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新年夜宴，阖宫齐聚，萧太后也请姜小楼了，不过她没去。理由很好找，她尚在孝期，不便出席。
话说她宁可待在清莹殿睡觉，也不愿意参加什么新年夜宴，去看那些女人的眼色。
前段时间，她不过是在萧太后宫里和陈帝碰上了几次，加之萧太后陈帝多有赏赐，也不知碍了谁的眼，虽然萧太后下旨不许后宫嫔妃随意出入清莹殿，可她还是遇到了不少麻烦。
比如衣服、熏香、饮食等等，都被人加了东西。
虽然她身边的人都很给力，而她又素来不喜欢熏香，对华服美食什么的也不是很在意，这些脏东西也没能近得了她的身，可还是给她带来了一些麻烦。
姜小楼让如意直接带着这些东西去了萧太后处，后来听说萧太后申斥了皇后，后宫中几个嫔妃也被贬了位份。
之后清莹殿就安静多了，可偶尔在后宫碰上了，表面上客客气气，可那一个个的眼神都跟刀似的在她身上刮来刮去，似乎这样就能在她身上刮下几块肉来。
姜小楼很无语，她实在不懂这些后宫女人的脑回路，就算吃醋，也得找对对象啊！她可是贵太妃，陈帝名义上的庶母啊！何况，有萧太后在，她怎么可能坐视这样的事发生，怕是早就一杯毒酒毒死自己了。
毒酒？难道，小说里原主的死，另有隐情？
姜小楼忽然脑洞大开，开始浮想联翩起来，不过随后自己也否认了这个猜测。她虽然不相信所谓的爱情，可她身为女人的本能还在，陈帝看向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防备，到现在的欣赏，但绝对没有男女之情。何况，陈帝身为一国之主，坐拥天下，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可能看上自己的庶母？他又不是唐高宗，自己也不是武媚娘啊！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姜小楼这样自我安慰。
“太妃，齐王命人送了些吃食。”百合欢喜着说道。
“啊？”姜小楼茫然的看向百合，“谁？”
“齐王殿下啊。说来齐王殿下人真的很不错呢，经常给咱们送东西。”百合一边笑一边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
姜小楼看去，就是一盘饺子和一些吃食，她宫里都有。
齐王这到底什么意思？齐王！
姜小楼猛地坐直了，她怎么把齐王给忘了。
小说里，齐王似乎一直未曾娶妻，难道是？姜小楼想到这个可能，抱着脑袋开始仔细的回忆，齐王这个名字在清莹殿出现的次数是不是太频繁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小说里原主突然被赐死，也能解释的通了。
只是，姜小楼可以确信，不管是原主还是自己，对齐王都没那个心思。可齐王呢？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姜小楼有些苦恼，她只想好好活着，她不想谈恋爱！如果只是想多了，齐王没那个意思，最好，否则，她就有点危险了。
不管是萧太后还是陈帝，都不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齐王和她，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若真到了那地步，不管她有心与否，牺牲的都会是她。
姜小楼蹙眉，还好还好，这辈子，她来了。她不会像原主那样坐以待毙，她必须要做点什么，趁一切还未明朗之前，加大自己的筹码。
若说之前，姜小楼做那些，大半是为了打发无聊时间，或者是为了糊弄旁人，可现在，为了保命，她怎么也要把玉米种出来！只要玉米一旦传播开来，她坚信，不管是齐陈梁三国的任何一国，想要她的命，都要顾虑一二吧！
从那以后，姜小楼越发连清莹殿都不肯出去了，整日待在殿里，做着笔记，做着准备，只等四五月份，春暖花开之时，种玉米。
“你在看什么？”陈帝见齐王有些神思不属，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日子没在母后这看到贵太妃了，有些好奇，她最近在种些什么？”齐王笑着说道。
“似乎是你上次花了万金从海商手里买来的什么种子，色泽像玉一样温润的那种。贵太妃给起了个名字，叫玉米。”陈帝笑道。
“玉米？果然形象。可不就是玉做的米吗！”齐王笑道，“莫非又是像明玉果一样的蔬果？”
“瞧着不大像。明玉果之前还有人种过，可是这玉米，没听说过，等贵太妃种出来就知道了。”陈帝笑道。
齐王也笑了，可在陈帝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柔色。
第91章 宫女和亲记 十一
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 姜小楼将玉米种子种了下去, 然后, 日日围着那块地, 观察着土里的状况，其余的蔬菜瓜果都交给旁人照看了。
一边观察, 还一边拿笔记录，什么时候出芽，出芽率是多少等等。她一心扑在玉米种植上, 也就忘了其他事了。
这一日, 萧太后召了几位世家女子、名门闺秀进宫，再召齐王入宫相看。齐王本有个青梅竹马的王妃，是萧太后的侄女, 可惜成婚前一年，病逝了。从那以后，每次提起齐王的亲事, 齐王都拿未婚妻说事，搪塞了过去。
眼看着齐王都快二十五了，大儿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 孩子都满地跑了。萧太后不打算再纵容齐王了。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说吧，看中了哪一个？自己选, 不然哀家就下旨赐婚了。”萧太后目光紧紧盯着齐王说道。
齐王刚要说话。
萧太后抢先一步说道，“别再拿你表妹搪塞我。莺儿都死了五年了！你舅舅舅妈都表示不在意了。”
齐王苦笑着说道, “母后！”
“你是不是已经心有所属？你老实和母后说, 哪怕她家世寒微都没关系。”萧太后说道。
齐王苦笑道：“母后, 儿臣没有。儿臣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他心里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母后知道，否则，他也保不住她。
萧太后蹙眉，“这都是借口！什么习惯，习惯是可以慢慢改变的。”
齐王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再僵持下去，怕母后会察觉到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动心的，或许是她与众不同的性子，又或者是她脑子里那些新奇的念头。总之，在他发现异常的时候，已经收不回来了。
如果她只是个安安静静的和亲公主，或许齐王就不会顾及这么多，可她不是，所以齐王不敢冒险，她那么聪慧，能带给人那么多惊喜，如果她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他于心不忍。
“全凭母后安排。”最后，齐王终于说出了这六个字。
萧太后满意的笑了，然后和齐王讨论起齐王妃的人选了。
齐王兴趣缺缺，意兴阑珊。
萧太后见状，觉得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紧了，眉心微蹙。她最倚重的是长子，最疼爱的却是幼子。不想因为这些事，使得母子之情生疏了。
旁边的女官看见了，转了转眼珠子，“太后，奴婢听说贵太妃近日在种什么玉米，忙碌的很。太后不如去瞧瞧？”
萧太后眉目疏散开来，点了点头，“去看看吧？”这话却是对齐王说的。
齐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好。”
萧太后母子走到清莹殿门口，制止了宫人的通传，也没让人跟着，自己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姜小楼正蹲在一块地里，手里拿着画眉的眉笔和几张纸，正对着地里描画着什么。
萧太后看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头上半点首饰都没有，袖子卷的高高的，露出半截胳膊，因为常日里在日头底下晒着，她的皮肤不算很白皙。
可这样未免也有失体统吧！萧太后有些后悔带齐王一起来了。她侧头看去，齐王已经转过身子去了。方才放心了，这个贵太妃有些大大咧咧的，好在她儿子是个知礼的。
“太妃，这玉米真的有您说的那么好吗？”如意好奇的蹲在姜小楼身边问道。
“那当然了。”姜小楼蹲的时间长了，腿有些酸，索性直接坐在地上，“玉米啊，是个好东西，不挑地方，耐寒，耐旱，再贫瘠的地方都能生长。玉米本身呢，好吃又有营养，水煮炖汤，都可以，还能磨成玉米粉等等。”
早在姜小楼说第一句的时候，萧太后和齐王的脸色齐齐变了，母子二人在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震惊。
陈国虽大，可不比梁国，都是些土地富饶之地，陈国一半的国土，土地贫瘠，能种的农植物有限。如果贵太妃所言是真，那对陈国来说，意义非凡啊！
“真的吗？太好了！太妃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啊？”如意很是佩服。
姜小楼愣了愣，糟糕，一时嘴快，说漏嘴了。“呵呵，前些日子我不是看了很多古书吗？上面有写，也不知道是不是玉米，不过我看着挺像的。希望是书上说的就是玉米，这样的话，于国于民都有大利。”
如意立马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菩萨保佑，一定是的！”
姜小楼好奇的看向如意，如意有些不好意思，“太妃不知道，我家乡在平城，那里土地贫瘠，本来日子就不好过，有一年大旱，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爹娘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托人把我送进宫······”
如意红了眼眶，没有再说下去。
姜小楼拍拍她的肩膀，“你后来找过你的家人吗？”
如意摇摇头，“宫女是不能随意出宫的，何况，都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姜小楼想了想，“你要是想找到他们，我可以······”
萧太后和齐王见这主仆二人的话题越扯越远，有些无语，齐王清了清嗓子，“咳咳。”
姜小楼抬头看去，恰好撞上了齐王满是趣味的眼睛，楞在了那里。
旁边的如意早已经跪在了那里，“奴婢给太后、齐王殿下请安！太后恕罪！”
姜小楼反应过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将袖子捋了下来。“臣妾给太后请安，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微微低头，“见过贵太妃。”
萧太后摇摇头，“你看看你，堂堂贵太妃，整日就这幅模样？”
姜小楼尴尬的笑了笑。
“进去说话吧。”萧太后反客为主，率先往前走去。
几人进入殿里，萧太后看清莹殿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哀家有段时间没来，你这里大变样了啊！”那些珍贵的摆设都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花盆，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她甚至还看到了一棵白菜。这哪像是个后宫嫔妃的住处啊。
姜小楼依旧是尴尬的笑。
如意和百合带着宫女上茶，然后退下了。
“你方才所说的玉米，可是确有其事？”萧太后收回视线，自己的寝殿，怎么布置，是人家的自由，她也不会插手太多，何况，和玉米相比，这些都是小事。
“呃，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具体如何，总得种出来才知道。”姜小楼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看来是清莹殿深居简出的日子过久了，连最基本的警惕之心都给忘了。
“不知贵太妃是在哪本古书上看到的？”齐王问道。只是他双目低垂，一直盯着地砖，未曾抬头。
“呃，忘了？之前送过来的书太多了，我也记不清了。”姜小楼迅速说道。期间好像还有几本古书不小心掉在了水里，字迹都看不清了。呵呵，看来老天都在帮她啊。
齐王沉吟片刻，“不知贵太妃能否将哪些古书······”
“可以可以，齐王尽管拿去。”姜小楼爽快的说道，慢慢翻吧，能找到才怪呢！“如意！”
“是，太妃！”如意领命而去，带着宫女们将散落一地的书收了起来。
萧太后点点头，“若真如你所言，你又立一功，你想要什么赏赐？”萧太后之所以有此一问，一则是她已经赏无可赏了，名位，姜小楼已经是贵太妃了，金银珠宝，瞧她这样子，也不在乎。二则，她也想看看姜小楼会提出什么要求，自由，爱情，亦或是其他？
姜小楼心中一动，这是个好机会。不过眼下却不是最好的时机，她笑着说道，“等玉米种出来之后再说吧！”
萧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然后微微摆手，齐王看了看萧太后，低着头出去了，其余宫女们也纷纷跟着出去了。
“你总得让哀家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否则你贸贸然提出来，哀家要是办不到该如何是好？”萧太后说道。
“太后放心，我要的很简单，太后定能做到。”姜小楼见萧太后问的坦诚，索性也直截了当了。
“哦，是吗？说来听听。”萧太后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快了。姜小楼这样说，很明显，她确有所求。人啊，都是奇怪的生物。明明是萧太后自己问姜小楼可有要求，可姜小楼真说了，萧太后心里却不怎么痛快。
“我要的很简单，不管未来陈梁两国如何，我都希望我可以活着，而且是有尊严的活着。”不是苟延残喘，不是苟且偷生。
萧太后有些意外，她以为姜小楼求得是自由或者是其他，毕竟她一个花季少女，却成了太妃，如无意外，她这辈子都会在这宫里虚耗下去。可没想到她的要求如此简单。
“你为何会有此忧患？”萧太后不解的问道。
“太后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从前是宫女，身家性命都在主子手里，自己的命运自己一点主都做不了。我没什么别的要求，我只想好好活着，不再担惊受怕，害怕哪一天惹恼了主子，会丢了性命。”姜小楼认真的说道，“我来陈国，做这些事，既是为了自己可以好好活着，也是为了让其他人可以好好活着。”
萧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姜小楼，“你倒是很坦诚。哀家以为你会要自由，毕竟你还年轻。”
“太后说笑了，所谓自由，不过是相对而言。只要我的心是自由的，谁都束缚不了我。”姜小楼笑道。
萧太后也笑了，掷地有声的说道，“你很好，哀家喜欢。你放心，哀家以大陈太后的名义承诺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无论陈梁两国未来关系如何，你始终都是大陈的慧贵太妃，哀家保你不死，外加一世尊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