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兀自兴奋,还要拉着沈汀一起看,“我刚刚听人说了,这只猪是刀图在南番的时候亲自捕到的,是他们那边的好物件,全身都是宝,我已经买了一半下来,你晚上去我那里尝尝。”
小沈先生可不想去乐琪那里,他看他不顺眼,这份不顺眼,大概来源于知道他定的姑娘是折家二姑娘后那份艳羡。小沈先生醋意大的很哩。
所以,他宁可自己掏钱买。
沈汀面目肃然,猪被一刀宰了,正发出凄厉的吼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刀图自然也过来了,他得意洋洋,跳上台子,给大家讲解这只猪的来历,大概意思是,他觉得这是一只跟他有缘分的猪,他们南番讲究缘分,只有感受到了神灵的召唤,他才能杀这只猪,昨天,他就感受到了神灵,神灵说:杀了吧,杀了吧,这只猪跟云州城的百姓有缘分。
沈汀听完无语:“......”
乐琪半信半疑:“......他在说假话吧?”
可是被猪叫刺激的商人已经被渲染了,他们大叫着跟着喊,“给我留一份,给我留一份。”
蒙管刀图说的是真是假,一只从南番来的南番猪,那就是一个宝,一个招牌,他们买下来,就算卖不出去,送人总是好的——谁能拒绝一份被神灵关照过的猪呢?
南番人信神灵,这是大夏都知道的。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台子下面的人都喊了起来,沈汀就回答乐琪的话,“他们那个二王子喜欢□□,这番必定是想穿过大夏去大金的,过大金的时候,有个小道,书中记载,那里有一个湖泊,湖泊里住着神灵,神灵喜欢吃猪肉。”
他大概猜测,这个二王子最终的目的地是那里,而这只南番猪便是二王子千叮咛万嘱咐要刀图带上的。看刀图那副恨不得将猪再剁上十个八个洞的脸色,沈汀敢打赌,这只猪路上没少折腾他。
“可为什么现在就杀了啊?”,乐琪还是不明白。
沈汀:“因为二王子改变要去的地方了,这只猪自然就没了作用。”
原来如此。
乐琪索然无味,“那就是一只普通的猪嘛。”
他拉着沈汀要走,谁知道沈汀却站着不动,等到猪蹄子要竞价的时候,乐琪就见沈汀严肃的道了声,“一两银子。”
他这般一开口,就没人敢继续加价了,这些天,沈汀一直在露面,大家都知道他是云王身边的得力好手,别看年纪小,城府却深,可千万不能得罪。
不过,这世上是有刺头的,比如说,给云王生育了一个儿子的秦美人的弟弟,就不是很服气,他冷哼一声,“十两银子。”
乐琪愤然,就要开口斥骂,便见沈汀继续肃着脸加价,“一百两。”
唉哟!
这就不是猪蹄之争了。
旁边的人都不敢开口说话,谁不知道云王妃脾气好,云王不管事,纵的底下的妾氏骄横,这秦美人的弟弟秦杰便仗着姐姐的势,本事没有,银钱都是她姐姐接济,可这样的人,因着有秦美人,他吃个霸王餐,摸个美人手,都没处伸冤去。
乐琪自然也厌恶秦杰,他跟沈汀在一起是个话唠,可是看秦杰,刚有的世家子威风一点不落,被他这么一看,秦杰身边的小厮便劝道:“少爷,还是算了吧。”
秦杰一直都被乐琪压着,从前在京都是,后来到了云州也是,他呸了一声,想想怀里的银子,加价道:“五百两!”
小沈先生:“一千两。”
乐琪:“.......”
不是,这回他都不呸秦杰了,他惊讶的看向沈汀,“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沈汀:“......”
可别瞧不起人。
这里的摊位,什么地方好,什么地方不好,他都一清二楚,想要好的位置,不给他孝敬?
小沈先生是个十足的贪官。
可这也太多了!
乐琪惊叹:果然自古以来,都是商人的银子好赚。
他姐夫真偏心,把这样的官职给了沈汀!
秦杰脸色一阵红一阵紫,他姐姐是舞姬上位的,云王喜欢她,便让她生了儿子,可云王却不肯关照她的家里人,除了云王妃的兄弟姊妹,云王一贯不认,于是秦杰虽然在外面威风,可却不敢做大的违法的事——出了事,没人管嘛。
他的银子也不多,平常充充大爷也就算了,他能想象,今天要是继续加价下去,丢人的一定是他。他恨恨的瞪了眼沈汀和乐琪,“你们别太得意。”
沈汀:“.......”
得意什么,买个猪蹄而已么。
他上前拿猪蹄,让人还去买了冰,厚厚的一箱子冰里放了两只猪蹄,借了云王爷的侍卫,八百里加急给胥江送去了。
刀图:“........你一千两买的猪蹄,送到哪里去了?”
沈汀还没说话,就见乐琪道:“这个我知道!沈汀的未婚妻就爱吃猪蹄。”
原来一掷千金买猪蹄是为了未婚妻啊!
刀图敬佩的看过去,心中暗道:果然是母老虎,竟然爱吃猪蹄。
乐琪却被沈汀深深的看了眼,心中的小本本记下了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傍晚,小沈先生扒拉算盘,盘算脏银,最后发现——他贪来的一半银子,都给姑娘买猪蹄了。
第53章 差事
沈汀这回是彻底出名了。
——一掷千金买猪送美人, 只为博她一笑。
——被云王器重的新贵。
还没到晚上呢,该知道的便已经都知道了,与他的知名度相匹配的便是秦美人的弟弟了, 作为一个失败者,兼之名声不太好, 所以被传出来的话就比较难听。
——贼眉鼠眼,灰溜溜逃走, 狼狈不堪。
——吓得脸色惨白,屁股尿流。
这样一来,沈汀的外貌和气质便又被提了起来, 很快便成为各商户人家嫁闺女的首选, 少数官宦人家考察的对象,至于那个喜欢吃猪蹄的未婚妻?他们相信沈汀这样的上进青年,绝对会看在“钱财”和“权贵”的面子上, 而退婚的。
若不是因为他住在云王府里, 怕是要被说亲的踏破门槛了。
而在夜深人静之时, 今天卖出千金猪蹄的刀图也在跟二皇子说沈汀这个人。
“极为圆滑,会做人,咱们不动声色的让他收了一千两银子,这就直接给我送回来了, 我还不能不要。”, 他小声的道, “身世也打听出来了,不算是毫无根基,而是蜀州陶家老将军的外孙子。”
二王子正捧着一本书看,他很喜欢看大夏的书,这里面的道理是南番没有的。
他摆摆手, “沈汀幼年多磨难,自然比一般年纪相仿的贵公子要知世事的多,咱们让他收,他便收了,这是给我们面子,如今退了回来,便是他的态度,咱们也要给他面子,不然起了矛盾,恐怕不妥。”
刀图不懂,但却觉得沈汀无足轻重,今天能试着拉拢他,无非是看在云王的面子上,离了云王,谁还管他是谁?
二王子便摇头笑道:“你啊,刀图,我跟你说过,永远不要小看别人,尤其是大夏人,他们聪明着呢,你以为沈汀收我们的银子,是他贸然就收的?不,没有他们的云王殿下表态,你试试可能送的进去?”
刀图还是不明白,“可他收了就收了,做什么还退回来?”
二王子教他,“这就是大夏人的风骨和还礼之道了,那云王受我之物,不也回我礼了么?”
刀图:“........”
明白了,可是好生气啊!
他气呼呼的道:“我给他送银子,他就给我还银子?若是诚心点,不该回其他的礼?王子,这是不是大夏人常说的看不起人?”
二王子:“.......”
刀图总是这般争强好胜,自尊心极强,总怕别人看不起他,自己这个王子殿下,还总要为他担心——怕他哪天跟牛较劲,被踩个稀巴烂。
不过......这回好像是吧?
他们送银子,是跟着大夏其他商户一样,是入乡随俗,可是按照他了解的大夏礼仪,沈汀不该备点好酒,买份珍贵的礼物,表示感谢么?
二王子殿下便猜测:“可能,他懒的备礼?”
刀图勃然大怒:“可恶!”
“没用——”,第二天,云王府里,秦美人的屋子里也发出了一道怒吼声,“你都竞价了,却落荒而逃,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秦杰小心翼翼的避开她姐,退后几步,道:“姐,你平时不是跟我说少惹祸吗?昨天那乐琪也在,他要是帮沈家小子竞价怎么办?乐家那财力,加个几万两都不眨眼睛,可咱们家能吗?这些年,我可过的苦。”
秦美人一把茶盏打过去,“你翅膀硬了,敢顶嘴了!”
秦杰身子不太灵活,没躲过这一砸,顿时头破血流起来,他摸着头,不敢置信的大叫:“姐,你真打啊。”
他也生气了,“我平时想跟那乐琪对上,你整天说避开避开,结果呢,我昨天避开了,你又砸我!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秦美人:“.......”
造孽啊!前辈子造的孽才有了这么个弟弟,她骂道:“人家是云王妃,我是个妾氏,即使生了儿子,还是个妾氏,我能怎么办?我只能避开,只能让你们避开,可你呢?你既然有种上去了,你就给我争口气啊!你灰溜溜走掉算什么意思?从昨儿晚上起,我这屋子里就迎来了多少嘲讽!我真是羞的没脸见人了。”
她哭着道:“之前是乐家人,我不敢得罪,这回突然蹦出个沈家子,我还是不敢得罪,是不是她云王妃身边的一条狗我都要敬着!”
——没错,在沈汀住进云王的时候,她就想拉拢了,结果手怎么伸出去,沈汀都装看不见,真是气煞人也。
秦美人一想到这么多年的憋屈就苦的不行,眼泪掉个不停,秦杰不敢说话了,摸着头瓮里瓮气的道:“阿姐,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直到走出门外,他才恨恨的呸了一声,“总是骂我,有本事自己去对上云王妃啊!”
他身边的小厮连忙给他用帕子包了头,道“爷,这砸的也忒重了。”
秦杰心里窝火,但他自己能说阿姐的坏话,别人却丝毫不行,他阴柔的看了眼说话的小厮,回家便让人发卖了。
——卖之前还拿鞭子抽了一顿。
他这口气才算是消停了。
“去查查,那个沈汀在干什么。”
小厮战战兢兢,“爷,奴才现在就去。”
他走出门,就见老管家在那里指挥人洗沾了人血的地面,小厮打了个寒战,“秦爷爷,这是已经卖走了?”
秦管家眼皮子一掀,“别瞎打听。”
小厮便赶忙闭嘴,行了礼就往门外走,他玩的好的拉了他过去,神情悲哀的道:“他死了。”
小厮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擦擦汗,“那我这差事可不能出差错。”
他上云王府侧门前那条街蹲着去了。
云王家大门轻易不开门迎客,沈汀要是出门,便只能走侧门,可他等啊等,等了半天,也没等着人出来,小厮疑惑的看向大门的方向:难道他不出门的么?
沈汀确实是不出门的,他忙着呢。
这几天都没时间给姑娘写信,如今忙完了一部分,自然是要好好的告诉姑娘他吃了什么,看了什么,做了什么,当然,他也是要说说千两银子买回去的猪蹄,为了显出自己的诚意,他查阅了书籍,给姑娘写了十八种卤猪蹄的方法。
他这回都是用雅字写的。最后,还写了一段相思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亲亲吾妻,等我回家的时候,我想跟你一起啃猪蹄。
等写完了,他通篇畅读一篇,甚觉满意,最后又看了一遍,这才又拿起笔,迟疑的写道:“晚姐儿,本来想着七月能到家,可云王交代的事情杂又多,怕是要八月末才会回去。”
他叹息一声,将书信送了出去,然后长吁短叹,又抽出一封请柬看了起来。
这是之前跟他一起准备这次跟二王子带来的南番互市的赵大人送来的,从送来的那一刻起,沈汀就在院子里转里好多圈,如今又要转了,他拿着个算盘,一边转一边打,看的进来的乐琪好奇不已,“你做什么呢?”
沈汀:“......”
能做什么。
算账呗。
看着算盘上的数字,沈汀不得不再次叹气:云王这是在考验他呢。
很少人知道,沈汀除了藩语好外,算数也是极好的,他对数字极为敏感,手里经过了多少银两,他心里明明白白,这个本事,他只在京都露过一回——那云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他把自己叫来云州,做这么一件不算大的事情,又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考验自己?
云王让他多看,多想,少说话,明显话里有话。
如今赵大人又明显贪墨了银钱,如果不是他天赋异禀,又因为云王的话存了警惕之心,恐怕一时之间根本发现不了,那现在发现了,云王的意思是什么呢?是揭发?
沈汀坐在那边出神。
乐琪便只好将手里的信件摇到他面前去,“沈汀,你未婚妻又来信了。”
这速度,是一天写一封吗?
沈汀便立刻回神,一把抢了信,将门哐当一声一关,独留乐琪在外面摸着鼻子骂:“关那么快干嘛,都撞到我鼻子了!”
不就是未婚妻嘛,谁还稀罕似的!
不被稀罕的未婚妻折二姑娘,看着猪蹄正欢喜,她炫耀似的将众人叫来,尤其叮嘱平妈妈要做好,“南番的哩,可得好好煮。”
平妈妈用手扇了扇风,“没臭吧?”
折二姑娘摇头,“听说沿路的小驿站有冰库,每过一地都是换了冰的。”
乖乖,这可奢侈了,齐婉君小声道:“听说是云王为了见云王妃,怕夜路赶不了要睡在驿站,便让驿站都准备着。”
这可真是,太抛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