝手一抖,撕裂了裙子旁边的纱层,踉跄着退出一步。
“没有,我没有!”奈利亚着急地冲上前,冲着依兰扬起了拳头,“你这是污蔑!你这个卑鄙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霍华德把他推到了地板上。
“真是这样吗?”乌玛丝转过身,她的肩膀在不停地颤抖,声音也变形了,“奈利亚,我那么相信你。”
“没有!真的没有!”奈利亚焦急地说,“那些村里的女孩,她们怎么可能买得起什么水晶瓶!”
乌玛丝垂着头,整张脸都被浅金色的头发遮盖住,她的声音低低地溢出来:“所以是因为贵重,你才留着它,是不是?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请不要跟着我,让我独自、独自待一会儿……不要跟来!谁也不要跟来!”
她大步向外面跑去。
大厅里的青年们发出了郁闷的叹息声。
一个愉快的周末就这么被搅黄了。
可以想见,等到那位巴比克大小姐知道今天舞会上的事情时,一定会用多么尖刻无情的语气嘲笑乌玛丝。
“噢——”一个胖胖的贵族少女耸着肩膀,模仿巴比克的声音,“像乌玛丝?卡尔那种最虚伪卑鄙的家伙,活该得到这样的下场!我早就说过她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噢,你们难道都闻不到,她裙子底下全是腐烂苔藓的味道吗!”
“我敢赌一百个银币!巴比克一定会说这句话!”胖少女抖着肩对身边的人说。
旁边的男青年无奈地叹气:“巴比克她总是那么刻薄。”
“她其实就是嫉妒!”
“对,像乌玛丝小姐这种出身高贵,却愿意从军的女孩子是值得敬佩的。而巴比克呢,骄纵任性,只会躲在城市里面享福——噢,当然,我也只懂得吃喝玩乐,只不过我愿意正视自己的懒惰,不像巴比克,一天到晚和乌玛丝作对!”
贵族青年们一边议论,一边向外走去。
奈利亚不敢去追乌玛丝,他跌坐在地板上,从他身边路过的贵族们总是有意无意地踹他一下,他抱着头,一双眼睛里转动着恨意,时不时偷偷用余光扫依兰一眼。
“公然把他带出城怎么样?”依兰问霍华德。
伊斯卡布里人群实在是太密集了,那个疯狂的黑巫如果真的追进来,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大张旗鼓地把奈利亚带出城去,然后放出风声,留下陷阱等黑巫自投罗网。
“是个不错的主意。”霍华德冷淡地说。
他走上前,拎住奈利亚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奈利亚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他也不敢。
他愤恨地盯着依兰:“我和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依兰皱起眉头:“乌玛丝不在这里,你不如说实话。”
“实话就是,你这个表子挑拨离间,想毁掉我和乌玛丝的关系!”奈利亚恨声说。
霍华德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记下勾拳,然后把他拖到了厅外的过道里。
依兰吃惊地望着霍华德。
他居然会亲自出手打人。
奈利亚狼狈极了,头发散发,嘴角流着血,身上还别扭地套着礼服,看起来非常不搭。
“向我的女伴道歉。”霍华德冷冷冰冰地说。
奈利亚挣扎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对依兰说:“对不起我不该骂你。但是你也不该那样污蔑我!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什么水晶瓶,更不可能带着别的女人送我的东西到乌玛丝家里来——我还没那么蠢。”
依兰无语地望着他:“如果你像你自己以为的那样聪明,那就不会在乌玛丝的舞会上和她的表妹暧昧!”
奈利亚懊丧地抱着了脑袋:“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是想跳一支普普通通的舞而已……”
只是野外长大的穷小子,根本无法预料到软玉温香的杀伤力,不知不觉就和露娅靠了那么近,明知不对,还是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现在恍惚回神,他也知道自己确实是心思浮动,越过界限了。
依兰盯着他。
“我知道我错了,以为绝对不会再犯。”奈利亚认真地说,“能不能请你告诉乌玛丝一句实话,我真的没有什么难忘的旧情,更不会留恋什么该死的鬼信物!”
依兰抿住了嘴唇。
‘我对这个人是不是也有一些偏见呢?’她想,‘只是一只水晶瓶而已,说不定我记错了它的位置?’
“不用再说了,”霍华德冷酷地说,“现在你得罪了卡尔伯爵的女儿,她将你驱逐出城,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奈利亚张大了嘴巴。
“跟我走。”霍华德眸光不动,“或者死。”
霍华德迈开大步,走向庄园大门。
“走吧,”依兰向奈利亚偏了偏头,“为了你的生命安全。”
奈利亚叹了口气,垂着头跟在她的身边。
“我知道,你们只是看不起平民而已,费尽心机想要拆散我和乌玛丝。”
这话依兰不爱听,她皱着鼻子:“没有谁看不起平民,我只是看不惯有了姐姐还要勾搭妹妹的家伙!”
“我和露娅绝对不会做更过分的事情……”
依兰根本不信,他和露娅脸贴脸跳舞说悄悄话的样子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像这样的两个人,只要逮到机会,百分之一百会滚到床单上去!背叛就像堤坝上的缺口,只要有一个小洞,肯定就要一泄千里。
三个人离开了庄园。
没想到的是,庄园外面的大街上已经乱套了。
“市政厅里爆发了黑瘟疫!”
“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
“天哪!黑巫攻进来了!”
人们惊恐地叫喊着,推推攘攘地四散逃跑。
庄园外面的大街上,混乱正在疯狂扩散。
红甲骑士出动,在人潮大浪里面费力地维持着秩序。
“不要慌张!不要挤压!”
霍华德的人也赶了过来,他们分开人流,像是海浪中一道坚不可摧的铁桥。
军队整整齐齐分列两旁,迎接霍华德。
“报告长官!市政厅爆发黑瘟疫!”
霍华德把依兰带上了他的战车。
“去市政厅。”他的面容依旧冷静,只不过银眸里彻底结了冰。
“不要带我走,我得去找乌玛丝!她一定躲在哪里哭泣……”被两名侍卫抓住胳膊的奈利亚焦急地挣扎起来。
依兰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就烦躁,她随口甩过一句:“说不定乌玛丝就在市政厅呢。”
“对,对哦……”奈利亚讷讷,“像她那样英勇的骑士,百姓有危难她一定冲锋在前。”
“是啊,”依兰说,“可惜某些人不懂得知足,有了坚韧的烈火玫瑰,还要被柔弱的小白花迷住了眼睛。”
“我错了!”奈利亚认真地叹息,“我真的知错了!”
市政厅很快就到了。
这是一座巨大的尖顶建筑,十八尺高的黑色大木门敞开一半,门口和门外的环形大台阶上各躺着几具黑尸,透过敞开的木门,可以看到大厅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