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向真回想着贾龄种种举止,越想越觉得心惊。
其实季向真隐隐有感觉,宝宁今日的话都是意有所指,想要勾着她往某个方向走,但她就是抗拒不了,她觉得宝宁说的都很对。
慌乱之下,宝宁成了她唯一的主心骨,季向真焦急看着宝宁问:“那,如果这是真的,我该怎么办呢?”
宝宁摇头道:“我也只是女眷而已,这样朝廷大事,我没有办法。”宝宁不敢再继续抛诱饵了,季向真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只是暂时心乱了,才会顺着她的意思走。宝宁知道,她若再穷追不舍,季向真立刻就会反应过来,前功尽弃。
季向真目光落在茶盏上,像是在出神。
宝宁道:“大姐,你不要着急,这些都是些不靠谱的猜测而已,我相信世子不会这样愚蠢的。但如果万一是真的,大姐还是早早离开他的好,这并不是背叛,是忠君,是对的。”
说完,宝宁忽的笑了下。
季向真问:“在笑什么?”
宝宁道:“我刚才想起离奇的事情,如果这事真的是真的,大姐若在清君侧的时候出一份力,圣上怎么会亏待你?我甚至还想,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到时圣上会给你诰命,给你赏赐,还要什么丈夫呢。顺心顺意,无人敢惹,生活美哉。”
季向真也微微笑了:“如此说来,倒也是对的。”
宝宁不再和她说这个了。吃些茶点,再看眼窗外天色,已经过午了。季向真起身告辞,宝宁送她。
临别时候,宝宁牵着她的手,依依惜别道:“大姐,从小你便对我好,即便出嫁了,我也惦念你。我知道你身边没什么贴心人,若有话,便告诉我,有事,也来寻我。四皇子待我好,你是我的亲姐姐,有什么麻烦,他定会出手相助的。”
季向真感动道:“我记着了。”
她上了马车,与宝宁招招手,启程向西回家了。
宝宁顿时像是脱力一样。她觉得裴原真是不容易,打仗时候攻城很难,交友时攻心更难,每天都要心力交瘁。
宝宁回想着季向真的神情,是在她意料之中的,那她今天,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
刘嬷嬷扶着她胳膊,往楼上走。转过楼梯拐角,便对上裴原笑意满盈的眼。
刚才屋里的后半程对话,裴原听了个大概,他本没对宝宁报什么希望的。当初宝宁和他解开心结,裴原高兴的也是她愿意接纳他所做的事,从没对宝宁对他事业有所助益抱有幻想。但今天,裴原实在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我们家宁宁可真是长脸!”裴原拉着宝宁的手进屋子,反手带上门。
他从袖子里往外抓糖,一颗杏仁糖,剥了糖纸送进宝宁嘴里。
裴原满心欢喜,根本没注意到宝宁变化的眼神,他岔开腿坐在椅子里,搂着宝宁放到大腿上,他们面对面坐着。
宝宁又想起来青罗坊的事了,她生气,但没那么狠心,还想给裴原一个机会。
“晚上想吃什么?”裴原掐她脸颊,亲一口宝宁被掐的嘟起的嘴,“我带你下馆子去?咱们还没下过馆子呢。”
宝宁道:“我想买衣裳了。”
“嗯?怎么突然想起这个?”裴原顿了下,他没多想,道,“好啊。”
裴原逗着宝宁玩。他看宝宁现在严肃的样子可爱极了,把手指伸到她的嘴里,搅和着她的舌尖,还有舌上圆圆的糖。
“怎么回事儿啊宝儿。”裴原用指肚摸她的小尖牙。
他像是逗猫儿一样,玩得兴起,对将要到来的危险毫无所觉,语气调笑地问宝宁:“怎么看着不高兴了?”
宝宁道:“我们去青罗坊买衣裳吧。”
裴原愣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随即又变得漫不经心:“那家衣裳不太好,不去那,换一家,随你挑。”
宝宁问:“青罗坊真的是衣裳铺子吗?”
“当然。”裴原肯定地道。
他问:“你怎么还记得这家店?它生意不好,我准备让它倒闭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听了他回答,宝宁眼中怒火熊熊,牙关猛地闭合。
裴原手指还留她嘴里,被咬的痛叫出声:“属狗的吗,还咬我?”
宝宁摇头甩开他的手,紧接着一口将嘴里的糖吐他脸上,掐着腰道:“好啊裴原,你果真是在骗我!”
作者有话说:裴原:天凉王破
宝宁:晚了!
注:“天凉王破”,是网络流行词语,即“天凉了,让王氏集团破产吧”的缩略形式。(来自百度百科)
第90章 有车吗
裴原手指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 牙印深深。
他故作镇定地抬手, 把脸上沾着的糖抹下来, 重新包进糖纸里。
完了, 宝宁发火了。要是像原来那样,她胆子小小的, 他也能硬气的起来的时候, 还能凶两句吓唬她。现在行不通,她不害怕了, 被惯的不像样子,还敢往他脸上吐糖。
裴原来不及唾骂到底是谁多嘴,竟把青罗坊的事泄露出去,脑子飞快地转着想解决的办法。
这可怎么哄!
宝宁坐在裴原腿上, 手指抬起他下巴, 压低声音问:“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没了。”裴原就着这个略有些羞耻的姿势,仰头看宝宁, “真没了, 就这一件!”
宝宁问:“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裴原诚实道:“我怕惹你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都是你之前做的事了,既往不可追, 我不生气。”宝宁狐疑地看着裴原, “你是不是在青罗坊里有相好儿?心虚了才瞒我的?”
裴原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可能!我怎么看得上那些女人!”
宝宁紧追不舍:“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不是青罗坊的,是良家姑娘,又美丽又贤惠, 你便看得上了?”
裴原辩不过她,宝宁现在根本不冷静,他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一句话不说。他闭紧了嘴。
“好呀。”宝宁更生气了,她甩开裴原的脸,“你这是找不出反驳的话,所以默认了吗?”
裴原心中叫苦,他从来不知道,女人胡搅蛮缠起来竟是这个样子。宝宁原先乖乖巧巧的,有时骄纵任性一点,但有个度,现在完全不讲理了。确实是他的错,最开始的时候没大方地承认,但也不能乱给他扣帽子不是!
裴原也恼火了。
宝宁骑在他的腿上,看裴原骤然沉下来的脸色,心中一瞬慌乱。她很快镇定下来,她不慌,做错事的又不是她,慌什么!
说实在的,她其实并没往裴原养外室的方向想过,这样事上,她还是相信他的。刚才那些话,大多也是为了气气裴原,让他着急一下,再和他提个醒儿,以后做事不要瞒着她。但是,看裴原那个死样子,他竟然也撂起脸子了。
宝宁本想晚上做点好吃的,改善下伙食,顺便犒劳裴原这两日为如意楼的忙碌。
但她现在心里不舒服,不想给他做了,咸菜疙瘩凑合着吃吧!
宝宁从他的身上下来,收拾下裙摆,就往外头去。
裴原扯住她袖子,沉声问:“上哪儿去?”
“你又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看见你。”宝宁不看他,视线扫向别处,“你自己坐这里冷静吧,我下去炖吊梨汤喝,炖一大锅,有客人来就送一碗,就是不给你。你愿意回家就回家,愿意去什么青罗坊就去青罗坊,我今个住如意楼了,离你远点,咱们谁也别烦谁。”
裴原面色更黑:“怎么着,要闹分居?”
宝宁手腕被他扯疼了,原来恼怒的情绪被搁置了这么长时间,全变成委屈,看着裴原的脸觉得牙根痒痒:“分居便分居。”
裴原继续道:“你不回家,你养的那几个小畜生怎么办,羊也饿死了,狗也饿死了,我可不给它们收尸。”
宝宁想,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可太烦人了。
她抿唇道:“我待会就让人去接它们,好吃好喝伺候着,不劳你操心。”
“你想好了?”裴原呵斥她,“再给你个机会,见好就收!别蹬鼻子上脸,逼得我发火,到时候闹出事,丢人的是你!”
宝宁被他骂得鼻子一酸,眼睛也红了。她和裴原相处这么久,裴原爱护她,纵长了她的小脾气,宝宁想着,平常人家的夫妻间不也是会拌拌嘴的,不过火的就叫夫妻情趣,她不就是咬了他一下,怎么就生气了呢,况且还是他不对在先。
他这是又要树他的男子威严了吗?
宝宁心凉凉,她不搭理裴原了,觉得之前一腔真情也像是喂了狗,一只随时会反性的狼狗。
她挣开裴原的手,正转身要走,忽听见身后裴原站起来的声音。
他两步迈到她身边,宝宁一惊,以为他竟要动手还是怎样,刚要躲,就听耳边一声极为洪亮的“汪!”
宝宁震惊地看着裴原。
“汪!汪!”裴原边叫着,边朝宝宁贴过去,宝宁最初惊讶,随后便笑出声,跟着裴原的脚步往后退,没几步就跌进了藤椅中。裴原两臂撑着扶手,鼻尖离宝宁也就一寸距离,继续叫:“汪!汪!”
“别闹了,别闹了,叫得耳朵疼了。”宝宁笑得前仰后合。
裴原按着她肩膀,恶狠狠地“汪!”了一声,接着道:“我说了,别逼我,要不然丢人的是你!”
宝宁笑得眼里雾蒙蒙的,短短一刻钟里,宝宁情绪变来变去,最开始觉得他讨厌,又觉得他烦人得狗都嫌,现在看起来,又觉得裴原招人喜欢的不得了。她捧住裴原的脸,在手心里揉了揉,心想着,裴原这两天确实累瘦了一点,要给他补养。
至于青罗坊的事,反正也不很重要,就原谅他吧,毕竟学狗叫这样可爱。
裴原用额头蹭她的,眯眼问:“不生气了?”
宝宁皱皱鼻子,冲他“喵呜”了一声。
裴原也笑起来。他看着宝宁心情平和了,蹲下身子,才敢解释:“我不是欺哄你,外头也没人,但这事实在难以启齿。你多小心眼你自己也清楚,别说什么当时我坦白了你就不生气的屁话……”
宝宁瞪他一眼:“我很小心眼吗?”
“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裴原轻轻咬她手指,“你大气得很。”
宝宁道:“那你刚才也不应该凶我。”
“我要面子。”裴原道,“男人都要面子的,你得理解我。我也知道,女孩子爱耍脾气,你和我耍,但不许和别人也这样,和季蕴也不行,你要撒娇只能给我看。在家的时候,我纵着你,你怎么高兴怎么来,行不行?”
宝宁问:“那不在家呢?”
“不在家,你得给我面子,得让人觉得,这家里我说的算。”裴原揉她的手指,“打个商量,成不成?”
“我知道了。”宝宁笑着抱住裴原的脖子,在他耳边道,“我也会对你好的,让别人家的丈夫也都羡慕你。”
裴原托着她的屁股将人抱起来,笑着问:“那咱们这事儿就算翻页了?”
“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宝宁靠在裴原肩上,“别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将我糊弄过去,晚上的饭你来做,我要吃红烧肉。”
“不会,换个简单的。”
裴原抱着宝宁在屋里走来走去,宝宁好像很喜欢窝在他怀里,这让他有种提前养了女儿,在哄孩子的错觉。
这感觉很舒服,他喜欢被宝宁依赖。
“好吧,我做红烧肉,你煮饭。”宝宁笑眯眯的,“你还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炸丸子。”
“那你要帮我和肉馅。”
裴原撅起嘴:“那你亲我一口。”
宝宁笑着推开他的脸:“离我远点,不要,不要!”
……
裴霄在茶楼里等了宝宁快要两个时辰。
他派去的人在如意楼见到了宝宁,说宝宁和裴原一起进二楼厢房去了,宝宁面色不太好,像是在生气。后来也果然听见了争执的声音。
裴霄是有些高兴的,他等着裴原被气得拂袖而去时,他再登门。或者宝宁气愤离开时候,他再迎上去。
但是太阳快要落山了,他喝了一盏又一盏的茶,如意楼那边还是没有别的动静。
圆子被一个长得面黑的叫陈珈的侍卫陪着,在门口骑小木马,笑得牙齿都露出来,裴霄站在窗边看,恍然觉得,圆子、宝宁和裴原好像才是一家三口似的。他反倒成了外人了。
他每日里事务繁忙,今日抽出一天空闲时间,难道就是来看自己的儿子和别人其乐融融的吗?
裴霄意识到自己举动的蠢笨,恼火地拧眉。他不想再等了,带着常喜和两个佩刀侍卫,走出茶楼,径直往如意楼而去。
“小少爷,小少爷!”常喜远远地便唤。
在大街上,他不方便喊小殿下或小皇孙,但小少爷这称呼圆子头一回听,他反应不过来,依然晃晃悠悠地骑木马。
陈珈早知道他们会来,也没什么别的反应,蹲一旁沉默地看蚂蚁筑巢。
常喜被忽视得彻底,尴尬一瞬,想再叫,被裴霄拦下。他走到圆子面前,有些生涩地摸摸他脑袋:“圆子,我来接你回家了。”
圆子茫然抬起头看他,待看清脸,眼中掠过浓重的失望,“噢”了声,从木马上下来,往屋里奔:“姨姨,姨姨!”
常喜更觉得尴尬。他们不是来接孩子的吗?想象中圆子的雀跃,或者裴原一家的震惊和难过通通没有出现。从头到尾都像是他们在唱戏一样,等了那么久,准备好了表情和语气,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
即便心里波涛云涌,裴霄面上仍旧是淡淡的神情,他望着圆子的背影,跟上去。
宝宁在账台边上拨算盘,听女账房对账。裴原费尽周折请了个女先生,花了比男先生高了三倍的月钱,三十多岁的年纪,做活很麻利。账台边上摆了盆水仙花,不是花季,但叶子长得很好,绿葱葱的。宝宁心里琢磨着晚上的菜谱,还有那会和裴原吵架时候她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