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的很是真心实意,“我那时候就担心,想着要是以后晚姐儿嫁不出去了,我便给这孩子做个媒,这孩子长的好,只要下嫁,总是有人要的。”
这话说的!
黄大人咳了一声,道:“晚姐儿只是说话晚而已,如今多聪明,可见那大夫是个庸医。”
沈远道本就是一问,他虽然不屑于跟胥江的人说话,可是黄大人到底是个父母官,沈远道是个混账的作精,好吃懒做,可他也知道折晚不好,沈汀也不好,他还要靠儿子吃饭的呢。
于是跟黄大人道:“应是庸医无疑了,有时候孩子小时候聪明,可大了却平庸无奇,可有些孩子小时候不声不响,大了却天赋异禀。”
黄大人还是挺喜欢沈汀这个有能力的后生的,他道:“我也觉得是。”
于是,折晚小时候不说话的事情就被定下了基调。
折二姑娘晚上回去就跟平妈妈道:“我怎么觉得沈汀他爹说那意思,好像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呢?”
平妈妈被气的哟,一巴掌拍她背上,“你说什么呢!那叫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她将折二姑娘哄到床上睡,“已经订亲了,是大姑娘了,以后可不要说这些混账话了。”
折二姑娘嘟囔了一声翻身,“你走吧走吧,我要睡了呀。”
平妈妈好笑,“那我就走。”
等人走了,折二姑娘立马轻手轻脚的爬起来,趴在门上看平妈妈走的方向。平妈妈是提着灯来的,自然要提着灯走,折二姑娘见灯笼亮光朝着齐婉君那边走了,这才放心,她心里难受极了。
被人骂傻子,她倒是无所谓,可那确是齐婉君的痛。
早知道,这辈子刚开始就该感恩上天,就不那么看不开了,这样她娘就不用被人说生不出儿子,倒生了个傻子。
真是气死人了!
现在只希望平妈妈能过去哄哄齐婉君,她本也想过去,可是她娘却当着她的面从不抱怨那些,到时候怕是她自己委屈上来一哭,她娘还要安慰她,只有平妈妈,能哄的齐婉君高高兴兴的。
折二姑娘就有时候想着,要是这辈子是个男孩便好了,就是不考科举,也能做个大商人,这样就没人能欺负她家了,不像女儿身,做什么都不方便,困在这一方天地里,将来又去另一个宅院。
——可是翻了个身,她又叹气:就这智商,算了,是男是女不重要。
她唉声叹气的在床上翻滚,就是睡不着。
作者有话要说: 出来吃了个饭,还背着电脑!我真是个勤奋的太太。感谢在2020-05-01 08:37:04~2020-05-01 16:4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日一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父母
平妈妈敲齐婉君屋子的门时, 齐婉君正在无声无息的掉眼泪呢。
本是高兴的日子,可黄夫人这么一说,她便觉得十分委屈。不过成年人的委屈就不在人前了, 她照样好声好气的送了黄夫人出去,一路笑着让黛姐儿和晚姐儿回去睡觉, 然后还不忘叮嘱齐潇然找媳妇,最后回到家里, 才吹了其他的蜡烛,只留了一盏小灯亮着,暗地里掉眼泪。
平妈妈一进来, 看见她这幅模样就道:“让你逞能!我就知道你在哭呢!看, 我给你端了七宝汤来,你哭完了润润嗓子,明儿起来不至于嘶哑。”
齐婉君就披着外衣坐在那里, 将平妈妈手里的汤羹接过来, 一边掉眼泪一边喝, 平妈妈笑了,“我就说晚姐儿那性子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这委屈巴巴的喝东西,抿着唇掉着泪, 可不就是从你这里学去的吗?”
齐婉君也不回话, 就喝, 平妈妈在的时候,她就任性些,家里这些事情,她不能依靠折图,也不能将压力给三个孩子, 便只能自己撑着,唯有平妈妈,不是劝她:你休息吧,我来做,而是:我都帮你做了,你休息一会。
她就觉得格外安心。
齐婉君这般做派,平妈妈只好将她当成晚姐儿去哄,“你还没消气呢?黄夫人就那张嘴厉害,你看着吧,等会儿她回去一想,就要送东西给你赔罪了。”
齐婉君就嘟囔了一声,“还不能我还不能有点脾气了?我也是要面子的!”
平妈妈叹气,道:“你啊,苦的时候能一咬牙撑下去,可是光景好了,便越发矫情了,搁几年前,你还有时间发脾气?”
齐婉君这下子连七宝汤也不喝了,放下汤勺就道:“我在齐家的时候也是千娇百宠养出来的,嫁了人便没过好日子,不是被折图气就是为孩子操心,我这一辈子,真是,真是过的太苦了!”
平妈妈便坐下来,道:“是,是,是,你过的实在是太苦了。”
谁人能没点怨言呢?
就是为孩子,偶尔也是有抱怨的。
“黛姐儿死心眼,晚姐儿不懂事,虎哥儿根本指望不上,我一天到晚为她们姐弟三个打算,一刻也没为自己活。”,她心里早就想跟平妈妈说说这些话了,“我有时候就想啊,你说,还不如不出嫁呢,做个老姑娘得了。”
平妈妈便柔着脸哄她,“可有这些孩子在,咱们活的才不孤独嘛。”
这个倒是,齐婉君便又忍不住道:“黛姐儿会心疼人,才多大点的孩子,就嚷着让我休息,要帮我看账本了,晚姐儿也好,我稍微有点不高兴,她就来哄我,就是虎哥儿,也一门心思要考科举,寒冬暑日不肯歇息,说要给我挣个诰命。”
这就是哄好一半了。
平妈妈便冷笑道:“我来哄你,你倒是说些扎心窝子的话来说我,你再怎么样有三个儿女,我可没你这么好的福气,一个子女也是没有的。”
唉哟,这可怎么得好,齐婉君便将所有的哀愁都抛到一边,劝起平妈妈来,从“我的便是你的”到“将来她们不给你养老我便打断她们的腿”,这才哄得平妈妈高兴一分,只是这般一来,齐婉君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没了,她格外珍惜这种日子,“你要不今晚就睡我这里吧?”
平妈妈索性再白了她一眼,“我可不敢跟你睡一张床,你是夫人,我就是个厨房忙活的,你能打断姑娘的腿,我可不敢。”
于是平妈妈满意而归,齐婉君对说错话懊恼不已,等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折晚便看见齐婉君主动的接过了平妈妈手里的水晶玲珑包,她仔细看了看两人的神色,发现都没有异常,这才舒了一口气,然后问:“给小沈先生的留了吗?”
平妈妈阴阳怪气的,“没留!谁的未婚夫谁留去。”
平妈妈今儿脾气还挺大!
折晚便只好自己开始装食盒,“小沈先生胃口大,我多装几个哦。”
平妈妈就知道她那德行,让秋娘蒸了好几笼呢,闻言也不管她,她坐下来,拿着筷子道:“吃吧。”
齐婉君等着她,其他人等着齐婉君,于是平妈妈一开口,便呼啦啦开始动筷子,平妈妈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偶尔这般威风威风,会更让她觉得自己跟是这一家的人。
如此一番,折晚便觉得昨晚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平妈妈反制一军,才有了今天早上的场面。她认真的道:“所以说,有时候最熟悉父母的人不是子女,而是其他人。”
她和黛姐儿都不知道让齐婉君那么乖,可平妈妈就可以。
小沈先生吃着玲珑精致的包子,连连点头,等吃完了,他拿出帕子擦擦嘴,道:“我觉得很是,就像我,就不怎么了解我父亲,最了解他的是我舅舅。”
不过倒不是同类相聚,而是眼光毒,他舅舅曾经很确定的对他阿娘道:“他事事不管,好吃懒做,然而自视甚高,你性格强势,看不起平庸之人,却又喜好督促平庸之人上进,他适合捧着他的,你适合时刻听你话的,你们不合适,依照你的性子,你们迟早要和离。”
果然没多久,他娘和他爹就和离了。
他舅舅那时候就对他道:“汀哥儿,为了你,我本该劝你阿娘不要和离,可我只有她一个妹妹,她比你重要。我是个好哥哥,却不是个好舅舅,我欠你的,我记得,以后我还你。”
不过沈汀一点儿也不怨他小舅舅,他恍然回神,可折二姑娘却显然还在出神,便道:“晚姐儿,你在想什么呢?”
折二姑娘就纠结了一下,对小沈先生说起折图来,“他总不太说话,那个张悬还说我们不了解他,说我们不知道他内心想什么。可我总想,我要了解他什么呢?他之前的做法总让人生气,比如说抢虎哥儿的东西,比如说索性卖了家当去乡下,比如说不让虎哥儿读书,他每次一说出这种话,我就生气。但是我依然当他是我的父亲啊,我觉得人有像我这般的,也有像他那样的,他天生就不是负责人的人,我能怎么办?即使不愿意,我也认下了这个父亲。”
这是折二姑娘第一次跟小沈先生说起折图来。
小沈先生知道她并非是要一个答案,于是就听着,微微倾斜着脑袋,表示自己在听。
折晚总结道:“我不能选择他当我的父亲,我就跟自己说都是老天的安排。我接受有这样一个父亲,可我也期待他能改变,我希望他有一天突然变了,突然负责了,可能就是这般期待着,我想着他变好,结果他倒是好,直接就走了,我真是气的要死。”
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她道:“有一件事情我气的很。你知道吧?虎哥儿出生的时候,阿娘生出虎哥儿修养了一天,第二天突然大出血,平妈妈便叫他亲自去叫大夫,结果他呢,在大夫门口叫了一声,也不管人听清楚了没有,便悠哉悠哉的去街上买东西了,回来还挺高兴,说自己淘了件好古董,我一听就生气了,气的都要爆炸了,我有时候都想,这个家有他没他都一样,他就在外面不回来算了。”
可他真不回来了,她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更加生气了。
小沈先生很能明白她的感受,“我懂,我懂,因为是父亲,因为是血亲,即使他再混账,总还是有点期望的,总觉得是一家人,所以他走了,你便恨他一点儿心也没有。”
折二姑娘懵懂,“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世上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呢?我真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小沈先生很是心疼,“世上什么人都有,你也不必懂他们,你懂你自己就好了。”
儿女不用懂父母,父母也不用懂儿女,都是第一回 做人,谁又要去迁就谁呢,小沈先生就宽慰她道:“所以,你不必因为张悬的那句话一直耿耿于怀,你父亲做的不对,可这不对,却不能用你们不懂他去应付。”
小沈先生绞尽脑汁,想起了折二姑娘教他的一个词汇,“洗白?对,张悬就是在给你父亲洗白呢。”
折二姑娘从小沈先生嘴里听见这词觉得十分诡异,便笑了,“你说的很对。”
小沈先生便温柔的道:“晚姐儿,父母不是我们所能选择的,可我们能选择自己的路。他们是对是错,我们都不必总记着,碰见什么就拿出来想一想,这样活的太累了。”
折晚觉得这事儿有点冤枉,她其实也不是耿耿于怀,不是总想着,她只是昨晚太委屈了,于是又将折图拎出来骂,可是在去太虚观之前,折二姑娘骂折图一点盹也不打,但张悬说了那么一番话后,她有时候就会东想西想,于是昨晚骂的都不舒坦。
如今小沈先生给了她肯定,她便彻底开心了,连发愁的做鞋事业也捡了起来,她对小沈先生道:“你说的对,我再也不想他的事情了,我不懂他,他也不懂我,我们就这样吧。”
她莫名奇妙的被开解了。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将折图放在心上了。
——他愿意当道士去,就去吧。
小沈先生这才从兜里掏出一本书递过去,翻到第三页:“晚姐儿,我想要这种款式的。”
不过他顿了顿,又发愁的道:“可是第四页这双我也喜欢。”
折二姑娘因为高兴,于是大手一挥,“都给你做。”
不就是两双鞋嘛~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之前好像有好几个伙伴不太懂折二姑娘为什么会那么恨她爹的,之前本来想解释,可是大纲早打了,到这里才有解释,我怕挪了出问题,所以就一直到现在才完全解释清楚。大概是因为期待,所以更恨~不过时到今日,她慢慢的开始释怀了。
没错,她慢慢的在成长。
长大了也可可爱爱哒。
第40章 羊毛
做鞋自然是有讲究的, 折二姑娘虽然还算分的清五谷杂粮,可是于女红一块着实是没有天赋,就算拿着一本平妈妈说是绝版的“鞋记”, 也完全修炼不出什么道行,气的平妈妈就骂:“平日里看你聪明, 如今看来却还是笨的很,女儿家连鞋也不会做, 以后说出去也是让人笑话的。”
齐婉君在一边看账本,一边靠在躺椅上轻轻的嗤笑一声,“平妈妈, 我早跟你说了, 她那十根手指头是棒槌,你还不信。”
若是别人这般说她,折二姑娘定然要回怼一声:“不会做鞋吃你家粟米了?碍着你的事了?”
可这话是齐婉君下定论的, 是平妈妈骂的, 前者给她提供粟米, 后者将粟米做成香喷喷的饭,她就不敢放肆了,还要摇尾乞怜:“是,是, 我是个棒槌!”
如此自我否定一番还不能消了两个祖宗的气, 她还要向着佛祖保证自己一定会端正姿态, 努力学习做鞋,以后好让小沈先生有鞋穿,以至于不再去外面买。
不过她属实是个欺善怕恶的,在齐婉君和平妈妈这里积了一顿骂,第二天便看罪魁祸首的小沈先生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了。
虽然折二姑娘生气的样子是十分迷人,可是小沈先生还是不敢让她气坏咯,于是哄祖宗一般哄着她,“对对对,都是我的错。”
折二姑娘怨声载道:“就骂我,就知道骂我!”
虽然姑娘说是这般说,可看她音量小,边说小脑袋还四处转,眼睛瞪圆了侦查敌情,就怕齐婉君和平妈妈从哪里冒出来,将她捉回去打一顿。
——根据折二姑娘不打不长记性的性格,小沈先生敢断定她之前定然是背后说坏话被打过的。
可见平妈妈和齐婉君行踪不定,脚步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