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当真就是事实,并没有什么责怪她的成分,刚刚也是一样。
于他而言,刚刚被刺客包围之际,虽然有些寡不敌众,但他确实可以应付得来,可当宫绫璟出现之际,他便不得不多一份顾忌,为着她的安危。
宫绫璟一怔,正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学一些拳脚功夫,又听得男人开了口,“别想太多,不出意外,玄烈应该会很快找到我们。”
“那你的伤……”宫绫璟担忧道。
“暂且撑得住。”
宫绫璟听罢也就不说话,和焰溟一并靠在洞壁一侧,她偏头瞧着男人已经闭起了眼眸,紧抿薄唇,不似再想开口的模样,她知他伤势必定痛楚,便也不再多言,安静地陪在他身侧。
怎知,这一歇,天就渐渐黑了下来,洞里的光线更是暗沉了许多。
宫绫璟重新睁开眼时,几乎只能借着落日的一丝余光,看到男人渐渐惨白的面容与额上渗出的汗水。
他紧抿的唇瓣已经失了血色,宫绫璟心一惊,担忧男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她急忙晃了晃他的身子,“醒醒!别睡了!”
她摇了他两下,男人的双眸却已经紧闭,对她的动作不作反应。
宫绫璟开始害怕,手脚渐渐冰凉,把他摇得更大力了些,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叫着他的名字。
终于,男人睁开了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朕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在靠存稿度日……
害怕
第33章
宫绫璟都快要吓哭了, 她气恼得要锤他,可手刚抬起,却又不舍心疼地无力垂下。
“你别吓我……”她忍不住凑过去, 紧紧地抱住他,依偎进他的怀里,想了想,又蹭上去, 用自己的脸贴了贴他的脸庞。
焰溟嘴角无力地勾起一个弧度, 这是三年后她第一次主动地靠近他,只是没料到竟是在这种境遇下。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感受女子依偎在他怀里的温度,眼眸却是又重新闭了上。
实话说, 伤口那处无法拨出竹尖,便也无法止血, 这样一直耗下去,他确实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宫绫璟没听见焰溟说话, 抬眸一瞧, 又见着焰溟把眼睛闭了上,她真怕他陷入昏迷。
想了想,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下摆,“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你不用说话, 你就好好听我说, 别睡着就好。”
男人面色沉静,似乎不为所动。
宫绫璟咬咬唇,自顾自开始讲。
“其实我以前的厨艺很差的。年幼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时常见着母亲给父亲熬汤,我便也想学。因为我突然觉得能给所爱之人做饭,做他喜欢吃的东西, 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虽然宫绫质他们总觉得我堂堂一国公主,学这些简直不入流。可是我就是觉得这件事非常有意义,我就乐意去做。
后来有一日,我还看到我父亲亲手为我母亲做了一碗面,我就觉得为爱人下厨这件事,其实和身份高低贵贱是没有关系的。喜欢一个人,就是不自觉会很愿意去为他付出。似乎只要他开心,便一切都好。可是……”
宫绫璟顿了顿,似想到什么,语气里微微有些失落。
“可是,我嫁给你以后,好几次给你熬了汤,煮了东西,你却都不爱吃。其实……其实,我还听过御前侍候的宫女说过,你经常倒掉我给你送过去的汤。”
焰溟微微一怔,忍不住睁开眼,却见着身旁的女子正仰着头看着夜空。
四周漆黑,唯有高高悬挂的圆月泛着银光,照在她的脸上,像镀了一层光,如晶透的玉一般。
他一时哑然,静默片刻,又听得宫绫璟闷闷出声。
“我一开始不明白,后来觉得你可能是不喜欢喝吧。既然不喜欢喝,我不送便是了。我知你每日朝政繁忙,不该再给你添一丝麻烦。”
焰溟怔怔地看着女子的脸庞,她的眸子非常清澈,里面仿佛蕴有一汪清泉。
她真的非常单纯,心思细腻,对他却几乎从不会胡思乱想,胡乱揣摩。
她的爱真挚纯粹到让他隐隐觉得其实自己并不配。
他生性多疑,她一开始送过来的汤,他总要让人验毒,后来有时忘了,便让人直接倒了。
他以为她不知,因为她从未在他面前闹过。后来,她送汤送茶水的次数渐渐少了,他也少了麻烦。殊不知,她却是以为他不喜欢喝,怕惹他心烦。
焰溟皱着眉,定定地看着宫绫璟,唇瓣微张,却始终不知要说些什么。瞧着宫绫璟仰着头不知看什么突然看得入神,他便凑了过去,也顺势赶紧换了这个话题。
“在看什么?”
宫绫璟低头看了男人一眼,瞧见他睁开了眼,眼睛骤时亮了。她往他身侧靠了靠,伸手指着夜空。
“你瞧,今晚星星好多。”
焰溟一愣,顺着她的手指指向看去,今夜星星确实是少见的繁多。不过两人这样的境遇,她的心境是不是太好了些?还有心思赏星星?
宫绫璟看他不说话,只好自顾自地接着道:“你不觉得夜空中星星和月亮都很了不起吗?”
焰溟薄唇微张,“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瞧着男人终于捧了场,宫绫璟很兴奋地接着道:“你瞧啊夜空本来那么黑,它本该是毫无光亮的。可是因为有星星和月亮的存在,它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
星辰明月点缀了夜空,把它的光泽洒向大地,同时也给夜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光亮。这不是一件很伟大又很神奇的事情吗?而且对于星星和月亮来说,也正是因为有夜空的漆黑,才能衬托出它们的光芒!”
焰溟一直凝着宫绫璟的侧脸,她说话的时候,眼里像是映着流光,晶晶亮亮的,长长的眼睫毛上下扑朔着,一张粉唇终于恢复了以往在他跟前的喋喋不休。
月色下,女子周身竟像是镀上了一层白光,柔柔的,和煦的,温婉的,措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心房,连带着他心底深处积压许久的黑暗都渐渐散开。
那时他有一瞬觉得,若他是漆黑无边的夜空,她必然是他的明月,他的星辰,是他此生再难遇见的光亮与明媚。
察觉男人的目光,宫绫璟就回过头来,一不小心却撞入了男生深邃如旋涡的眼瞳,眸里的情绪深沉又炙热,她有些怔住,默默把嘴闭了上。
暗暗懊恼自己都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
怎料,下巴突然被修长如玉的手勾起,她一抬头,唇便被人紧紧含住,他在她娇软的唇瓣上勾画着,有些涩,也有些微微的麻。
宫绫璟看着男人冷峻的脸庞,怔了怔,两排秀丽的长睫毛上下闪动。
焰溟眼底含笑,松开了她,安抚地揉了一下她的秀发,目光落在她被他吮得微红的粉唇,心下一动,又凑上前去,在她唇边落下轻吻。
男人不带丝毫情.欲的吻,异常的温柔,像是含着千丝万缕的柔情,宫绫璟隐隐觉得这一回,他的吻有些不太一样。她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揽到了身前。
她乖顺地靠着他,又想起什么轻问出声,“你为什么刚刚掉下来的时候,一点都不慌张呀?”而且受了伤,还那样的镇定……比她这个没事人还沉得住气。
焰溟沉默半晌,才淡淡开口:“朕年幼时曾经独自一人在枯井里待过一整夜,那时受的伤比今日还重。”
宫绫璟急忙坐起身,看着他,惊道:“为何?”他好歹也是焰国一皇子,怎么会沦落到需要在枯井里过上一夜?!
男人似乎不想多说,只三言两语,淡道:“年幼无知,遭人陷害,不小心跌进井里,差点把腿摔断罢了。”
宫绫璟震惊,“何人陷害?”
焰溟云淡风轻地开口,“朕的那些个皇兄皇弟,不过已是往事,不提也罢。”
他说完,又闭上了眼,手却重新把她的身子摁到胸口,紧紧地揽着她。
那时他尚不知人心可以为着权势险恶至此,兄弟手中,血缘情深,在滔天的权势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遭人陷害,跌落枯井,小腿差点骨折,井盖还被人关了上,任他如何嘶吼叫人,都无人能听到。
夜里,四周一片漆黑,透不出一丝光亮,他的小腿从刺痛到渐渐麻木,然后开始冰冷,而他也从开始的茫然无措的害怕恐惧,到极致的愤怒,再到前所未有的憎恨。
渐渐地,在黑暗中,他想清了一些事情。
无能为力的事情便顺应天命,可若是今后他还有一线生机,他必定要把不该承受在自己身上的苦难,从陷害他的人身上一一讨回。
而属于他,他也势必要夺回全部!
那时他也约莫是十多岁的年纪,母后刚过世不久……
而次日,像是老天开眼,居然有一老宫女不知为何就推开了这井盖,发现了井里差点断气的他。
后来他得救,父皇过来慰问了他一句,吩咐御医好生照料他,新后如安也装模作样来瞧了他几回,而后他的宫殿又渐渐变得冷清。
谁会去理一个无权无势,母后去世,父王不爱的皇子?
……
思绪纷杂,他身侧的手却突然被一只柔软温热的小手握住了,他一睁眼,就见着宫绫璟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身上。
她握着他的手,握得很用力,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温度,连带着他周身也渐渐变暖。
宫绫璟仰着一张小脸对着他,昏暗的银白色月光映得她的脸庞玉生生的。
她凑在他跟前,清澈的眼瞳里全然是他,女子唇瓣微张,对着他,一字一顿。
“我不知你年幼经历过什么,可今后不管你遇到什么,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焰溟看着面前纯净真挚的女子,心重重一顿,一双晶亮的杏眸里蕴着的是他许久未见的心疼与柔情,难以言诉的温暖在他冰冷的血液里流淌开来……
他兀地把她用力地揽进了怀里,不顾女子的惊讶错愕,紧紧地抱住了她。
星辰明月点亮了一整片的漆黑夜空,而他心底深处这抹一直遥不可攀的光亮,也终于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喜欢这种很美好很正能量,敢爱敢恨,义无反顾的女孩儿~
我的小公主哈哈哈哈
10点有二更~
第34章
原以为要等到天亮才会有人来救他们, 但禁军统领玄烈的效率显然很高,差不多是二更天便带着一对侍卫找到他们。
眼看着帝后一齐被困在这洞穴里,相依相偎的模样, 玄烈找到二人时还微微一顿,疑心这是皇帝背着他又在皇后面前演的一出苦肉计。
但灯光一照,又发觉焰溟的脸色已是不正常的惨白,裤腿处撕裂开来的伤口正插着竹尖, 一片的血肉模糊。
玄烈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连忙把二人救了上来。
而后帝后终于再一次回到宫中,玄烈隐隐觉得这次的事情,似乎让二人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比如皇上不再用伤拖着皇后,怕皇后担心, 却是强撑着先把人哄了回去,再让御医好好处理伤口。听御医说, 若是再拖上几个时辰,皇上这条腿竟有可能废掉。
玄烈微微心惊, 暗暗自责自己护驾不周, 却也明白了皇上为何不当着皇后的面,让御医说实话。
这是怕皇后担心, 玄烈又想起皇后被救出之时,虽然紧张, 但也还算平静。皇后非寻常人等, 一直是养尊处优,被照顾得极好的,经历了这番事故还能这样冷静,不难想象皇上在洞穴里是如何安抚的她。
只怕是把自己的伤势说得不值一提。
天快亮时,御医们才算是彻底把焰溟的伤口处理完, 他也这才有余力,吩咐玄烈去把事情调查清楚。
玄烈领命,迟疑片刻又道:“皇上,微臣看今日刺手身后极有可能是罗刹门中人。”
焰溟看了他一眼,眸光幽深。
“朕也是这么想的。几年前,罗刹门在江湖中横空出世,无人知起来头。其门主以一人之力力挑六大门派,让罗刹门在江湖中彻底站住了脚跟。朕略有耳闻,但朝廷一贯不理江湖之事,朕便无深究。”
“臣倒是听闻,罗刹门门主武功绝顶,并非云苍之上寻常武艺精湛之人可以与之相比拟!江湖上有传闻……”玄烈微微一顿,看了一眼帝王的脸色,正踌躇当不当讲。
焰溟却已然出声,他面色平静无波,似乎早有预料。
“传闻罗刹门门主乃北冥州上之人,甚至连其门下弟子实则都是北冥人士。”
玄烈静默,不再多言。
焰溟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淡淡开口,道:“既是江湖中人,便按着江湖规矩。让地宫中的暗卫前去调查,朕要知道罗刹门的一切底细!”
玄烈领命道:“是!”
又瞧着帝王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朝他扬了扬手,玄烈既转身退了下去。
而宫绫璟今夜虽被人哄着先回了宸沁宫,实则也是失眠到了天明。
晚七知道宫绫璟这番经历下来,定不会睡得安稳,便在床边陪着。
听着床榻上的人一直在不断地翻身,晚七忍不住起身,轻声问:“娘娘,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宫绫璟轻叹一声,掀开了床帷,索性坐了起来,看着晚七。
“七七,你说为何我每每在这南焰出宫,就总能遇人行刺?”
晚七一愣,这……
她犹豫片刻,斟酌道:“怕是南焰城真如皇上所言,并不如表面一般安稳。娘娘今后还是少出宫微妙。”
宫绫璟想了想,又道:“七七,你今日与他们交手,可有发现什么?”
晚七不知该不该说出实情,她与那些黑衣人交手,只觉得必然是北冥的人,哪怕不是,学的也是他们那一套功夫!
这是一个体系里面的东西,她是从小在当中被打磨过来的,无人能比她更清楚。
可若是说了……晚七抬眼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宫绫璟,女子卸了妆发,如烟的青丝披散在身前,白净的脸色尽是稚嫩与单纯。
晚七默默收回了目光,多说无益,这位主听了只会胡思乱想,又顾忌北冥州州主对自己的吩咐,晚七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