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的道:“我只是这两天点灯熬了一两个时辰罢了,他为我做了这么多,受了我家不少委屈,我却没什么能报答他的!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一点针线活罢了,我本来就不擅长,做的还不好,也就一片心意,还算珍贵,如果这片心意都失了真诚,那些衣服鞋袜,哪里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算了,我这儿你也先不用伺候了,下去反省一下吧!”说完话也不管墨痕已经红了眼眶的可怜样,自顾自的从针线篓子里拿起半成品的靴子缝了起来。
抬头看了一眼,看小姐已经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了。知道今天说错了话,把小姐惹生气了,墨痕也不敢再放肆,眼泪直掉都不敢哭出声,磕了头,老老实实的悄声退下了。
可出了房门就忍不住了,捂着嘴脚步飞快地朝远处走去,到了偏僻的小厨房边,才找了个不起眼的廊下哭出了声。
而在小厨房炖好燕窝粥的书香刚走出门,就听到了墨痕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看了一下周围,发现人都跑到前面帮忙去了,于是装的燕窝粥就朝着呜呜的正起劲儿的墨痕走了过去。
“墨痕姐姐,墨痕姐姐。”
“呜呜……哦!呼呼,是书香啊!”从哭声中被惊醒过来的墨痕,慌乱的掏出手帕一边擦眼泪一边回答道。
“墨痕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忘了府里的规矩了,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你在这儿哭哭啼啼被人看见可是要挨罚的!”端着托盘的书香一边说话一边左右张望着,明明是好意的提醒,却让她弄得有点儿鬼鬼祟祟的。
而墨痕被这么一提醒显然是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慌手慌脚的一边擦脸一边庆幸的道:“表妹,好表妹,幸好是你,要是琴韵那个臭丫头我可就惨了。”
“你也知道惨了?那怎么还这么意气用事,一点儿也不谨慎。说吧,这次又为什么哭成这样?”书香一边问着话,一边观察了一下周围,才在离墨痕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还把手里的燕窝粥顺手放到了石桌上。
一张小包子脸,让稳重可靠的书香看起来幼稚显小,哪怕严肃的板起脸来也有一股装大人的可爱劲儿了。
可被表妹管教惯了的墨痕却已经习惯了她的反差萌,不仅感觉不到可爱,反而感受到一股压迫的威严。
于是墨痕怂怂的也跟着擦着眼泪走了过来,老老实实坐到她身边的石凳上,把刚才说错了话,被罚着回来反省的事儿交代了一遍。
第26章 书香墨痕
书香听完墨痕的讲诉以后, 不由得点了点墨痕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道:“表姐,表姐, 我的亲表姐啊!亏你还跟在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着,怎么这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阮将军可是小姐的未婚夫,不说小姐那隐隐约约的情意, 就你一个当丫鬟的,话里话外还嫌弃上了?你可真有胆?”
墨痕摸了摸被戳得隐隐作痛的额头, 虽然心里知道说错了话, 但却不觉得自己会错了意。于是仍然嘴硬的反驳道:“什么情意?不可能!又不是定了亲小姐就得喜欢。未婚夫怎么了?当初那个姓卢的,还是小姐亲自吩咐我去他要路过的假山那儿说他坏话嫌弃他呢。”
本来书香还觉得自家表姐只是点儿口舌上的小毛病,可听了她嘴硬地反驳, 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板起脸来训斥道:“那姓卢的怂包能跟年少勇猛的阮将军比吗?”
说到这个墨痕赞同的点了点头,同意道:“哦哦!是不能比!”
可之后话风一转,又理所当然的说道:“可他也还是配不上小姐呀,走在一起小姐都不怎么跟他说话。小姐多好呀!家世好, 样貌好, 还有才华,那阮将军就是个武将, 粗鲁无……”
听到墨痕口无遮拦的话,书香被吓得不轻, 立马捂住了她的嘴, 严厉的警告道:“墨痕!你不想活啦!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阮将军是小姐的未婚夫,就算还不是主子也是客人,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以闲话诋毁的吗?”
“对对我又给忘了,以后不乱说话了。”看到墨痕虽然认了错, 却并没有搞清楚重点。书香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有点儿泄气。
可想到姨母临死前的再三拜托,又狠不下心来。她母亲死的早,如果不是姨母的关照,早就被继母磋磨死了。能进大小姐院里伺候,也是姨母塞了两个实心的银镯子,才挣来的引见机会!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总算稍稍安抚住了心里那股乱窜的怒气。唉,算了,谁让人家有个好娘亲呢!
睁开眼看着墨痕,格外正经的说道:“表姐,我得提醒你一件事。阮将军不仅是我们主家谢氏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自己的救命恩人。你想过没有?如果那天晚上不是阮将军来的及时并出手相救的话,我们这些被抓住的人是个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
“虽然我们身不由己,人家也不稀罕我们报恩,但你也不能真当没有这份恩情。主家是屹立千年的世家,有骄傲有底气,不也乖乖接受了这个女婿吗?你一个弯腰伺候人的奴婢,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有脸嫌弃?你有这个资格吗?小姐都没嫌弃你还嫌弃上了?”
墨痕被这么一训斥也才想起救命之恩这回事儿,看书香气得很了,慌忙上前给她佛了佛胸,顺了顺气,嘴里还麻溜的认错道:“表妹,我错了,我错了,别气!别生气!我知道错了,这下真的知道错了。”
书香被表姐的一群认错弄得有点无奈,每次都这样,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但愿你是真的知道才好!”
然后,也缓和了神色。本来都想走了,可是想了想,又怕这个棒槌什么也不知道,触了小姐眉头,想着干脆一次性给她说明白,于是继续对她引导:“你刚才也说了,小姐和阮将军经常走在一起,你想想以前那个姓卢的是不是也经常找机会想要跟小姐亲近?”
“嗯,对。”墨痕点头肯定道。
书香给了墨痕一个意会的眼神,继续问道:“那他成功过吗?”
墨痕却木呆呆的联想不到阮青山身上,只是单纯回忆了一下答道:“没有!每次小姐不是找借口躲开,就是找人把那姓卢的支的远远儿的。”
看这个榆木疙瘩居然还没有明白,书香再好的性子也不耐烦了,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她的燕窝还没有给小姐送去呢。
于是凑到她耳边小声又直白的说道:“阮将军每次来都是跟着胡太医过来换药,时间固定的很,小姐如果真不喜欢他,哪会次次都正好在那个时间过来看五郎君?等阮将军告辞的时候,小姐也立马就要回风荷院,跟着顺了好长一段路。还有小姐那个披风是什么时候开始绣的,你不是知道吗?小姐多讨厌绣活呀!还给绣这么繁复的披风,你这榆木脑袋怎么都还看不出来吗?”
“哦~哦!这下明白了!”墨痕虽然终于恍然大悟了,可还是有点儿疑惑的嘀咕道:“但是小姐每次跟阮将军走在一起,都是阮将军在说话,小姐很少搭理,就是低头沉默地自己走自己的,到了路口再客气的告辞一下,一点暧昧也没有,根本不像有情意的样子,我哪知道小姐是这样……这样的……”
墨痕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丫鬟,她不知道以后有一个词儿叫做“闷骚”,就是特地造出来来形容她家小姐这样性格的。
这样这样的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个也很贴切的词儿。“矜持,对,就是矜持,我也没想到小姐是这样的矜持,要不然我肯定能看出来的!”
“小姐是大家小姐,当然得矜持守理了。”看墨痕没有口无遮拦的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书香松了口气点头附和道。
“好了,不跟你聊了,耽误了这么久,我还得送燕窝粥去。”说完话书香就把石桌上的燕窝端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叮嘱道:“对了,墨痕姐姐你待会儿可别真的回屋里反省去啊!梳洗一下赶快去给小姐打帘子守门去,态度恭敬老实点儿,把认识到错误反省的姿态摆出来,小姐多看到你几次,说不定就原谅你了,不然等小姐把你忘了,或是让谁在这个时候出了头,你可就回不到大丫环的位置了。”
“哦哦,知道了。”墨痕受教的点点头回答道。
把该训斥的,该叮嘱的都说完了,看墨痕真的听懂了,书香才终于放下心来,端上燕窝走匆忙离开。
剩下的墨痕也没再耽搁,回屋洗漱一番,又是冷敷又是扑粉的,才把有点儿红肿的双眼遮掩住。
在昏黄的铜镜前仔细看了看,发现真看不出端倪,这才放下心来检查了一下衣服发髻,扶了扶头上的银簪往外走。
风荷院暖阁里,谢灵蕴终于做完了针线活儿,把手里刚完工的靴子翻来覆去检查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妥才收起来。
然后又回过头来把披风,衣帽,香囊都一件一件翻出来看了看,检查了一下,看都没有问题才又给叠起来。
正准备吩咐书香送去前院,可话到了嘴边又犹豫了起来。
对阮青山这个未婚夫通过这些天的相处,谢灵蕴也咂摸出点儿味儿来了,对这些礼仪规矩他虽然学的认真,也愿意应付,可那骨子里就不是个规矩人,对这些东西心里一直不以为然。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虽然不会真这么死板不知变通,但定了这样一个未婚夫,她是不是可以更出格一点?
摸了摸披风上自己绣了好些天才完工的大老虎,那活灵活现威风凛凛的样子,都不敢相信是自己绣出来的。
想到做绣活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阮将军那张虽然黑黑的,但格外英武有气概的俊脸。
对战时满是煞气的冷凝。第一印象极为深刻的,那副欲哭无泪的绝望呆愣。还有对付卢家人时,那痞里痞气的坏笑……越想越“讨厌”,心里忍不住泛起羞涩,面颊也烫烫的,红的厉害。
这时候再去看披风上的大老虎,就越看越觉得那毛茸茸的老虎脸上有一点儿阮将军的神韵。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大老虎的威风劲,与他当初用大斧头砍胡人的威武霸气神似非常。
想到送出去以后他还会穿了出门,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出来?再用这点儿 打趣玩笑,想到这儿心里越发不自在了起来。
而早就站在旁边等着小姐忙完喝燕窝粥的书香,这时候已经在心里把没眼色的墨痕翻来覆去的吐槽了好几遍了。
看小姐摸着衣服的模样,眼含春水,盛满了柔情,俏脸泛红,写明了羞涩,明显就是一副少女含情的模样。
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墨痕竟然半点儿没看出来小姐对阮将军的情意,这眼睛得瞎成什么样?
正在书香瞎想的时候,谢灵蕴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把叠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放进托盘里摆好,站起身来道:“书香!”
被小姐一招唤,书香瞬间回神,上前两步躬身低头应道:“小姐!奴婢在!”
“过来给我重新梳妆一下。”谢灵蕴有点儿着急,话音儿还没落,自己就率先走到梳妆台前,刚坐下就开始摆弄了起来。
看来小姐是准备要自己出去送衣服见客!
虽然知道不合规矩,但书香看了一眼早就被小姐遗忘的燕窝粥,默默地可怜了一下自己一上午的劳动成果。就不再犹豫,听从吩咐的走上前去帮忙梳妆。
虽然重新梳妆了一遍,但除了口脂的颜色因为脸颊的羞红跟着抹的更红了点儿,其他的一点儿都没改变。
毕竟她这一身就是为了今天这个好日子,精心准备的,家里这几天太忙乱,人手都是刚刚补上来的,她的衣服又格外费事了。能赶出这一身儿新衣服已经很不容易了。
谢灵蕴在那纤毫毕现的琉璃镜前来来回回照了好几遍,书香也在她跟前儿转来转去看了几圈儿了,最后想了想换了块压群的玉佩,碧玉透亮的玉佩上坠了一个带着烟霞色夹杂着几缕金线的流苏,跟这一身衣服更加相配。
看了看镜子里那娇艳贵气好像泛着光的美人,跟自己平时清雅的打扮差别很大,谢灵蕴有几分别扭不自信的同时,又有点隐秘的期待。
也不知道阮将军喜不喜欢自己这样打扮?会不会惊艳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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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女大不中留
在谢灵蕴终于准备妥当, 带着身后捧着衣服和披风的书香琴韵出了风荷院的时候,谢府前院正堂的岳云厅里也没了刚开始的喜庆客气。
一担一担的聘礼被随意堆放在大厅中间,谢家最宽敞的岳云厅都被占了大半, 两边泾渭分明的对势着谢府家丁和送聘礼的特种兵,一边手无寸铁,战战兢兢, 一点拿着扁担虎视眈眈。再加上阮清山和谢府的男丁都不说话的在这儿杵着,整个大厅就被挤得满满当当, 气氛紧张。
对阮青山这个无理取闹, 还没有规矩硬要在今天见蕴儿的莽夫,谢家主刚开始的确是生气的,要不然也不会冲动的唤人进来。
可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不说这些家丁面对如狼似虎的大兵们能不能起到作用, 就今天这样喜庆的场合,就绝不适合动武。
等到那些送聘礼的大兵一把操起扁担,摆出迎战的姿态,煞气满满的时候, 谢家主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也怪新来的这些家丁下人, 一点分寸都没有,他就喊了一声, 一堆人都急慌慌的拥进来干什么?随便进来个人,回句话就是了。
而且冲进来就冲进来了吧, 稍微有点气势他也不那么丢脸, 像现在这样一个个被吓得脸色发白,直冒冷汗,双股颤颤站都站不稳,冲进来又有什么用?让人看笑话吗?
庄子上刚抽调上来没有□□过的下人就是不行, 没有胆量,没有眼色,幸好还有一片忠心,不然他得都丢回庄子上去。
看到阮青山看好戏一般戏谑的眼神,谢家主心慌气短,还很是难堪,为了威仪脸面更不能露了却,仅凭一股傲气在强撑着。想要服软吧,又觉得这么突兀的认输,格外丢脸。
一二三四,四个儿子在身边儿排排站着,看着是不少人,人丁兴旺,还长得玉树临风很是养眼。可一个个的读书读成了书呆子似的,他使了好几个眼神都没人懂起来给他个台阶下。
二郎看向自己那从疑惑到担心的眼神,实在太明显,让他想忽视都不行,欲哭无泪同时还有点儿欣慰。毕竟这个儿子脑子不好,虽然书画上天赋卓然,但却一向不太爱理人,能因为他抽搐几下眼睛给一个关爱的眼神也是很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