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又溜了一圈,她终于耐不住,重新睁开了眼。
入目是焰溟棱角分明的脸庞,尤其是那双凤眸,眉宇间皆是柔情的模样,竟令她的心微微颤动了许久。
“怎么了,睡不着吗?”他笑着看着她。
宫绫璟抿着下唇,半晌才挤出一句,“你这样看我,我自然是睡不着……”
焰溟眉梢微挑,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好,那你歇息,朕便先回去了。”话罢,他便起身,凝着女子晶莹的小脸,几缕青丝散落在她额角,却衬得她莫名更婉约了许多。
他还是没忍住倾身上前,替她抚开。
男人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脸侧到耳骨,他的神情异常专注,宫绫璟怔怔地看着身前的他。
在他收回手,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她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就伸出了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焰溟脚步顿住,回过身子看她。
宫绫璟咬了咬下唇,终于还是对上他,轻声道:“现下太晚了,你明日还要早起,便在这歇下吧。”
她说完,很快翻了个身,拉过被子,把自己缩了进去。
男人微微一愣,看着榻上缩成一团的人儿,冷峻的脸上笑意慢慢扩大……
床帷内,焰溟看着背对着自己,把自个儿缩成一团的人儿,眉宇不着痕迹地一沉。
他虽与她睡在一个榻上,盖着一张被子,而今却不怎么再敢乱动。
可忍了许久,还是鬼使神差就抬起了手,轻抚上女子如瀑般的万千青丝。
入手的触感果真如记忆中那般柔顺顺滑……
以往她总爱整个人倚在他身上,那头乌黑的秀发便肆无忌惮地散在他的胸膛上,她一动,发梢便不经意轻拂过他,有些痒,鼻腔内也都是属于她的香甜气......
让他总是格外忍不住。
焰溟眼神暗了暗,手又耐不住碰了碰,抚了抚,把玩着那几缕以往都很调皮的发梢,瞧她好似不抗拒他的触碰,那宽厚的手掌便又接着向上……
宫绫璟睡着睡着,小脑袋莫名其妙就被人轻轻揉了揉,她身子微微一僵,背对着他,被窝里的脚指头不自觉蜷缩一下。
可男人却仿佛无从下手,或是太久没下手了,摸她的头还摸上瘾,跟在替猫儿顺毛一样,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
昏暗里,宫绫璟抿了抿唇,不欲去搭理他,直裹着被子把自个缩得更紧了些,又稍稍挪得离他远了些。
一个被窝内,焰溟怎么可能没察觉到她的动作,手微微一顿。
眼睁睁看着两人之间坍塌出来了一大道鸿沟,他蹙了蹙眉。
宫绫璟又往里头挪了挪,但很快也发现身后男人好似收手了,不再闹她了,她的脑袋真的就这么解脱了。
她撇撇嘴,也就不再动了,正想好好闭眼睡觉,谁知腰肢却突然被人一揽。
猛地带进怀里,后背随即贴上男人滚烫硬朗的胸膛。
她一怔,很快就气恼起来,谁知还没挣扎,男人已经从身后罩住她。
他的手环着她的腰,严丝密缝地把她禁锢在他的天地间。
宫绫璟挣脱不开,便去抓他缠在她腰间的手,可男人却似无论如何都不愿再松手一般,只紧紧搂着她,凭她闹腾。
她气闷,手不行,便用上了脚,纤巧的玉足不客气地往后狠狠踹了一下。
可很快地,她的小腿也被人压住了。
“阿璟,乖一点,别闹。”
他贴在她的耳边,声线低哑缱绻,仿佛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儿般。
宫绫璟脸一热,她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她分明还在与他置气,只是心疼他明日便要出征,这才让他上榻歇息……可这男人怎么地就还动手动脚了呢。
她背对着他,也不挣扎了,却是冷了声,“皇上,您还是回您的养心殿吧,您这样臣妾睡不着。”
好明显的嫌弃。
后面的人环着她的手似乎一僵,但却没有出声。
不过倒是很快也放了她小腿的自由,不再那样压着她。
宫绫璟瞧他不说话,手臂却依旧把她的腰环得紧,她皱了皱眉,就要起身,哪知刚一动,男人似乎就预料到她要做什么般,手上一用力,就把好不容易半撑起来的娇躯重新揽进了怀里。
他从后面拥着她,把她牢牢锁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阿璟,别恼。朕好久没抱你了,朕只是想抱抱你——”
男人放软了的语气就这么措不及防地闯进了宫绫璟的耳朵里。
宫绫璟身子微颤,突然就像是被卸了力气般,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而焰溟也的确如他所言,只是抱着她,她不闹了,他就不再有别的动作。
甚至还帮她在他的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宫绫璟枕在他的手臂上,背对着他微微蜷缩着身子,而他温热的手掌就那么搭在她的小腹处。
轻柔的。
暖暖的。
不可置否,他很了解她。
尤其是床榻之上。
总是能知道什么姿势能让她睡得最舒服。
……
其实不过是被抱一下罢了。
他明日就要出征了啊。
……
大抵是太温暖,大抵也是太眷恋,宫绫璟也就不再闹腾了,任由男人把她抱在怀里。
她也的确困了,眼皮越来越重,后来迷迷糊糊间,只听到身后一句一句低沉喑哑的低喃声。
“——阿璟,不要逃,这一辈子都不要逃离朕。等朕凯旋,朕必定许你和我们的孩子一个盛世。”
“一个如北冥州一般,你所期许的盛世……”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终于抱上了~~~~
你们可以想象某木每日抱着电脑悄咪咪地窝在学校图书馆小角落码字的模样嘛……羞耻jpg.
第80章
天阴, 风萧瑟,日未出山。
南焰,皇城楼下。
一人一身兽面银白盔甲, 腰挂勒甲玲珑师鸾戴,坐下是枣红汗血宝马,左右各立两名军官,身后三军整齐而立。
下面百官如云, 庄严威赫。
那宝马上人, 面色一贯冷峻,衣袖被风带得高高飘起,长眉飞扬英挺,漆黑瞳仁闪烁着锐利的光彩, 眉宇间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周身散发着傲视天下的迫人气势。
有一士兵上前, 抱拳启奏,“皇上, 三军已整肃完毕!”
只见得焰溟颔首, 身侧副官随即驾马上前,询问是否立刻出军, 却又见得皇上并未发话,只是蓦然偏头往后头看去。
副官便也顺着皇上的目光扭头看去, 却只见得后面是以上官丞相为首, 跪立于地的文武百官,并无反常,副官不懂皇帝在看些什么,但不敢做催促,只静声默候。
焰溟的目光很快扫了一圈, 皇城之下环立禁军大臣宫人无数,唯独少了一人。
他的中宫皇后。
焰溟眸色微缩,面色却依旧不变。昨夜他虽歇在了宸沁宫,可大抵也不过陪到宫绫璟入睡,他便起身整肃,往宣政殿去了。
齐军犯境,他实则也并无时间多待。
临走时,他看着女子恬静的睡容,自是不会舍得去叫醒她,只在她额角轻轻落下一吻,又深深地凝了她许久,而后时辰不早,他才大步离开。
所以明知现下宫绫璟不会出来相送,可不知为何,临出军这一刻,他还是对她念想得紧。
脑子里却是莫名闪过三年前,他娶她后不久就出征魏、齐两国的那次。那时,也如今日这般,他率领三军,在这皇城楼下,整军待发。
身后也是跪立着文武百官,禁军无数,唯一不同的只是那次他的皇后也在当中。
焰溟不会忘记那日宫绫璟的模样。
她一袭端正明黄凤袍,腰里系着紫金色玫瑰底纹的翡翠腰封,外头披了件银狐坎肩,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三千青丝绾起,丹唇朱红,蛾眉娟秀。
女子就这么款款地站在他的战马前,纤纤抬素手,高举着一个平安符,请他戴上。
她仪态端庄,举止更是得体万分,唯有那正面对上他的娇俏面容上,露着几抹只有他能瞧见的羞涩红晕,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
以前他明明活在了她的心尖上,却不懂得何为珍惜……
而今临行前,她都不再愿废为他出来送行的心思。只怕是——
他在她心中,早已不复当日,也再难复当日。
…………
…………
战旗被高举升空,旗上盘龙斡旋,五爪金龙赫赫,围绕一金线刺字,“朔”字当中,盘旋而上,傲视四方天地。
“皇上,时辰已到,可以整军出发!”
声如龙钟,仪仗威严。
焰溟收回视线,驭马向前,手一挥,大喝:“出军!”
身后文武百官齐齐下跪,高喊:“吾皇万岁,吾皇战必胜——”
三军齐步,紧随而上。马蹄阵阵,步声整齐,风飒飒作响,卷起尘埃四溢。
......……
…………
战马很快消失在尽头,日头渐出,洒出一缕刺目红光,城楼上的女子轻轻抬手遮住了眼眸,镶着淡紫花边衣袖下滑,露出纤细手腕处一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
身后宫人上前一步,只替女子拉了拉披在外头的银白斗篷,轻声道:“娘娘,天寒,您的身子受不得冻,咱们回去吧。”
女子没有出声,只独自向前走了几步,手搭在了城楼边沿,足尖微微踮起。
宫人本想再开口,可还是堪堪收住了声,默默候在女子身后。
只待那女子又看了好生一会,转身淡淡道了句,“回吧。”宫人才忙上前,扶着女子,从城楼上下了来……
……
.
边关,齐军大营。
主帅营帐内,一男子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容貌粗犷,其身形魁梧,外披赤金盔甲,正立于案桌之后。
而账内还有一人,端坐其下,此人身着一袭红袍,外披红狐大氅,发丝如锦缎般在后背恣意铺染,面上戴着半截面具,虽瞧不清此人容颜,但还是难掩其眉宇间的徐徐锋芒。
比起那案桌后之人,这人倒是显得闲情逸致的很,只端着茶杯悠悠饮着。
这时,外头突然有一小兵掀开帘子,快步而进,跪立于营帐内,朝那魁梧男子抱拳禀奏,“启禀王爷,朔国皇帝已出军!据线人来报,南焰帝此次约莫带有五十万大军,直逼峂峪关……”
男子面色微变,眉心拧起,大手一挥:“本王知道了,你且先行退下!”
小兵退下,男子蓦地转身,看向那依旧在不紧不慢饮茶之人,眉头皱得更深了。
“本王可按你说,逼得那南焰帝亲自帅兵出征。可看这人来势汹汹,切莫说单单兵马便是我们现下的一番,就凭本王先前与他交过手,本王只觉得单凭现在我军军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说我军将士以竭力厮杀了这么些天,恐真是不敌……”他眼睛一斜,看向红袍男子,声音冷沉:“你罗刹门,也该出手了吧!”
红袍男子正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罗刹门门主——驭天。
此人以一人之力力挑大陆武林六大门派,让横空出世的罗刹门在大陆的江湖中彻底站稳了脚跟。
原以为驭天有意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却不料罗刹门心思根本不在武林,而是转而周旋于北冥州与云苍大陆各国之间,烧杀抢夺,贩卖军火,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却意外让罗刹门壮大得极其迅速。
无人知其门主来路,只道此人定非寻常人等。武功极高尚且不说,主要是能在从不往来且尚未通商的北冥与云苍之间,如鱼得水地发战争财,便知此人必定来头不小。
男子挑眉一笑,道:“淮王大可放心!罗刹门应承过的自不会食言!云苍大陆物产丰富,地大物博,届时我助你杀了南焰帝,而你登上齐国王位再与驭某一分这云苍天下,锦绣山河你我共拥,岂不美哉?”
齐淮王颔首,道:“如此自然甚好!”沉默片刻,耐不住心中不安,又道:“本王知晓罗刹门实力,但门主也切莫大意!那南焰帝用兵如神,心机深沉,果敢狠辣,本王就曾是其手下败将……”
齐淮王显然对当年被南焰帝吊着打的模样心有余悸,他并非只是他的手下败将,准确来说,他差点就成了南焰帝的剑下亡魂。
不过是后来父王投降南焰,他才侥幸留得一命。
驭天却已然听得极其不耐,他把茶杯放下,再扭头看向齐淮王,脸色微沉,“淮王若如此没信心,不如早些鸣鼓收兵,对驭某来说,也不过再重新寻一有魄力的国君跟随罢了。”
他缓缓起身,行至营帐门帘前,冷笑道:“不过齐国......只怕就算是退兵回齐国境内再向南焰帝讨饶,届时还是得巴巴跪地指盼南焰帝良心大发再饶齐国一回!淮王自可自个儿定夺,是打退堂鼓回去再当缩头乌龟?还是一举灭了南焰!独霸云苍,再不用瞧任何人脸色!?”
齐淮王面色渐沉,不言不语。
静默半晌,眼看齐淮王眉头越皱越深,无计可施的模样,驭天才转身走向齐淮王,薄唇微勾,“淮王实无需多虑,他南焰帝虽有战无不胜传言,可罗刹门也从未败过!只要淮王按着驭某所言,排兵布阵,齐国精兵良将加上罗刹门门下弟子千万,不怕他区区五十万大军!”
齐淮王略微沉默片刻,才爽朗笑道:“那本王便多谢门主相助!只待那战胜之日,你我兄弟二分天下,共治云苍!”
淮王想了想,又耐不住问道:“不知罗刹门何时一并出手?而今南焰帝刚出军,何不趁此,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驭天唇角上翘,眼眸微眯,“不急,时候未到,你且先诱敌深入,其余的本座自有安排……”
若要打南焰帝一个措手不及,必定是要一拳打到他的七寸的。而此人的七寸……驭天冷冷一笑,眸光邪佞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还记得开头那个一晃而过的罗刹门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