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怕宫绫璟蹲久了腿酸,示意宫人拿凳子过来给公主坐,待宫绫璟起身后,她才缓缓道:“你父皇这些日子都在忙与云苍通商一事,如今南焰帝不是与你一并过来了吗?那些条例细则,自然也要赶紧订下。”
宫绫璟点了点头,却又听得母亲叹了一声,忧虑道:“你父皇也老了,身子大不如从前。早些年四处征战,大抵落下了些病根,先前好不容易才得空歇几日,没想到最近又为着这两国通商一事忙得不可开交——”
白芍一顿,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才接着道:“母亲啊也不指望南焰帝此次有多少让步,但若真如你所说那般,他对你那样好,那样在意,你便适当劝上几句吧——”
看着女儿面容微微一变,白芍似也犹豫了一会,才叹道:“这两国之事为娘本不该让你插手,让你为难,但你父皇身子是真的无法这样日夜操劳下去了,娘也是着实忧心……”
“再说通商一事于两国而言,都是利国利民之事,南焰帝何不就早些你父皇答应?”
宫绫璟心里一紧,母亲这话竟已说到这份上。
母亲的为人她了解,也是极不爱操心天下政事之人,更是疼爱极了她,若不是父皇的身子恐真的不大好,母亲定不回与她说这番话,也觉不舍让她这样为难。
在她心里深处,纵使焰溟这个男人再重要,但如果敌对方是她的家人,她想她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她的家人。
无论在何时何地,在亲情面前,她的爱情永远需要为她的家人让步。
宫绫璟很快点了点头,白芍这才又拍拍她的手背,说时辰也不早了,让她早些回去歇息。
而宫绫璟刚起身,凤天凌也很快起身与白芍告辞,表示自己可以送公主回去。
白芍自然也没拦着,只笑着颔首,吩咐徐嬷嬷好生送二人出未央宫......
作者有话要说: 焰溟:岳母好似不喜欢朕,好着急,怎么破?!
晚七:没关系,公主喜欢您就够了。
焰溟:那万一朕不小心和阿璟的父母站在了对立面,会怎么样?
晚七:也不会怎么样,追妻路再长一点而已:)
瑾木木:是的,苦的还是我T_T
第107章
二人踏出未央宫时, 外头圆月已高挂夜空。
这入了夜,晚风更是凉了几分,宫绫璟不自觉便拉了拉自己外头的披风。
“可是有些冷了?”
宫绫璟一愣, 偏头就看着凤天凌正含笑凝着自己,眉宇间尽是关切。
瞧她不说话,男子拧了拧眉,就要去解自己的披风。
宫绫璟这才赶紧摇头, 对上凤天凌, 婉拒道:“不用了,天凌哥哥。未央宫离小璟的寝宫不过几步路。”
她微微仰头看着凤天凌,顿了顿,又道:“倒是哥哥还要出宫, 这会也入了夜,哥哥还是早些回去吧。”
凤天凌看着面前的女孩, 笑了笑,“无碍, 哥哥答应过夫人先送你回去。”
宫绫璟听罢柳眉不觉轻轻一蹙, 但却也不再开口,只回过头继续往前慢慢走着。
以前, 凤天凌倒也时常会送她回寝宫。他虽是外男,可在北冥皇宫中就像是众人都默许了一般, 只要是凤世子是为了陪公主在这宫里多待了片刻, 定是不会有人敢多说二句的。
似乎都喜闻乐见。
宫绫璟从小到大和凤天凌一直玩在一块,先前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可今夜却总觉得怪怪的。
加上先前母亲刚刚那一句句有意无意撮合她和凤天凌的话,仔细想想她更是觉得别扭的很。
从心底深处无端就漫出来的一种排斥。
宫绫璟默不作声地走着,察觉到身旁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只觉得越发不甚自在。
就在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刚想开口时,凤天凌却先出了声。
“小璟,看来几年不见,你真的和哥哥疏远了不少。”男人语气里有着淡淡的苦涩和无奈。
宫绫璟一愣,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凤天凌。
月色下这个男人如以往一般,对着她,眸里满是柔色,薄唇微扬着,笑得和煦纵容。
宫绫璟看着凤天凌这般模样,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好似他待她的好从未变过,可她却变了。
可……到底他们而今都不是小孩子了。
她既嫁了人,有些事就是该避讳的。
宫绫璟抬眸对上凤天凌,道:“哥哥,如今小璟身份不单单是北冥的公主,更是云苍的皇后。你如此送我回寝宫,知道的人懂你我情同兄妹,实属正常。可只怕还是会惹得有心人口舌二句……”
凤天凌看着面前的女子,她虽面带笑意,话也说得委婉,可话里对他的拒绝是那样的明显。
到底……还是他操之过急了些,不该怂恿州主夫人在她面前说那几句,倒反而惹得女子对他生了戒备之心。
男人眸里的异色一闪而过,偏头对上宫绫璟时,眸色已全然恢复平静,只道:“小璟,既然你这么说,哥哥便先行出宫。但于哥哥而言,小璟永远是我的妹妹。若有人敢多说二句,哥哥定不轻饶!”
宫绫璟听得这话一颗心这才松了下来,对上凤天凌盈盈一笑,点了点头。
可正想与凤天凌话别,男人却又拧眉开了口。
“小璟,哥哥既一直把你当妹妹。临别前有一事,哥哥细细想来还是要提醒你一二——”
“何事?”宫绫璟对上凤天凌,瞧他眉宇紧紧拧着,面露难色地看着她,似犹豫许久要不要同她开这个口。
她想了想,便直接道:“无碍,哥哥若有事就尽管说。”
凤天凌凝着宫绫璟,薄唇抿着,思量了片刻,才缓缓启唇道:“小璟,你应该知南焰帝此次来北冥州是为了两国通商一事,却带了帝军整整十万?”
宫绫璟一愣,她与焰溟一起回北冥州,随行多少人,男人带了多少兵马,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再说焰溟此行光明正大,毫不藏着掖着,更没有瞒着她的意思,北冥州也是一早就知道南焰帝这边会带多少人来的,若是觉得区区十万帝军真的对北冥州造成威胁了,那便该从一开始便驳了焰溟。
何况,宫绫璟真不觉得十万兵马能在北冥州掀起多大的风浪,更从没想过焰溟而今会意欲对北冥州做些什么。
他待她那样好,怎么可能舍得动她的家人?
反而是北冥州这边,对两国通商的态度时至今日还是那般高高在上。
宫绫璟甚至都想私下去提醒父亲,云苍大陆已不再是当年那片弱小可欺的土地了,而今它繁华昌盛不输北冥州丝毫,北冥州可切莫闭关自锁,盲目自大。
思及此,宫绫璟很快颔首道:“是,小璟知道。”
瞧女子这般模样,显然对那个男人深信不疑。
凤天凌眉宇微不可闻地一蹙,“小璟,有些事哥哥说多了可能不合适。但哥哥还是必须提醒你,正如你母亲所言,州主的身子已大不如从前,而近日为了两国通商一事,又那样操劳。
哥哥知你而今身份不同,立场自然也不同,哥哥不与你说那些什么私下多劝南焰帝几句的话,相信两国帝王自然有他们的思量!但是——”
凤天凌一顿,深深地看了宫绫璟一眼,才缓缓开口,道:“南焰帝的确不是什么善类,此人颇有城府,野心勃勃,工于心机又善于谋划。哥哥只怕他这次来北冥州一遭,恐怕不止是单单为了通商一事——”
宫绫璟面色微微一变,手心不自觉却已渗了一层薄薄的湿汗。
她贯来聪慧,凤天凌这番话里的深意,她不会不懂,但心里却猛地也随之咯噔了一下。
所以,如果通商一事只是个幌子呢?
如果焰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北冥州并驾齐驱共治天下呢?
那便不过是差一个名正言顺发兵北冥州的导火线。
而一国国君屈尊亲临他国相谈通商,显然已是奉以十二分的诚意,最后却仍旧谈崩,那么只需要再添一星半点火光,还怕两国征战的导火线点不燃吗?
凤天凌看着面前的女子柳眉轻蹙,脸色隐隐有些泛白起来,知宫绫璟已懂他所言何意,便点到为止,转而出声宽慰道:
“小璟,哥哥不过提醒你凡事都该留个心眼,也不定南焰帝真有那般心思,你不必太过忧心。只是虽你已嫁到云苍,可你毕竟生于北冥,州主与夫人只有你一女,一直疼爱有加,你可切莫让二人伤心。”
宫绫璟轻轻“嗯”了一声,抬眼看着凤天凌认真道:“不会的。无论两国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一定都先是北冥州的公主,而后才会是云苍的皇后。”
这话一出,便也表明了她的立场,不论如何,她都会选择站在北冥州这边。
凤天凌闻言才笑着颔首,“那便好。”
宫绫璟看了一眼月色,估摸着时辰恐真的不早了,而凤天凌刚刚一席话,确实也让她很想赶紧回寝宫问问焰溟究竟是何番打算。
“天凌哥哥,那小璟就先行回去了。哥哥出宫一路小心。”
凤天凌这才笑着和宫绫璟道别:“嗯。小璟想必也累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二人就此别过,往相反方向走去。
宫绫璟和凤天凌刚刚谈话之际,后头侍候的宫人自然都识相地退得极后,不去听什么不该听的。
但晚七身份不同,一直侍候在宫绫璟身边,刚刚宫绫璟也没屏退下她,她自然就把凤天凌的那一番话一字不落全然都听了进去。
虽然初听之时也有些心惊,但随后扶着宫绫璟回寝宫的一路,发觉女子手心一片冰冷,便更多的是担心起宫绫璟了。
眼看公主寒着一张小脸,步履匆匆,就要跨进寝宫,晚七忍了一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公主,咱们皇上不一定真有凤世子所言的那般心思,您别……”
晚七想说的是,您别太过忧心,也别进去劈头盖脸就把人先给骂了一顿,可看了看宫绫璟的脸色还是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宫绫璟行至门前,脚步顿住,倒像是看出了晚七心中所想。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偏过头来,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晚七:“本公主是这样不讲理的人吗?”
晚七听得倒是很快摇了摇头,公主的确不是这样的人!
她刚刚一定是太怕帝后感情遭人挑拨生了嫌隙,才会那样紧张!
晚七正垂着头,进行自我深刻反省着,却蓦地听得身旁女子突然冷呵了一声,瞪圆了一双淬着火光的杏眸:
“我就是去看看他是不是要上天了!”
“……”
晚七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再抬起头来时,女子已经一把推开了宫门,牛哄哄地提起裙摆,独自快步走了进去!
她怔了怔,思量片刻,还是默默把门合了上,在外头静候着。
毕竟帝后每次吵架,都是床尾合。
何况以南焰帝如今对公主的纵容和宠爱的程度,皇上估计情愿选择默默挨骂,也不会去和公主争吵些什么……
她就还是不去瞎掺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瑾木木:男主你到底要干啥鸭?
皇桑:没想干什么,朕不过是在屋里头带带孩子。不信你们明晚看:)
第108章
宫绫璟进屋后, 环视了一圈却不见男人的身影。
可刚刚外头的宫人分明与她说焰溟在里头……
她蹙了蹙柳眉,继续往里屋走去。
宫绫璟又寻了男人好一会,屋里屋外却都瞧不见人, 心中更是气闷,她念着他巴巴赶回来陪他,可他呢?
当真是背着她,在谋划些什么阴谋诡计???
她越胡思乱想心里便越发堵得慌, 视线最后落在隔着床榻的屏风上, 她想了想便提步走了过去。
谁知绕过屏风,就见得焰溟正抱着焰熠坐在塌边上。瞧见她回来了,男人这才抬了抬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
宫绫璟一愣, 身子顿住,只觉得他这般模样竟好似带了一天孩子, 深夜苦等丈夫归来的深闺怨妇一般……
她顿时非常识相,赶紧扬起笑脸, 凑了过去, 垂眸看向男人怀中的小家伙。
焰熤倒是依偎在他父皇怀里睡得香甜,小嘴张着, 微微上扬,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般。
宫绫璟看了一眼, 就道:“我来吧。”
她伸出手, 想接过孩子,谁知男人却抱着焰熤站了起来,避开了她。
“他估计有些水土不服,刚闹了许久,这才刚睡着, 还是让乳娘抱下去吧。”男人看了她一眼,声线清冷。
宫绫璟听得心里不自觉腾起一丝愧疚,暗暗责怪自己,这个母亲当得一点都不合格……
她又看了小家伙一眼,瞧他在焰溟怀里倒真的睡得安稳,这才转身出去唤人进来。
焰熤很快被乳娘抱了出去,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宫绫璟转身回来之际,就看着焰溟已经在屏风外头。
男人坐在红木圆桌前,修长好看的手端着茶杯,动作优雅,不紧不慢饮着。
他就那么缓缓品着茶,明知她站在他身后,却不瞧她,也不欲开口与她说话。
宫绫璟一时,倒反而莫名有些忐忑不安。
她原本是想直接问男人对与北冥通商一事,到底作何打算,可眼下好似怎么看都不是时候……
只是……有些话她越憋着她的心里却像是被猫挠着一般。
再加上刚刚母亲和凤天凌那一席话,男人与父亲在宴席上的交锋,更是肉眼可见的波涛汹涌,诸多事情只要她多加想想,都令她越来越心生不安。
尽管明明知道焰溟应该不会对北冥州,对她的家人动手的,她心底里是愿意信任他的。
可这信任的代价对她来说着实太过沉重,似乎只有从男人嘴里亲口得到答案,才能令她彻底放下心来。
宫绫璟咬了咬唇,还是轻步走上前去。
焰溟放下茶杯,刚起身,腰突然就被一双柔荑从身后轻环而上,他一顿,低下头,视线之下是女子白嫩纤细的手腕,腕上依旧是那个翠绿清透的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