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修谨骑着自行车过来,从现在开始他和黄聆之间沟通的通道已经建立了,怎么样让这个通道越来越宽,怎么让黄聆喜欢上他,这是一个问题。
想起她看那些小鲜肉打球的时候那种兴奋,要他这个上辈子活到五十岁的人,有些事情做不出来。想想自己成天衬衫西裤,实在太呆板,特地挑了一件红色的圆领T恤,下面穿了一条牛仔裤,脚上一双球鞋,头发也不去搞得跟被狗舔过一样油光发亮。不开自己那辆跟前世专职货拉拉的小面的,骑自行车过来。
远远地就看见黄聆站在门口,看见他之后,挥了挥手。他下车停车,看了看表:“还有两分钟,没有迟到。”
黄聆从包里拿出那份稿件:“我写了方案,你看一下,不懂的问我。”
聂修谨把手里的马夹袋递给她:“这么早,没吃早饭吧?我路过镇上,买了煎饼和牛奶,你吃一口?”
“不用了,我等下去食堂吃。”
“我买了两套,要是全塞进肚子也太多了,给个面子,算是帮我个忙!”聂修谨看着她,“要不然,我得拿回厂里,便宜厂里的钱老头。”
呃?黄聆接过马夹袋,听他说:“我吃微辣口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按自己的喜好来了。”
好吧!她也喜欢微辣的。黄聆从里面拿出一个煎饼,在厂门口站在不太好,得找个地方吧?
“去桥上吧!那里有风还挺舒服的。”
“好啊!”
跟着他一起走到桥上,黄聆靠着栏杆吃煎饼,是上辈子那个煎饼摊的味道。这个煎饼摊不知道他这辈子是怎么发掘出来的。上辈子是她先发现,买了带进办公室吃。
这个货常常不吃早饭进工厂,看见她要吃早饭,走过来,要知道那时候她才入职没多久,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着老板和员工之间的天堑鸿沟,她立马把早饭塞进抽屉里。
“小黄,你藏什么啊?”
“聂总,没什么!”黄聆那个时候还生怕他会因为自己在办公室里吃早饭而不高兴。
“到底是什么?”他一直在追问,黄聆只能抽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还没吃的煎饼,肯定接下去是老板的一顿训斥,没想到头顶传来,“给我半个呗?”就这样被他匀去了半个煎饼。
他边吃边说:“真好吃,明天也给我买!”说着拿了十块钱给她。
“用不了那么多!”
“没关系,反正还有后天。”
“……”
黄聆以为他喜欢吃煎饼,一连买了五天,再好吃的东西,她自己也吃得无奈,聂修谨第五天拿到煎饼:“小黄,煎饼是你唯一的爱吗?”
黄聆摇头:“锅贴、生煎、小笼、豆花……”
“咱每天换花样吧!”然后每个月她领的工资里多了一笔聂总的早餐费,接了他这个任务,她烦死了。她自己不挑,但是每天要给他想好第二天的早餐吃什么,哪怕刮风下雨。
直到有一天她实在不想出去买,直接家里煮了一锅红豆粥,给他用保温杯带过去,他依然吃得欢快,黄聆才知道这货吃什么都不挑,好养活得就跟一条流浪狗似的。
“黄小姐,这里你看看是什么意思?”
聂修谨的声音打断了黄聆的回忆,她把嘴里的煎饼果子咽下去。顺着他的手指,看自己写的内容。
“温度控制这块……”黄聆跟他解释要点。
聂修谨听着如温泉一样流进他心田的声音,鼻子发酸。麻痹的,自己就是这么没用,不行了眼泪要滚出来了,他连忙转过去。
黄聆不知道这货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转头了,听他在那里叫:“一直虫飞进我眼睛里了!”
“别揉,我给你看看!”黄聆脱口而出。
聂修谨摆手:“不用!”
黄聆这时回过神来,她脑抽了,她跟他之间这辈子什么关系,自己怎么能给他看眼睛?
她讪讪一笑,咬着煎饼等他,过了会儿,他才说:“太难受了,眼睛疼死了,我们继续!”
黄聆有点疑惑,为什么两只眼睛好像都红了,难道虫子从飞进左眼之后又串门到右眼。不过其他解释也不合理啊!
黄聆继续给他解释,听他在那里问,黄聆发现这辈子的聂修谨好像比上辈子懂得多了那么一丁点。对,就是多了那么一丁点!
不知不觉,公司的班车开过了桥面,车子里的同事拉开玻璃窗:“小黄,上班了!”
一看手表已经7点55了,黄聆把稿子塞在他手里:“你回去再仔细看看,有什么问题我们电话里沟通?”
“没关系,你要是可以,下次我们还这个时候,你面对面跟我讲,理解起来容易。”聂修谨跟她说。
“也行,那我先进去上班了!”
聂修谨跟着她一起到了厂门口,他提醒说:“牛奶拿过去!”
黄聆从他手里接过牛奶,跟他挥手,边上的同事在叫:“别依依不舍了,马上到点了!”
聂修谨看着她跑进了厂里,低头看着手里的稿件,上面的字迹一如她的人,看似端正却带着一点洒脱。骑上车,其实刚才她说的那些他看一遍她的稿件就懂了,上辈子经历过一回,又是自己起家的产品,只要一点就透。
回去想想,怎么样才能不着痕迹地问出合适的问题?让她觉得确实有难度?而且可以拐她来博达,一起相处上一整天?算了,一整天先不要想。看看下次过来找她,该带什么样的早餐?
黄聆上了办公楼,先到自家科室报到,听王主任早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做,自己的话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跟催一下现有订单的进度就好。供应科没有事情,拿着聂修谨给她的牛奶要去技术科,她速度快,跟老赵擦肩而过的时候,老赵侧过了头去。
就如同丢了领地的雄狮,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的生存空间。进了技术科,老赵进入自己的位子,默默地坐在那里,一熬就是一天,没事可做的冷板凳也很难熬。
其实在国企还算好的,至少不会赶你走。如果是在民企或者外企,一旦竞争中落败,随之而来的就是卷铺盖滚蛋。
所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是有道理的,老赵之前一直压制下面的人,不挑最优秀的人进来,都是一种策略。当然也有像王主任那样豁达的,他说过:“没关系啊!你厉害了,大不了做我领导,再上去就是大领导了,大领导是从我手里出去的,我脸上也有光彩。”
“小黄,刚才在桥上干嘛?”有位同事问她,高波也抬头问了:“吃早饭怎么没见你啊?”
那位同事看向她的桌上:“人家有爱心早餐,还要跟你一起吃?”
“什么?什么?”高波立马瞪大眼睛问。
“你问她呀,那个长得比香港明星还帅气的小伙子是谁?”
黄聆被大家包围,一个个盘问,黄聆忙解释:“是朋友,真的是朋友!你们不要瞎猜!”
“谁瞎猜了,低头看你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温柔。”门口花大姐也来凑热闹。
“阿姐,好了!好了!真没有的事情,原本昨晚想一起吃饭,聊天的。不是昨晚加班了吗?所以就改成早上商量一下,要不是真有事,谁大清早的在门口见面啊?”
“不要解释了!你这个年纪交男朋友不是很正常。”
“问题,他不是男朋友呀!”黄聆喝着牛奶说。
“有你这么没良心的吗?喝着人家的奶,说不是男朋友!”
这话出来黄聆这牛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进退两难:“好了吧!我要画图了,接下去不理你们了!”
借着工作不理睬这帮子人,努力地画着图纸,如果有可以借用其他项目图纸的,只要用硫酸纸绘制底图就轻松多了。
黄聆却还想偷懒:“张师傅,这个硫酸纸底图能不能把上个项目的底图把项目号给刮了,直接出去晒图,晒那种没有项目号的图纸,回来用钢笔把项目号填上,盖上技术科的印章,这样不是更省力吗?”
老张刚刚要说黄聆,高波也在那里抱怨:“其实我也重复很多张图纸,真的,张师傅我们想想办法,已经忙得来不及了,如果再这样,大家都会累死的。”
“张师傅,我知道咱们是做项目的,几乎都是单独设计,可这些天咱们发现即便是单独设计,其实万变不离其宗,咱们还是有很多共用零件的呀!”
“做核电容不得一点点出错,你要知道咱们的产品出了问题,不像隔壁汽车,最多死几个人,而是一死死一大片啊!下次要让你去上上课,培训培训。”
“其实您也不要这么说,汽车因为开的人多,用得普遍,所以他们的规范相对是比较成熟的。而且他们还在效率的提升上想尽一切办法,比如发动机的缸体,咱们都知道每个发动机都是一个编号……”黄聆低着头一边画,一边说。
老张听到后面在那里说:“等下吃饭的时候,咱们一起讨论,现在先把手头的事情做掉。”
一下子大家静了下来,卖力地画图,争取第一个把五角星打上去。
这就是老张的优点,善于倾听,不管是对还是错,给你机会说。
午饭期间,他们一桌在一起热烈探讨,引起了前来吃饭杨总的注意,杨总过来坐了下,给了一句肯定的回答:“新的想法一定要勇于尝试,不要固步自封。”
黄聆提的点子,有些可以改的立马就改,有些却是牵扯了方方面面,再说了黄聆前世制造这块以通信和汽车零部件为主,跟定制化产品不一样,想法不能用也正常。不过她的想法活跃了技术科的思路。
老张又是想要取老赵代之,急需功劳,大家拼命干,不过士气也高涨,从另外一方面也显示了老赵是多么不得人心。
黄聆停下来的时候,想到过博达,有些意外怎么他还不联系她,没有应擎,靠她嘴上说,他一个人能搞定吗?可自己实在太忙了,倒头就想睡觉,连给她爸妈的电话都少了,跟他们都说好了七月中旬之前可能都回不去了。端午了,她想念家里妈妈用芦苇叶包的粽子。
第23章
聂修谨很想天天去缠着黄聆, 不过他考虑再三,黄聆太忙了,自己要是天天去转她身边, 她连早上都不能好好睡觉了。忍了一个礼拜, 周一下午给黄聆留言,想要找她。
给他回了电话,约了周二早上老时间, 她站在门口, 门卫大爷依旧问一句:“小黄,等男朋友啊?”
“不是啊!”黄聆再次矢口否认, 她已经受不了了,这几天她忙归忙,还是有时间听大家八卦一二, 托门卫老大爷的福,黄聆在大门口见过两个小青年这个事情, 办公室的每个大姐都来问过一遍。
老大爷一脸不信,一直站在门房口。聂修谨出现之后, 他一脸“被我猜中”的表情, 造孽了!下次她到CW门口约他。
黄聆招手, 带着他到边上一棵大树底下, 在树干后面, 背着人的地方。脚下还长着杂草。
“干什么?这个地方都是草, 你不怕蚊子?”
“上次你过来,被他们误会了。我不想被他们再看见了!”黄聆无奈啊。
聂修谨暗自笑了笑:“跟我来!”
说着往前带她走, 快到桥堍,转去一条小道,桥边的河岸上, 有个石头搭起的水埠头,大约是本地菜农挑水浇菜用的。靠近桥底,除非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否则看不出来:“这里可以了吧?搞得见不得人似的。”
“国企里面最喜欢掰扯这些,很烦的!”黄聆抱怨,“把你的问题点详细描述一下。”
聂修谨又拿出个袋子:“吃早饭。上次幸亏我多买了一份,要不然等你回去,估计要空着肚子上班了。”
他说的好有道理,黄聆竟然无法拒绝,今天是提问回答环节,问题肯定不少,聂修谨拿出他刚刚买的报纸铺在地上:“坐下吧!”
黄聆跟他一起坐在报纸上,河水在晨曦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她打开袋子,里面是本地款的粽子,芦苇叶包的,是她从小到大吃惯的味道。听他说:“这是我们厂里财务张阿姨的手艺,味道很好。”
张阿姨包的粽子,比外面买的都好吃,前世里哪怕老阿姨退休了,每年到端午前夕,都会给他们送粽子过来。只要是那段时间,早饭一个粽子就足够。
看见只有一个粽子,黄聆转头问他:“你吃了吗?”
“吃过了!”聂修谨把吸管插好,“豆奶!”
“你先帮我拿一下,等我把粽子吃了!”黄聆说得很自然,剥着粽叶,张阿姨的大肉蛋黄粽啊!肥肉已经化了,把米粒润泽得油光发亮,一口咬下去一大块的肉,太满足了。
聂修谨低头笑了笑,她开始在他面前放松了,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他开始说问题点。
黄聆一边吃,一边跟他讨论,一个粽子下肚还有些意犹未尽,聂修谨把马夹袋张开,让她扔粽叶,黄聆从聂修谨手里接过纸巾:“这样不行啊!必须再调试看看,如果硫化保温有问题,到时候橡胶脆性大,性能试验肯定通不过的。”
黄聆擦过手,又拿着豆奶喝了一口,听聂修谨说:“我知道,也试着找了问题,现在不是没有头绪吗?最好你有空过来看看,兴许是因为我天天在里面反而看不出问题,外来的人一眼就发现了呢?”
“我被抓壮丁,逃不开啊!要不然真得给你去看看。虽然未必能看出来,好歹也是去看过了。”现在压根就没有时间,可怎么办?
听见一阵脚步声,听上去好似悄悄说,实际上门卫大爷以前在车间干活,听力有了损伤,嗓门就不用说了:“在这里,就在这里!”
黄聆转头看上面,草!门卫大爷居然带着公司的那群大姐过来了,她和聂修谨并排坐着,阿姐们看着他们直笑,这下她就是跳进眼前的河里都洗不清了。
黄聆站起来,走上去,对着那群在那里傻笑的大姐叫:“你们干嘛?”
聂修谨把坐脏的报纸卷起来放在马夹袋里,跟着走上来,对着那几位大姐礼貌地笑了笑,又对黄聆说:“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