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在想,假如他没有待她那么好,没有整个皇宫只有她一个女人,没有当初那蓦然的惊鸿一瞥,她或许会认命。
只在北冥州上,寻得一良人,安享她的下半生。她所享的尊贵也定然不会比现在减少一丝一毫。相反,在那北冥州上,她的身份只会更加显著与高贵。
可是偏偏,他所许下的承诺,都一一做到了;而在那云雾竹林中,她碰到的也偏偏是他。
这就是他,焰溟。她很爱他,可是一点都不懂,她于他,这个强大生命里究竟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在当日傍晚,穆老板突然主动请宫绫璟帮忙,说是他手下一家酒楼的生意实在是不行了,想看看宫绫璟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先是带她见了一个人。此人倒真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一把年纪了,却还画着妖媚的浓妆,衣服也是风骚露骨的大红。
待穆老板说完详情后,宫绫璟才了解了个大概。
穆老板的酒楼,不仅仅是吃喝,还包括住店、玩乐,其中玩乐是他开的青楼,挽香阁所经营。
挽香阁不是这京城最好的青楼,毕竟他穆老板主要经营的还是正经的酒楼生意,这挽香阁也是随波逐流的一个产物。平时也就没有投入多少,可因为一品香的名声,也是勉强能支撑着赚几个钱的。
可就在最近这一两个月里,京城中最大的青楼万花阁却是垄断了整整一条花巷的生意,已经有好几家小的青楼关门大吉,这挽香阁也是多亏一品香的支持,才存活至今。
宫绫璟想,她如今闲着也是闲着,这一品香的生意在她和晚七的料理下,可谓是蒸蒸日上,也没什么好再操心的了。正好,她就去看看那挽香阁。
况且,她长这么大,还真没去过青楼玩过呢……人嘛,怎么可以没点好奇心。
所以,当她欣然答应时,晚七的内心是崩溃的,我的小姐,公主,娘娘啊,您见好就收可以吗!青楼这种地方,您怎么可以去呢!
“哎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会我派马车过来接你们过去,香姨还不快谢谢锦姑娘。”穆老板眉开眼笑。
香姨连声向宫绫璟道了好几句谢谢。她在风尘里打滚这么多年,识人的眼色还是有的。
虽然她不知道这锦姑娘是什么身份,可是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之人。而且这女子虽然蒙着面,可是举手投足都十足优雅,身姿更是曼妙无比,想来那容颜只会更加动人。
而香姨阅女子无数,从未见过这般天生贵气之人。旁个女子就算是悉心调.教个几年,都定是学不来的。
“嗯,我们换身衣服就走。”宫绫璟起身,整了整衣服。
待他二人出门之后,晚七很是挫败地看着宫绫璟,“小姐……您真打算帮忙啊?青楼这种地方,你还是少去为妙。”
“就是没去过才想去啊,别啰嗦了,走吧。”宫绫璟那叫一个不以为然。
晚七瞧着宫绫璟这幅模样,内心欲哭无泪……
对,她知道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拦不住她家小姐,也不敢拦。
别看小姐一副很温和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不是的,这位小公主坚持的东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要不然北冥州州主也不会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就这样嫁到焰国来了……现在更别提她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晚七。
可怜的晚七只好带好武器,认命地跟在宫绫璟身后出门。
宫绫璟从挽香阁的后门进去后,发现这挽香阁确实真的是破败不堪。
先不提其他,一个青楼最重要的是什么?女子啊!它都所剩无几了……
问及原因,说是,都被隔壁的万花阁以高价收买了过去。如今剩下几个撑门面的,都是上了年纪的,怎么吸引得了顾客。
而偏偏这两天后,花巷就要迎来一年一度评选花魁之际,几家青楼都等着一争高低。如果那晚,挽香阁不能争取重拾顾客的心,就真的再无回旋的余地。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去哪里找天姿国色的女子替挽香阁去竞选花魁?哪怕竞选不上,好歹也吸引顾客过来呢?
这三人面面相觑,宫绫璟在挽香阁剩下的一群女人中看来看去,最终抚了抚额头的汗水,说出了一句让晚七第一次有冲动把她的小姐打晕扛回宫中的话,也让穆老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不然,我上?”
这是宫绫璟的那句震撼了两颗小心脏的原话。
“不可以!小姐不可以!”晚七咬牙切齿。
“锦姑娘可莫开此等玩笑,您可是贵人,挽香阁不值得您如此。”穆老板跪在地上,不停地擦着一脑门的汗水。
“闭嘴!”宫绫璟瞥了她俩一眼。转头笑眯眯地看向香姨,“香姨,您觉得呢?”
香姨一看这气质非凡的姑娘,就知道来头不小。再看着自家老板那怂样,愣是笑不出声。
“这恐怕不合适吧。小姐身份尊贵,这青楼选秀……”
“对啊小姐,您也不可露面,您忘记了吗?”晚七弱弱地提醒。
别人不清楚她家小姐的实力,她可清楚的很。宫绫璟从小练舞,一舞倾城,若是在花巷选秀这么大的场面下舞一曲,那她们还躲什么躲?估计当晚,就直接名动京城了吧。
“到时候我还是蒙着脸,并且跳完之后,由她们这其中一种替代我成为花魁,先重新拾起顾客对挽香阁的印象,然后我们再想办法。”宫绫璟从容地说道。
“小姐……”晚七都快哭了。
“就这样决定了,香姨你派一些练过舞的人这几天跟我学一下舞蹈,其他的你照旧安排。”
于是乎,宫绫璟就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练起了舞,为两天后的花魁比赛做起了准备。
两天后的晚上,一年一度的花魁竞选在万花阁如期举行,声势浩大。
几乎,整个南焰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混混地痞都纷纷踏足而至。花巷之中,各家花魁尽展才艺,一曲又一曲舞蹈吸引了一众眼球,身姿奥妙,舞蹈华丽妖娆,魅而不俗,尽展大家风范。
而此刻万花阁二楼的一间厢房内,一名红衣男子正端着酒杯,身子慵懒地斜倚在楼台栅栏边上,看着楼下大厅盛况。
在看到楼下一名气质不凡的男子进入到这万花阁中,神色一凛,却又在顷刻间,身子又松散下来,凤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却未及眼底。
红衣男子把手中的酒一饮而至,伸手招人。
身后,立即有一名穿着艳丽的女子走上前来,跪立在男子身侧,恭敬道:“主上”。
“跟着那人”男子嘴角微微勾起,手靠在栏杆上把玩着手里的酒樽,食指恰似漫不经心地朝下一指,“锦绣玄黑上衣,鞋上绣着虎豹针纹。”
男子很快说完,手便收了回来,把手上的酒杯递到女子手中。
那女子也只是堪堪顺着男子的指令一眼,就知晓他所指何人。她恭顺地接过男人递来的酒杯,俯身一拜。
“主上,绿芙这就派人前去跟着。”
“此人非比寻常,你亲自去盯着,切莫打草惊蛇。看清他去往哪里,干了些什么,再回来禀报。若是跟丢了,你也不必回来了。”男子似笑非笑地说着,嘴角分明含着一丝笑意,言语中却透出了一股狠厉。
“遵命,绿芙定不负主上期望。”女子说完,就退出了房内。
红衣男子看着楼下那人四处打量之后,目光竟然似有所觉地略过了他。可随后,那人却不知是没有发觉异常,还是毫不在意,直接就与身旁的侍卫大步走向二楼。
“呵…这次这条鱼还真是非同一般。”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抹淡淡的冷笑。
与此同时,焰溟正与几名侍卫步入二楼的另一间厢房。
打发了小二之后,一名暗卫即从屋内走了出来,俨然早已埋藏在这万花阁中许久。
“爷,这万花阁今晚不大太平,有几个武艺高强的人士隐匿在这其中,属下暂时还查不出他们的身份。”暗卫戴着面具,单膝跪立在焰溟面前。
“无凡,你继续在暗中盯着便可。”焰溟打开屋内的窗户,眸子看着楼下大厅的莺歌燕舞,神色晦暗。想不出这个女人还真是会给自己惹麻烦……
“是”暗卫弯腰一拜,一下子又消失在这屋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厅的花魁选举正如花如茶地进行着,花巷中二十几家青楼都派了当家花旦准备在此刻一争高下。
轮到宫绫璟时,乐声骤然而至,火烛恰然而灭。
整个舞台上陷入一片漆黑,让台下群众不禁惊呼出声。
在人群快要忍不住骚动起来时,只听得舞台之上,唰的一声,一层层白纱从天而降,把圆形舞台紧紧遮住。后琴声乐声悄然而至,红色烛光微微闪烁。
透过烛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白纱帐内,女子俏丽婀娜的身姿。
她的舞姿,不像之前青楼女子的媚俗之态,反而尽显高贵,宛如凤凰般涅一般,吸引着人群的目光。
白纱随风飘扬着,偶尔竟也可以透过白纱看到女子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地只叫人更加心急,目光像是被锁定了一般,都屏息凝神着想去一探究竟,就怕错过些什么。
只是,女子始终戴着面纱,不曾露脸,露出一双叵人心魂的丹凤眼,仿佛一泓清泉盈盈流动,勾得人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一眼倾人心,一舞倾人城。
原本只是宫绫璟一人的独舞,在舞蹈进行到快要结尾时,又涌进来了一群伴舞的舞女。
白纱在乐曲最高昂的音符上,一齐向上升起,把表演推向了高潮。同时,也把跳出这一曲倾城舞的女主角暴露在台下众人的眼里。
一曲毕,女子微微弯腰致谢,纤手微抬,俯首摘下面纱。
台下群众欢呼声达到了顶端,有的人赞叹着女子的美貌,但也有的人叹气着,认为女子长得并不如万花阁的花魁小倩,只是这女子舞姿却远远盖过了小倩。
于是,都在纷纷猜测今晚这桂冠到底是万花阁摘得还是挽香阁夺得,这才花魁选秀似乎变得更加精彩了。
二楼上的红衣男子在看到面纱下的容颜之后,微愣之后却露出了玩味地笑。倒是……真没料到还能看到多年未见,却仍叫人惊叹不已的舞蹈。
更没料到,竟然,还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偷梁换柱?有趣,当真是有趣极了。
今晚这场花魁选举,无论是万花阁与挽香阁的花魁谁胜谁负,万花阁打压挽香阁生意的主意必定会因为这一舞夭折。挽香阁接下来的生意势必又会如日中天。
而宫绫璟在伴舞的舞女涌进来之时,即与另一名舞女互换身份,在退场时掩藏在退场的其余舞女中,溜下了舞台。
后又在晚七和老板的帮助下,早早坐上马车,回到了一品香三楼的厢房。
当她步入屋内,吩咐晚七下去歇息后。
自己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走到内室,想趴上床睡觉时。
突然间,屋内蜡烛被点燃,一丝烛光照在桌前优哉游哉喝着茶水的男人身上。
宫绫璟被彻彻底底震住了,“你……”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宫绫璟,竟突兀地觉得颇为有趣,戏谑地笑了起来。他放下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低哑而性感。
“终于找到你了,宫绫璟。”
作者有话要说: 宫绫璟: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我还没玩够呢!这才第二章 喂!
焰溟:皇后不是常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朕认为,后宫自然也不可一日无后……
宫绫璟:扯吧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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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焰溟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宫绫璟走过去。
一见此人,宫绫璟在呆愣半分钟后全身都炸了起来,立刻警觉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男人不紧不慢地从身后拿出一卷画,修长的手指挑开绑在画上的结,一副宫绫璟蒙着面,穿着舞女衣裳的画像,就这么敞开在她的面前。
宫绫璟瞪大了双眼,这副画是因为今晚花魁竞选,万花阁要求每一位参加选秀的女子都要上交的一副画像,她当时以为蒙着面并无大概,便也上交了,没想到竟还是被认了出来?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笃定这么蒙面的女子就是她?
焰溟放下手中的画,一步步朝着宫绫璟紧逼过去,他进一步,她退一步。
在他终于把她逼到墙角,双手撑在她头的两侧,把她局限于他的天地之中时,他棱角分明的薄唇才淡淡地勾起。
焰溟贴在她耳边,“你真的以为这花巷一年一度的花魁竞选就那么碰巧的在这几日举行?”
“你什么意思?”宫绫璟把头撇向一边,尽可能让自己敏感的耳朵离他温热危险的气息远一点。
焰溟看着在他两臂之下不停动来动去的女人,脸蛋儿红润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竟顿时觉得颇为有趣。
“朕毕竟是皇上,而这是朕的京城。”
是的,哪怕一品香对外封锁的消息再好,这京城也是天子的脚下。只要他想,自然能搜查到宫绫璟与这一品香的关联。
可是他却也不能笃定,于是便挖了挽香阁这么一个陷阱诱她陷入。
在看到那一叠舞女画像之时,就有五成把握蒙面之人就是她,于是他便派人暗中跟着,没想到这一路追踪下来,果真是她。
一语道毕,焰溟顺势勾起了怀中女人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是那么清澈透亮,那一汪清泉里,倒映地赫然全是他的身影。
她眼中满是他的模样,显然让他很满意。
可是下一秒,宫绫璟就不如他所愿了。
当她睁开眼时,眼中可能满是你,可如果她闭上了呢,她不愿眼中再有你了呢!
作为一个久居高位,天天坐在龙椅上,通过底下大臣表情、举止来揣摩他们心思的皇上,察言观色自然是焰溟安身立命的武器。
经过这些年来,对焰溟来说,要知道宫绫璟心中所想真的一点不难,这个女人一直被护得很好。她很干净很单纯,没什么复杂的城府,开心、不开心,都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
可是现在……很显然,他的皇后,对他失望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