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桌子上,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相册,发红的眼睛盯着屏幕,许久都没有动。
相册里存放着的是姜静格的青春,里面有段易言和周礼这个圈的公子哥们年少时模样。
她也快忘记是什么时候对段易言动心,应该是从小就喜欢这个干净到骨子里的男人了。而姜静格自认为比谢思焉要聪明,她善于伪装,只会不动声色地试探。
倘若段易言发现,在暗示拒绝她的时候。
姜静格就会立刻去谈男朋友,以代表自己没有动心,只是开玩笑。
渐渐地,她也没有抱希望能成为段易言第一个女人,国外的留学经验,以及身边的姐妹团经营的婚姻提醒着她,这世界上就没有好男人。
越是对权欲有野心的男人,对女人的渴望也是越重。
她这样努力地变得优秀完美,成为名媛界里事业最强的女人,就不信融入不了段易言的世界。
姜静格回想这些年,是真的做到了。
她因为足够优秀,才成为了段易言身边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又仗着家族是世交关系,潜意识里,开始觉得自己是那些追求他的名媛是不一样的。
她看不起死皮赖脸纠缠着段易言的谢思焉,也讨厌能拿下这个男人的阮皙。
“阮玥——他对你妹妹是真心的吗?”
阮玥坐在旁边一整晚都没喝酒,顶多抿了口温开水,她见姜静格眉眼间依旧写满了不甘心,甚至是拿手机,开始给段易言打电话。
想拦,姜静格仰头,满脸通红看着她说:“我是不是该努力一下?”
阮玥不愿意看她这样自我折磨下去,记忆中这个女人应该是性感大方,面对任何事都是谈笑风生,不会被男人的感情约束住的。
她不说话,姜静格许是被阮皙今晚刺激的,借酒壮胆色,真的给段易言打了通电话。
起先没人接,自动挂断三次后。
在姜静格坚持不懈的拨打过程中,第四次才被接通。
电话那边安静无声,姜静格声音完全哑了,才刚吐出一个字:“段……”
“哪位?”
传来的女孩儿声音极轻,也要命的熟悉。
姜静格瞬间将全部想说的话,都如数卡在了喉咙里,卡得她生疼。
阮皙能接这个电话,显而易见是被他允许的。
姜静格连表明心意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一句哪位,给断的干干净净。
电话里彼此都没继续说话,阮皙将手机搁在一旁,淡定地用柔软的白毛巾,擦拭着她的大提琴。
过了整整三分钟时间,电话才挂断。
姜静格手指捏着手机,已然发白了。
她低头抵在桌面上,被头发挡住看不清表情,却能从隐露出的脖侧,清晰地看到上面的青色筋脉在暴起。
阮玥全程都看在眼里,将她那部手机拿了过来。
删除联系方式,包括清空了整个相册。
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格格,如果你不能退回朋友该有的分寸,你不适合留在榕城了——”
阮玥将手机搁在桌子上,点了点,理想冷静的说:“还是回国外吧。”
——
灯光暖色的公寓里。
阮皙将大提琴细心的拭干净后,扶着一旁起身,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看向那部黑色手机,她到卫生间去洗澡,完事后,关了灯入睡。
凌晨后的夜色寂静无比,门外走廊上。
段易言手臂搭着西装外套,身高腿长地靠在墙壁前,裤袋里的烟盒已经被他抽完,烟蒂用长指反复的捏碎,踩在地上。
他手心拿着另一部私人手机,屏幕微亮,是阮玥发来的消息。
【格格喝醉在酒吧里。】
段易言低着精致的侧脸,仍不见任何的情绪起伏。
现在已经不是哪个女人能轻易地使唤的了他,长指漫不经心地编辑几个字回复:【叫那位姓萧的去接人】
有些话不用明说,阮玥已经知道他的意思。
姜静格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段易言单手抄着裤袋,继续待在外面这样漫长的等待。
他眸色深深,望着紧闭的公寓房门,内心是无任何波澜起伏,因为这种等待,不是第一次经历。
记忆中,儿时在母亲没有跳楼自尽前。
有过一两年很频繁的阶段,每次深夜时母亲都会消失不见,到天亮了才出现。
他不懂为什么陪自己睡觉的母亲会不见人影,于是,小小年纪就站在暗色的墙壁前,熬着漫长的夜等待着她的出现,一次又一次,当母亲推开门回房时,无尽的黑暗也过去了。
后来,母亲死了。
段易言依旧没有改掉熬夜的习惯,他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乞求着,盼望着母亲能再次推门进来。但是希望落空,记忆中她美丽又薄弱的身影没有一次出现过。
每当这时候他的烟瘾就上来,伸手一摸口袋,准备的烟早就抽完。
段易言先坐电梯去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烟,三更半夜外出,还顶着一张盛世美颜,看得便利店的收银员瞬间就清醒,直愣愣了半天:“您您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段易言嗓音低沉,面无表情地要了一盒最贵的烟。
当他留意到收银员热情的目光,未了,薄唇扯动,又加了句:“给我拿一盒六只装。”
“……”
瞬间,收银员小妹死心的彻底。
这么颜值爆表的小哥哥,竟然是来买六只装过性生活的!
段易言付了钱,直接转身离开便利店。
他经过垃圾桶的时候,将那盒六只装随手扔进了里面,又拆了烟。
在路灯的光晕下,黑色身影拉长,活生生像是个无家可归,且流荡在外的恶鬼。
——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起后,阮皙收拾好行李箱等保镖上门,被护送去机场。
她带着自己的大提琴,坐私人飞机前往德国,行程并没有事先跟段易言说过,吃完早餐后,才接到他的电话。
“什么事?”
一听这语气,就是莫得感情。
段易言跟毫不在意似的,缓声说:“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他没有追来,像是克制着什么,给她足够的自由。
阮皙低垂着眼睫,起先没出声,直到一两分钟后,才轻飘飘的说道:“看心情吧。”
第86章
阮皙那句看心情,是暂时没有回国的打算。
她用三个月时间,在德国举办了一场大提琴演奏会,又将门票赚的钱都捐到了慈善机构,之后,受到费教授的邀请,亲自去参观了他所在的音乐学院。
阮皙没有再去见祝女士,反而无意中在食堂碰见了自己母亲的初恋情人,他年过五十,穿着的西装端正整齐,身形看上去极为的风度翩翩,气质卓然。
倘若单从骨相来看,阮玥身上是一点也看不出有这个男人遗传的基因。
结束完德国的行程后,阮皙又坐私人飞机到了法国,租住了一间公寓。
她处于半旅游的状态,自从17岁后,其实一直都是重复着这样的生活,很早离开阮家,独自在国外陌生的环境求学。
现在她的心态和从前那个很需要被父母关注的女孩儿,已经截然不同了。
阮皙除了默许保镖给阮家报平安外,很少主动地联系谁。
她会拍下每天的生活,跟桑盛盛和苏沂分享,也会去参加一些音乐界之流的聚会,但是基本上是很少回段易言的消息。
在法国生活的第二个月,阮皙偶遇到了作为世界美食品鉴师的沈星楼。
有了这份奇妙的缘分,她开始跟着沈星楼在法国四处试吃,看看四处的风景,这时候两人的关系会比榕城相处的更愉快。
有时,会把自己打扮的文艺一些,带着大提琴去广场免费演奏,或者是去看其他艺术家展现的才艺,给自己画一幅画像等。
阮皙还在沈星楼的陪伴下,把自己及腰带卷的黑色长发给剪了。
找的是广场上的一位热情的老人,剪到锁骨的位置,柔软乌黑的秀发轻轻垂落在她雪白肌肤上,微风吹来,也衬得她巴掌脸更精致小巧。
回家的路上,沈星楼忍不住地看了她好几次。
阮皙抿唇笑了笑:“很奇怪吗?”
沈星楼问:“你的长发留了很多年了吧?”
“从我学大提琴开始,为了符合在舞台上的公主形象,我都是留长发,最短也到这儿。”阮皙左手轻抬,在她纤细后背某个部位,比划了一下。
她的形象从未变过,一看就是被家里养出来的乖巧懂事女孩儿。
这次全部剪掉后,阮皙内心很平静,还问道:“我去染色怎么样?”
“啊?”沈星楼。
当晚,阮皙拉着他走遍了三条街,最终找到一家巷子里的理发店。
她挑了款烟熏青灰色,在强烈的光线下会偏淡绿,店老板见状,直夸她的眼光好。
沈星楼在旁边看着说:“要不染个粉色?”
阮皙选择拒绝,她又不走叛逆少女风。
将一成不变的黑发剪短,染了色,仿佛是在跟过去那个内心敏感且倔强柔弱的自己告别。
阮皙心中没有半点说不定,全程都是睁着眼睛看着。
等晚上十一点半,阮皙从理发店出来后,感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她深呼吸着空气,回头,笑着对沈星楼说:“我们去喝酒吧。”
沈星楼是一整天都超长待机陪她,先看了眼腕表时间,然后两人又找了几条街,在一个超市便利店里买到了酒,提着,一步步地回到居住的公寓。
阮皙住的地方格局是两室一厅的,收拾的干净又整洁,客厅很多灯,悬挂在白墙壁前的,也有吊起来的,还有落地灯。
沈星楼记得他第一次被邀请进来坐客的时候,还特意问过她为什么会准备这么多盏灯。
阮皙眉眼弯弯,笑着回答:“我前夫以前住的公寓喜欢拉紧窗帘不开灯,后来我跟他同居后,他不喜欢开主灯,喜欢在各角落里开壁灯落地灯,暖色系,照着黑夜很温暖。”
所以她渐渐地也习惯这样开灯了,反而会觉得白色灯光在晚上很刺眼。
阮皙不可否认段易言让她改变了不少,提起他,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仇恨,柔软平静。
沈星楼情不自禁地说:“你这样的女孩太美好了。”
美好到他没有信心去碰她,怕自己不能给她足够的幸福。
以至于沈星楼心甘情愿的守在朋友这条界限上,花十倍的时间停留在法国,就为了陪她。
第二天一早。
阮皙起床去卫生间,在洗手台前站了很长时间。
她酒后清醒了,漆黑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头整齐到锁骨处的短发,柔顺直直的,还染成了青灰色,开灯看的话,又觉得像是绿色。
阮皙记得昨晚自己做的每个决定,不过白天看,和晚上看又觉得哪里不一样。
她待了快半个小时才从卫生间出来,占了她次卧的沈星楼也打着哈欠起床,见状,还半开玩笑道;“我要把你这头绿毛拍下来发到榕城朋友圈的话,绝对都没有人敢认。”
阮皙:“……”
不是挺好看的嘛?
——
半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天翻地覆的变化。
别说染个色,整容的时间都有了,就算形象大变,也不稀奇的。
阮皙没有回榕城,而段易言也没有踏出榕城半步。
他这半年来每天都是公司和公寓两点一线,连应酬都是推给周礼等人去,生活圈子小到用手指头都能数的出来。
倘若有谁要找段易言,众人心知肚明得先去找裴秘书,周礼,才能找到正主儿。
“今晚找个地喝杯?”
在宽敞安静的办公室内,周礼将一份合同扔在桌上,对沉默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说。
段易言玩着手机,不感兴趣到眼皮子都懒得台。
周礼:“不是吧哥们,你一个大老爷们整天准时回那破公寓有什么好玩的?”
放着别墅和高档的酒店不住,天天往破旧的居民楼里跑,又不是金屋藏娇了谁。
周礼发现自从阮皙出国后,段易言就更加不正常了。
私下,他还特意找朋友去套了苏沂的话,结果人家阮皙在国外自由自在的,还有个小鲜肉陪在身边旅游,结果段易言这么沉得住气,让周礼不敢相信。
忍不住地,试探问他的态度:“你再不去找阮皙,信不信她能给你整个绿色。”
段易言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女孩儿的照片移开,落在好友身上,带着低冷的不耐:“你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八婆,谢家那位,还不够你忙?”
周礼怔了下,嗤笑了声:“得!你还关心我们啊。”
三个月前自从谢思焉告白,再次被段易言无情拒绝,打算心死如灰的接受谢家给自己安排的相亲。周礼就开始明里暗里地跟谢思焉表达了爱意,费尽心思去讨好这位姑奶奶。
谢思焉大概也是明白过来,外面的野草千好万好,都不如自己的青梅竹马好。
她开始尝试着跟周礼约会,以及主动地对他嘘寒问暖。
这些段易言没有瞎,都看在眼里。
周礼是情场得意,用上过来人丰富经验的口吻说:“女人身边都是缺个会知冷知热的,你当初不就是靠这个体贴,才把阮皙给追上,现在有个男人,也学你的套路。不是陪阮皙到处吃东西就是游玩,易言,现在她可是一点都不惦记着你了啊。”
倘若惦记着,又怎么会开心的接纳另一个男人的示好。
段易言精致五官的脸庞上神情无动于衷,不管周礼怎么说,都引不起他情绪。
到了下班准时的点,他就拿着西装外套和车钥匙离开公司。
走到停车场时,段易言开车门,正巧遇上一位市场部的女职员,年轻漂亮,才刚入职不到三个月。
“段总,不好意思……您方便送我一程吗?”
女职员叫顾昕,方才摔了一跤,丝袜掺着血,高跟鞋也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