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慕容琛打了个饱嗝儿,想到昨儿自己将幼幼悉心准备的吃食拿出来时那帮家伙馋的快流口水的模样,就笑得有些得意,伙食不好自己带,只是——
“幼幼,怎么是两个食盒?”
容妤轻咳了一声,含糊道,“有人要。”
有人?
有谁?
慕容琛刚跃跃欲试想去揭食盒盖子的手又缩了回来,目光有些诡异,“广,广平王?”
容妤点头,可不是那位么。
这两天虽然没见着人,但小纸条可没少传,想到昨天从送来的首饰盒里扒拉出来的小纸条容妤就忍不住扶额,殷玠可不是光吃皇粮不干活,刚一回来就被积攒的公务给淹了,暂时还腾不出空往国公府来,但容妤觉得,他有那个时间跟写流水账似的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之间发生的事一一记下来,事情早就给办完了,然后昨日他不知打哪儿听说了慕容琛自己带吃食的事儿,几乎立马就想到了是容妤给做的,这下可算是将醋坛子打翻了,说什么他食不下咽吃什么都不是滋味不过两三天已经瘦了好几斤吧啦吧啦一通说,废了两三页纸,最后就一句话,慕容琛有的他也要有。
......
慕容琛最后还是拎了两个食盒出去,左右看看并没有见到等着接头的人心中还有些纳闷,结果等他到国子监门口的时候就瞧见了一身墨袍器宇轩昂格外受人瞩目的广平王,慕容琛没想到这人居然堂而皇之的来这儿堵,在众人或惊诧或畏惧的目光中,慕容琛硬着头皮过去,刚走近就听见男人温和的声音,“三公子。”
殷玠冲他颔首,目光落在他手上拎着的食盒上,脸上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瞬间冲散了身上的清冷,自然的朝他伸手,“给我吧。”
慕容琛真的很不情愿,刚将食盒递过去,就听男人又问,“阿妤这几天可还好?”
在家能有什么不好?
慕容琛礼貌回应,“一切都好,多谢王爷记挂,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进去了。”
“等等,”刚走了两步就被人唤住,慕容琛疑惑转头,就见那位号称冷面阎罗的广平王眉眼含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大伙儿听见,“正好今晚有空,咱们也很久没见了,晚上去你府上喝茶吧。”
喝茶......
慕容琛最后是漂浮着步子进去的,刚一进去,一群同窗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先是表示了对广平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国子监门口的疑惑,随后就是你什么时候跟广平王的交情这么好了,那可是广平王啊,乍还特意邀请你喝茶呢,还有你怎么会给广平王带饭......
慕容琛满心苦涩只想骂人,有交情个屁啊,这哪里是跟他有交情,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用他做借口堂而皇之上门找他妹啊!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哥哥,按的大家族排行,一个是老大,一个是老三,叔叔们分家出去了不住国公府(捂脸,之前没说清楚)
第103章 103、粥底火锅
当再一次被广平王堵在国子监门口以喝茶谈天的名义要求一起回府的时候, 慕容琛是想哭的。
问:亲自将拱白菜的猪领进家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慕容琛生无可恋回答:大概会被他爹亲手给抽死!
他万万没想到广平王的脸皮居然能厚到这种程度,一而再再而三连着上府喝茶,国公府的茶招你惹你了?关键是他说喝茶那就是真喝茶, 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该给的礼物一个不落, 默默往书房一坐,两人相对无言, 也从不提说什么要见小妹,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但前提是,没有一个听说亲爹来了就撒欢的小崽子啊!
想到自家亲亲外甥对广平王的黏糊程度, 慕容琛就想叹气,真的是有娃万事足简直就是神助攻, 就连他娘现在看在团哥儿的面子上都对广平王上门的事儿开始睁只眼闭只眼了,不这样还能咋办?小孩儿眼泪汪汪的看着呢, 还有幼幼, 虽说没直接了当的说许嫁,但每天两份吃食可不是白做的,态度明明白白摆着呢, 连白菜自个儿都乐意了他们还能说啥?
慕容琛按了按额角,突然有点害怕他爹回京,这要是瞧见闺女孙子还没揣热就得跟人跑, 还不得气的将府顶都给掀了?
靖国公府没有刻意隐瞒容妤回盛京的消息, 同样也没有藏藏掖掖的捂着小孩儿不让见人,况且就是想捂也捂不住,团哥儿与慕容琛模样相似,又带了几分容妤的影子, 要说没血缘关系除非是人眼瞎,一个瞎还好,总不能府里那么多人个个都瞎吧,与其让外头捕风捉影的传出些不好的话来,倒不如大大方方的任你瞧,再说了,说来说去都是靖国公府自个儿的家事,外人瞎逼逼啥,真当靖国公府是软柿子好捏的?
大概是靖国公府的态度太过大方,加上慕容妤自小在盛京待的时间不长算是国公府几位公子小姐里头最神秘的一位,又有靖国公与林老爷子这两尊大佛护着,一时间大伙儿只以为她是低调的成了亲又和离了,或者是死了夫婿独自带孩子。
不论是哪种情况,如今靖国公可是为数不多的实权勋贵,靖国公的几位兄弟也都在朝中担任要职,下一辈更是个个出类拔萃就没一个长歪的,这对纨绔子弟辈出的勋贵家族来说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就算如今几兄弟已经分了家,但打断骨头连着筋一有事那绝对是一拥而上揍得你连亲娘都不认得。
更不用说靖国公还是天子心腹重臣,就连他的岳丈也就是早已经致仕的原内阁首辅林老大人都被圣上三顾茅庐给邀了回来担任太子太傅,众所周知,如今天子后宫空置就一位皇后,太子作为嫡长子只要没有什么不可抗力因素的影响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这后台可不是一般的硬,偌大的国公府就这么一朵娇花,听说这位嫡小姐又是自小养在林老爷子膝下的......
大伙儿的心思都很活络,勋贵之间联姻讲究的是如何让自身利益最大化,真心不真心的倒不十分重要,知道靖国公宠女名声在外,若是与靖国公府结为亲家怎么着都能得些好处,成过亲没关系,带孩子也没事儿,这样一来还能降低些标准呢,大不了娶回去好吃好喝的供着不就是了就当是供尊玉佛。
这两天明里暗里来国公府探口风的勋贵夫人不少,特别是家里有不怎么能成器的孩子的,光是赏花的帖子靖国公夫人都接了一堆,这些人打得什么主意靖国公夫人心知肚明,只冷笑了一声就全给拒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哪颗葱,什么歪瓜裂枣都敢往府里领,真当他们国公府的姑娘这么不值钱?
殷玠也很恼怒,这才回来几天就有人排着队挖他墙角想给他儿子当后爹?殷玠的名声可不是瞎吹的,你有这贼心也要看有没有这贼胆,也不用等靖国公回来发火了,殷玠自个儿就暗搓搓的将那几个蹦跶的最欢的试图靠联姻上位的纨绔子弟连着他们家大人一块儿给抽了。
那些被抽的勋贵起先也有些懵,怎么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被人扒出来了,虽然不至于说直接让家族玩完,但连宠妻灭妾养了多少外室外头又有多少私生子这种事儿被摆上台面说就有些挑战人了,当家人愁眉苦脸一个劲儿的挠头试图想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然后,就听说了广平王日日上靖国公府与三公子喝茶谈心的事儿,紧接着,又不知打哪儿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慕容小姐的儿子管广平王叫爹......
虽然这个消息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但只要跟广平王沾上边那就得让人三思而后行好好掂掂自己的斤两,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底气跟靖国公一样敢拍着桌子与广平王叫板的,思来想去也只能暂时歇了想要联姻取巧的心思以伺后机,至于坊间的那些传言,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既然双方都没做回应,再多的揣测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夕阳西斜,晚霞映空。
与淮安的小桥流水的秀丽景致不同,大约是天子脚下,盛京的景象更显出一种磅礴大气。
靖国公府门口,慕容琛垂头丧气下了马,耷拉着脸好不容易才扯出了一抹假笑,做了个请的动作,朝来人拱手,“王爷请。”
殷玠照例一身黑袍,头戴玉冠,腰佩绶带,只着了家常装束,清俊隽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周身气势虽然有所收敛但还是让人忍不住屏息,开阳眉开眼笑跟在后头,手里还提了一盒糕点,慕容琛默默叹了口气,引着主仆俩进去。
才刚走到二门,一直守在门口巴巴张望的小娃娃就横冲直撞的冲了出来,一头撞进了男人怀里,还没站稳呢就被人拎着衣角提溜了起来,“阿爹!”
团哥儿很高兴,小身子扭了扭,十分自然的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的要跟他分享今日成就,“今天背了三首诗,阿祖夸我。”
“真厉害!”殷玠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慈爱,满脸自豪,“团哥儿真棒。”不愧是他的孩子,连背诗都这么快。
眼睁睁看着父子俩已经旁若无人的亲昵起来,慕容琛无语之余还有一丝小失落,有了亲爹就忘了舅舅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扎心!
开阳轻咳了两声,悄悄凑过去,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安慰,“三公子您该习惯,现在就连祁大夫对上咱们王爷都得靠边站了。”开阳对于自家王爷地位的提升表示很自豪。
慕容琛默默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别看开阳在广平王身边打杂,身上可顶着正五品的校尉职呢,他刚不过。
等团哥儿与殷玠腻歪够了,才探出脑袋笑眯眯的跟慕容琛打招呼,“舅舅,阿娘说今天晚上吃粥底火锅,祖母大舅母都去了,问你去不去?”小孩儿现在说话很是伶俐,一点都瞧不出才刚开口说话不久。
“去去去。”慕容琛忙点头。
既然有吃的做引,慕容琛与殷玠也就不装模作样还去什么书房喝茶了,现在一想到喝茶这两个字慕容琛就想吐,看着抱着小孩儿轻车驾熟就往后院蹿的高大男人,慕容琛重重哼了一声。
刚近院子就听见阵阵欢笑声传来,因为动不动就有人过来蹭饭,容妤干脆就让人收拾出了一间与小厨房相连的空置房间,拿来做饭厅,毕竟已经是深秋了晚上寒气重,要是还露天吃只怕才刚上桌饭菜就得冷了。
门半掩着,虽然说话的人有些多,但殷玠还是很快的就分辨出了容妤的声音,脸上带了笑,脚下步子愈发轻快,一脚刚踏进去目光一扫,准确的锁定了正站着从红豆手里接过食材的女郎,只穿了一身家常衣裙,青丝半绾,眉眼噙笑,旁边还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正探头巴巴往她手上看,一个劲的催促,“小姑姑,多给些肉。”
听见儿子嚷嚷着要吃肉,陈氏捂了捂脸,拍了他一巴掌,“让你多吃些瓜果蔬菜你不干,只知道找肉吃。”
乐哥儿振振有词,“男子汉大丈夫,当然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毛都还没长齐就大丈夫了?
陈氏摇摇头,实在是对这个儿子没法了,靖国公府算是武将世家,他公爹与丈夫都是走的武将的路子,连带着孩子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一说要读书写字就嚷嚷着头疼,拿起棍棒倒精神得很,倒是小叔子喜好诗书规规矩矩走的是科举的路子,按靖国公夫人的话说就是,总算是出了个文静的。
容妤调侃,“可我这儿没有酒怎么办?”
“那还不好说?”乐哥儿装模作样咳了两声,眼珠子一转,“听说小姑姑您藏了几坛子葡萄酒,不如今儿就拿出来尝尝?”
“你不是说葡萄酒甜津津喝了有辱男儿威名么?”靖国公夫人也搭腔。
“好歹也带了个酒字,勉强也能凑活啦。”乐哥儿笑嘻嘻的,扯着容妤的衣角央她,“小姑姑......”
看着里头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殷玠心中有股说不清的情绪在涌动,一时间都挪不动步子。
“诶,殷小子,你又来了?”后头祁大夫与林老爷子联袂而来,他们今日去外头转了一圈,眼下循着饭点就回来了,不用人说自动的就往容妤这儿来,见殷玠站在门口,祁大夫先打了声招呼。
旁边紧跟着的慕容琛听见祁大夫对殷玠的称呼后,饶是已经听了多次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殷小子,多么亲和友善的称谓啊!
听见声音,屋里的人也都看了过来,看见门口站着的父子两个,靖国公夫人的神色有瞬间的凝滞,随即很快的就掩下了眼中的复杂,起身见礼,陈氏也忙领着儿子打招呼,殷玠抱着团哥儿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只说夫人不必客气。
乐哥儿年纪要小些,对广平王也是只问其名不见其人,这些天殷玠上门的次数不少,表现的又十分和气,还送了他一把镶满了宝石的黄金匕首,小姑姑是团哥儿的娘,团哥儿又管广平王叫爹,四舍五入那就是一家人呐,他对殷玠的影响不错,毕竟还指点了他武艺来着,见殷玠进来,眼珠一转,赶紧就捧着碗给挪出了最挨着小姑姑的风水宝座,“团哥儿,这里来。”
见儿子这么殷勤,陈氏只想捂脸,再一次坚定了要抽他一顿好好教育的决心。
“来了?”容妤笑的眉眼弯弯,简单的两个字让殷玠满身的清冷愈发柔和,“嗯。”
“来的正好,你刀工不错,将这肉片了。”容妤指了指木托盘上放着的一块赤红的牛腱子肉,毫不客气的指使人干活,“片得薄些,不然不好烫熟。”
“好。”旁边站着的抿嘴偷笑的红豆适时递上一方湿帕子,殷玠将团哥儿放下,接过擦了擦手,就准备去片肉。
这两人一应一答实在是太过自然,自然到靖国公夫人一时都找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身贵气的俊朗青年轻车驾熟的拿起了搁在旁边的片肉刀,左右比划了一下,偏头问,“顺着切对吧?”在得到自家小女儿的肯定之后,毫不犹豫的就开始动手片肉,丝毫没有说被人指挥拉来片肉给大众服务的恼怒。
这种场景这些天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略麻木,靖国公夫人心路历程是有些艰难的。
与靖国公不同,她对广平王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大多也就是听来的坊间传闻,说什么心狠手辣冷戾无情,但要她说,广平王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贪官污吏为祸百姓不杀难不成还给供着?靖国公夫人并不偏听偏信,本身对这位广平王的成见也并不大。
刚开始听说了他与幼幼的事,她是不大赞同的,毕竟广平王出身皇家,若是日后幼幼受了委屈想撑腰也没那么容易,但这些天看下来,殷玠的诚意摆的很足,不是哪个皇室子弟都能这般拉的下脸面甘愿为一女子鞍前马后随意差遣的。
这些天她从祁大夫口中也知道不少两人在淮安的事儿,就按祁大夫所说,横竖两人都有情,中间又有个孩子在,要是广平王行事果断些大可以直接求一道赐婚圣旨,名正言顺到时候就算是他们不乐意不还得嫁闺女么,如今广平王伏低做小又是上门喝茶又是变着花样送礼的,还不是希望能够改变他们对他的看法,从心底接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