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持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瞬间染了几分喜色。
他也不说话,也不闭眼,就这么看着她。
刚开始时,纪明月还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被他盯得时间长了,也就随他去了。
好歹找到了一家深夜还开门且配送的药店,纪明月选了药下了单,放下了手机。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回来后,衣服也没换、妆也没卸,就忙了好半天。
但是按照眼下的状况,想要去洗澡也是不太可能的了。
趁着去拿药的工夫,纪明月又从卫生间端了一盆水、拿了一条湿毛巾出来。
谢云持乖乖吃了药,她拧干毛巾,帮谢云持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珠。
“你睡吧,”纪明月安慰他,“我不走,帮你量着体温。”
“我以为,你今晚肯定不回来了。”谢云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语气不太高兴地开口道。
纪明月一哂,“你在说笑什么,我不回来我能去哪?我就是陪朋友逛了逛,吃了个饭而已。”
谢云持似乎松了口气,蓦地眸光发亮地冲着她笑了笑。
纪明月晃了晃神,就又听见他说,“我觉得我……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如果发高烧就能做这么美好的梦,能看见她陪在自己身边,能听她告诉自己“我不走”。
那发烧,一定是最最最快乐的事情。
那他愿意发一辈子的烧。
然后就能看见,所有的希望。
-
谢云持到底是没抵过药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纪明月打了个哈欠,又帮他擦了擦汗,换了冰袋。
退烧药见效挺快,谢云持又是一个身体很好的成年人,一睡着,烧倒是立马退了不少。
起码摸着额头没有烫得那么可怕了。
……她刚回来的时候,接触到谢云持体温那一刹那,纪明月简直被吓了一大跳。
感觉都快能煮鸡蛋了。
纪明月瞥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近一点钟了。
这么一算,好像还折腾了挺久。
正打算去换一盆水时,纪明月就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陡然亮了起来。
她解锁手机,看了一眼消息。
出乎意料地,竟然是时辰。
【不是时间是时辰:明月姐,很不好意思,虽然这会儿你肯定睡着了,但我怕我明早就忘了说了TAT】
【不是时间是时辰:我好像把那天逛街买的一条项链,落在你那一堆袋子里了。你明天白天可以帮我找一下吗?】
【Moon:嗯,没问题。】
【不是时间是时辰:!!!明月姐你怎么还没睡啊,都这么晚了。】
【Moon:有点事耽搁了。】
纪明月犹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你哥哥生病频繁吗?】
【不是时间是时辰:?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不是时间是时辰:不频繁吧,我哥身体好着呢,尤其是发烧这种的病,我从来都没见过。】
【不是时间是时辰:哦我想起来,沈姨提到过,说我哥上次发高烧是在十年前了。】
【不是时间是时辰:好像那次烧得特别厉害,高烧不退了好几天,打吊瓶什么的都不行。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退了烧,沈姨说那次她都快被我哥吓死了。】
……十年前?
【不是时间是时辰:不过我哥好像有时候会失眠……我看见过他吃褪黑素。】
【不是时间是时辰:但我问起来的时候,我哥就说他偶尔失眠,没什么大事。】
【不是时间是时辰:虽然我觉得偶尔失眠已经很可怕了TAT】
失眠?
纪明月皱了皱眉头,正准备继续问下去,就听到睡梦中的谢云持蓦地发出了一阵梦呓。
整个人看上去都很不安稳,似乎是做了噩梦。
纪明月细细听过去,才听清他说的内容似乎是——
“别走,你不要走,求求你了……”
直到摸到床边纪明月的手,谢云持立马紧紧抓住了她。
抓得纪明月都有些生疼。
好半天,谢云持才慢慢安稳了下来。
他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竟是露出了些许笑容,和平素总是带着的温和笑意一般。
看到他嘴唇一张一合,纪明月顿了顿,还是凑过去细细听了听。
他的语气温柔得不可一世,带着满满的眷恋,哪怕他是在深沉的睡梦中,并没有什么意识。
他说。
“我好想你啊。”
第34章 喜欢
晨光初放时, 谢云持就已经悠悠转醒了。
他向来都有早起的习惯,也可以说是忙碌的工作使然吧,不管是读书时要早点起床去做兼职, 再或者是现在这么早就自己做早餐, 早点去公司处理公事。
人长期保持一个习惯太久,习惯深入骨髓后,便已经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哪怕现在不定闹钟, 谢云持也能早早醒来。
好像和平日里也没什么不同。
除了……
谢云持稍稍一动, 就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正紧紧攥着什么。
像是,温热滑嫩的皮肤。
他一愣, 意识和回忆渐渐回笼。
目光瞬间下移,谢云持看着自己紧握的那只纤手,以及顺着纤细的胳膊上移, 最后完整出现在他视线里的——
纪明月。
她穿着一条裙子,一看就是从外面回来便直接来照顾他的, 压根没换衣服。
头发也微微凌乱,搭在纪明月的脸庞。
她坐在地板上, 趴在床沿, 还正睡着。
一条胳膊垫在下巴下面, 另外一只直直地伸着, 手被他紧紧握着。
谢云持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昨晚回来时, 发现纪明月并不在家里。
洗了澡准备睡觉, 却觉得浑身发冷,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继而, 就发了高烧。
谢云持其实也没怎么在意,他身体一向很好,更是很久很久没有发烧了。
家里没有药, 他也没打算去医院,想的是睡一觉醒来烧肯定就退了。
他一直是很独立的人,这些年来不管是小感冒、再或者是别的,他都是这么处理的。
准备去冰箱里拿瓶冰水冰一下额头的时候,纪明月就推门进来了。
……之后,好像就是纪明月一直不停地给自己找药、量体温、冰额头。
他现在意识很清楚,也很精神,烧肯定是完全退了的。
但纪明月昨晚就这样睡了一整晚吗?
似乎因为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很难受,纪明月在睡梦中嘤咛了一声,而后轻轻挪动了一下右腿。
下一秒,纪明月立马倒抽了一口凉气,表情瞬间就拧巴了起来,没被谢云持握住的那只手也下意识地去安抚自己的右腿,眉头还紧紧皱着。
一眼就看出来,腿麻了。
看着女孩子的动作,谢云持一时间有些好笑,又实在忍不住心疼。
他轻轻放开纪明月的手,掀开被子起了床。
只犹豫了一秒,谢云持就弯下腰,准备把女孩子抱上床。
她这个姿势真的太折磨自己了。
但不知怎么地,一想到她是因为照顾自己才这样睡了一夜,谢云持心里又不住冒出些酸慰起来。
纪明月很轻。
他只是稍稍一用力,纪明月就落到了自己怀里。
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姿势的变换,又的确比趴在床沿要舒服很多,睡梦中的女孩子锁住的眉头渐渐解开。
她的头还很自觉地在谢云持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睡着的她,和平日张扬又明艳的人有些不一样,带着难得的乖巧和甜意。
谢云持只觉得自己的心,轻而易举就融成了一团。
这是他第一次抱她,第一次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她的耳朵就贴在自己的心脏旁。
谢云持却是连呼吸都敛了敛的,生怕打扰到她的好梦。
可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她离自己那么近,是不是会觉得很吵?
直到把纪明月放在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谢云持满含笑意地看了她许久,才转身离开了。
昨晚因为发烧,怕是出了不少汗,他得去卫生间洗个澡。
而且,再不离开,他就要觉得控制不住自己会做一些什么禽.兽的事了。
理智土崩瓦解得太过容易。
或者说,从不曾存在过。
-
晚上睡得很晚,昨晚又担心忙碌了很久,纪明月又的确是个能睡的人。
换到了柔软的床上后,她更是睡得深沉了起来。
等她一觉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谢云持帮她关上房门前,还贴心地帮她拉上了房间里的遮光窗帘。
所以等纪明月醒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全然迷茫的状态。
我是谁?我在哪?现在几点了?晚上了吗?那究竟是第一天晚上还是第二天晚上?
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五分钟的呆,终于想起来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这一打量,她看见这个跟她房间完全不一样的布置和整体上灰蓝色的色调,睡迷糊了的意识一点一点地回了猫脑袋里。
慢慢回忆起来昨晚的事情之后,纪明月再次扭了扭头,看了看自己躺着的地方。
下一秒,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纪明月,彻彻底底地僵在了床上。
她脑子里来来回回地疯狂滚动着弹幕。
靠,她睡的是谢云持的床。
靠,她盖的是谢云持的被子。
靠,她轻轻一闻,闻到的全都是谢云持身上那特别的味道。
靠,她究竟是怎么上的谢云持的床。
……靠。
纪明月本来就不怎么清醒的猫脑袋,彻彻底底地宕机了。
只是压根没能让她宕机太久,纪明月就听见了房门被扣响的声音。
不疾不徐、轻重得当的三声敲门声,又停顿了一下,再次隔着房门传来男人清润的嗓音,带着清明的笑意,
“猫猫醒了吗?都十二点了,起床吃午饭吧。”
“……”
纪明月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是,原来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了啊。
那她好像睡得也不算太久。
好的,解决了其中一个问题。
那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究竟是她睡着睡着,把人家谢云持的床位给占了呢,还是她睡着睡着,谢云持……
把她,抱/背/扛/拎上床了呢。
“……”
她静默了两秒。
感觉有时候吧,人的求知欲还是不要那么强的好。
比如现在这个问题,好像也没必要寻求答案了。
毕竟,听起来哪个答案都不是现在脆弱的她,可以承受得了的。
纪明月想东想西的这一小会儿,谢云持倒也没再催她,却也没走开。
她眼看着好像真的躲不过了,只能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起床。”
闷了闷,还是没听见谢云持的脚步声,纪明月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你等会儿就当没看见我。”
她现在彻底清醒过来了,然后想起来,自己昨晚没洗澡没洗头没换衣服,蓬头垢面地就在谢云持房间待了一晚上。
想想就知道,现在的她,可能形象上和一只流浪猫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谢云持倒也没说话,只是响起了脚步声,听起来是往客厅的方向走去了。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谢云持那分辨度极高的、压低了的,轻笑声。
纪明月单手遮住了脸。
没脸见人了。
绝望.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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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明月从谢云持房间出来后,做贼一样偷瞥了瞥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谢云持的背影,稍稍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直奔上楼,迅速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仪容仪表。
只是纪明月没看到,等她一消失在楼梯入口处,谢云持就回过头,面带笑意地看了看她这边的方向。
别说,溜得还挺快。
等她终于一身清爽地下了楼,谢云持正端着两份米饭,从厨房朝餐厅走过来。
餐桌上摆了好几盘菜,纪明月大致瞄上了一眼,发现都是很合她胃口的菜色。
刚坐到椅子上,看谢云持把一份米饭放在了她面前,纪明月先是冲着他道了声谢,继而犹豫了一秒后,开口问道,
“你…烧退了吧?”
谢云持拉开椅子坐下来,点头,“嗯,已经彻底好了,昨晚谢谢你。”
纪明月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炸豆腐尝了尝,眼睛登时一亮,“这个好好吃!”
谢云持轻笑了笑。
等等。
炸豆腐。
纪明月只觉得自己最近听到过这个词。
边吃着,她边使劲回想了一下。
拜她很不错的记忆力所赐,纪明月很快想了起来,是上次和时辰一起吃饭的时候,时辰告诉她——
谢云持做的炸豆腐特别好吃,但很少做,说太麻烦了。
默了默,纪明月边又夹了一块,边问,“这个做得麻烦吗?”
“不麻烦。”谢云持答得自然而然,“家常菜。”
“。”
纪明月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尝了尝,“诶对了,你昨天是怎么突然发烧了?”
她“啧啧”感慨,“而且谢云持,我真不知道你生病时竟然会跟平常一点都不一样。”
“可能是着凉了吧,”谢云持无意多提生病的原因,倒是笑了笑,反问,“怎么不一样了?”
“太听话了,”纪明月很是惊奇,“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差点让你叫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