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说出来了，皇后也不会后悔。她看了品贤一眼，品贤微微点头，带着宫人们退下了，将空间让给这对至尊母子。
“儿啊，你是中宫嫡子，自古以来，皇位传承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所以在诸位皇子中间，你是当仁不让的太子人选。可你父皇至今未立太子，你知道原因吗？”皇后说道。“因为你父皇还在犹豫！儿啊，你知道古往今来，没有被立为太子的嫡子最后是什么下场吗？不要再被眼前的和谐蒙蔽了，我们没有退路。”
皇后声音虽轻，说话却掷地有声。
二皇子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皇后也从未说过这个，因此十分震惊，“母后！”
皇后轻声道：“儿啊，母后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以后不会再有其他兄弟了。你的那几个兄弟，大皇子有勇无谋，三皇子性情软弱，四皇子五皇子年纪尚小，目前看不出什么。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只有你足够优秀，你父皇才会看到你，臣子们才会臣服于你。”
二皇子的心乱了，他接受到的信息太多了，一下子无法消化。好半天才看向皇后道：“母后，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皇后看着二皇子眼中的慌乱和无措，心里也不好受，“如果有可能，母后希望可以替你背负所有的黑暗和罪恶。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了母后可以控制的范围了。洗心宫到处都是你父皇的人，母后插不进去，可母后不能看着你蒙在鼓里，继续堕落下去。”
“堕落？”二皇子笑了，在洗心宫的这些日子，他过得很快乐，可母后却说这是堕落。
“母后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这些，怪只怪母后过去把你保护的太好了。”说起这个，皇后心中也不是滋味，人总是矛盾的。皇后自己满腹计谋，心思深沉，她却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过早的接触这些。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她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可现在，亲手打破这一切的人也是她。皇后心里不可谓不难过。
这顿饭，皇后和二皇子母子俩谁也不曾吃好。
到了时辰，二皇子该回洗心宫了，接他的人已经在凤仪宫外等着了。
二皇子拜别了皇后，转身要走。
“儿啊，好好记住母后的话。母后都是为了你好。”皇后忍不住叮咛道。
二皇子脚步停顿了片刻，回头看了皇后一眼，点了点头，转过头，迈着并不轻松的步伐，继续往前走去。
他当然知道母后是为了他好。他比所有人都知道，母后有多爱他。可今天母后和他说的事，太让他意外了。他需要时间，好好消化这一切。
二皇子本来打算直接回洗心宫的，可经过太液池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太液池边围了一群人。
他想都没想就过去了。能在太液池边闹出这么大动静的，除了贵妃，没有其他人。
走近一看，果然是贵妃，还有四弟和五弟。
她正拿着网篓在太液池里捞锦鲤，一百两黄金一条的锦鲤。身后的宫人们紧张的拉着她，生怕她掉下去。
“这锦鲤能吃吗？算了，烤一条试试吧！”贵妃说道。
“好，这鱼好肥，烤出来一定好吃。贵妃娘娘，再让他们给我烤个鸡翅呗。”四皇子拉着贵妃的裙角说道。
五皇子伸出不知在哪玩的漆黑的手，也抓住了贵妃娘娘的绮罗裙，咧着嘴笑了，“小五，小五，五，五······”五了半天也没五出个所以然来。
贵妃低头看了一眼，也不嫌弃，“知道了，小五也要是不是？不是才刚用过午膳吗？你们母妃没给你们吃饱吗？”
四皇子嘻嘻笑了，“宫里的菜色来来回回就那几样，哪有贵妃娘娘您这的东西好吃啊。对了贵妃娘娘，您上次说的那个什么麻辣烫是什么？还有串串又是什么？”
若是以前，二皇子看到这一幕，并不会多想，只会说四弟太重视口腹之欲了。可自从母后说的那些话之后，他再看时，就忍不住多想了，四弟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喜欢美食吗？会不会是德妃暗中教的？还有五弟，他这般亲近贵妃，会不会也是因为父皇最钟爱贵妃？
二皇子看了很久，到底忍住了走过去的冲动，转身离开了。
回到洗心宫，他看到大哥和三弟屋子里似乎有人，他走过去一看，大哥和三弟正在奋笔疾书。
二皇子忽然发现，原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大哥三弟都在努力。
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洗心宫发生的一切，皇上都知道。不过这种竞争目前是良性的，他是乐于见到这种竞争的。
至于几位皇子对贵妃的亲近，这本就是他默许的。无论将来他属意谁为太子，都希望他能好好对贵妃。
他希望他走之后，贵妃也能继续尊荣下去。
“皇后那边，盯紧些。”
“是！”
姜小楼玩累了，回了翠微宫。不一会，皇上就来了，“今天又去太液池了？明儿我让人在太液池边上给你扎个秋千吧？”
“太液池边风太大了，在御花园里扎一个吧，公主们没事还可以去玩玩。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去行宫啊？”姜小楼问道。
“怎么？宫里不好玩？”皇上问道。
“我想造个树屋，在高高的树上，建个屋子，然后布置一番，就像个秘密基地一样，多好玩啊！宫里的树都太矮了。”姜小楼听到秋千，忽然想起了树屋，她一直想有个自己的树屋，可惜，一直没机会。
树屋吗？皇上记下了，回头就让王成去办。“才从汤山行宫回来，再过一段时间，朕再带你去，好不好？如果宫里无聊，不如去南苑打马球啊。”
姜小楼哦了一声，宫里玩的来来回回就那么些玩意，玩久了也没什么意思，“皇上，我明日可以出宫吗？我好久没回家了。”
皇上有些为难，可看着贵妃眼巴巴的看着他，皇上心软了，“好，让人跟着你，别大张旗鼓，早点回来。”
姜小楼有些意外，她根本没想过皇上会答应让她回家，她只是在试探皇上的底线，她想知道，皇上到底会纵容她到什么地步。
“我真的可以回去？”姜小楼问道。
“大将军府又不是什么外出，你想去，自然可以。”皇上笑道。他如今，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野心和欲望。其实跳出来看，大将军也称的上是忠心耿耿了。以前对他的防备，实在是没有必要。
第132章 宠冠六宫是什么感觉？ 十三
皇上如今虽称不上大彻大悟，可很多事情上都已经看开了。
可姜小楼对此却持怀疑态度, 她想着, 是不是皇上又有什么阴谋了？不过她转念一想, 这种事, 就交给她爹他们操心吧。她爹那么厉害, 应该知道怎么应对的。
再有回家这个难得的机会，她还是不想放过, 她进宫四五年了, 日常只见过她娘, 她爹还有叔叔侄儿等，都鲜少见到。
毕竟是宫妃嘛，还是得注意一下的，不能太出格了。
“臣妾谢过皇上！”姜小楼笑着说道。
皇上也笑了, 他其实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对贵妃，到底是爱还是愧疚。如果说单纯只是愧疚，也不全是，可如果说是爱, 他又清楚的知道, 这感觉和之前对令嫔的时候不一样。
不管是爱也好，愧疚也好, 总归现在，皇上对贵妃是真心的。
第二日, 姜小楼微服出了宫, 悄悄去了大将军府。
回家之后, 姜小楼才发现，自己选的时机不对，爹爹叔叔哥哥侄子们都不在家，上朝的上朝，去衙门的去衙门，读书的读书，家中只有女眷和几个年纪尚小的侄儿们。
云氏接到下人回报，说贵妃娘娘回来了，她还不相信，忙将怀里的小孙子交给乳母，急忙往外走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脸好奇、四处打量的姜小楼，她揉揉眼睛，“小楼！”
“娘！”姜小楼脆生生的应了一声。
云氏欢喜极了，也顾不上问姜小楼怎么回来了，急忙走上前去，一把搂住姜小楼，“快，进屋说话。吃了没有啊，饿不饿啊？”
姜小楼的几个在家的婶子嫂子听说姜小楼来了，也急忙丢下手里的事过来了，一屋子里女人叽叽喳喳，热闹的很。
云氏贪婪的看着女儿，忽然反应过来，“赶紧的，派人去宫门口等着，老爷下朝了，赶紧让他回来。记住，悄悄的，别惊动了旁人。”
云氏的几个妯娌忙也想通知自家男人，云氏摇头道：“老爷一人回来就行了，小楼难得回来一次，要是惊动了那些御史，对小楼不好。”
她们想想也是，只好遗憾的点了点头。
云氏的几个妯娌都是很有眼色的，待了一会后，就找理由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云氏母女。
云氏这才有机会问一下比较隐秘的话。
姜小楼笑着说道：“我好得很，娘你就放心吧！”
云氏忧心忡忡，“皇上最近对你，宠的有些过了，娘有些担心。”小楼和李成做了些什么，云氏并不清楚，可宫里接二连三发生了那么多事，皇上的一系列动作，有心人还是能猜到些什么。
姜小楼也不会将真相告诉云氏，皇上的毛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皇上的病是她和李成一手炮制的。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他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她只是庆幸，姜家给她找的这个李成李太医，是个疯狂而又大胆的人。所以才会如此配合她。
“娘，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没事的。”姜小楼笑着说道。她心中的忧虑，还是不要让云氏知道吧。
没说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云氏和姜小楼同时回头，看到大将军姜远恒满头大汗的进来了。
他看到姜小楼，眼睛里发出光来，颤抖着叫了一声，“小楼！”然后竟落下泪来。
姜小楼却忍不住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和这幅身子的父亲见面，不知道为什么，竟莫名的觉得他很可爱。她走上前去，拉着大将军的手，甜甜的叫了声，“爹爹！”
姜远恒的半个身子都快软了！他征战沙场，杀人如麻，从未手软，就连教育家中子弟也是如此，只有女儿，是他的逆鳞，是他唯一的软肋。
从小到大，只要女儿的要求，他都会满足。他想着，哪怕女儿娇纵任性些也无所谓，将来在军中找个老实憨厚的儿郎嫁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他看着守着，也不怕她会受委屈。
谁知道女儿竟然喜欢上了天子，吵着闹着要进宫。
姜远恒无奈又伤心，可陛下下旨，女儿执意，他只能忍着心痛和忧虑，送女儿入了宫。
从那之后，四年多了，他就没见过女儿一面，日夜思念，忧心忡忡。生怕女儿在宫里过得不好，即使知道女儿宠冠六宫，可还是止不住的担忧。尤其是上次得知皇上竟然对女儿下药让其无法有孕，姜远恒当时杀了皇上这大逆不道的心都有。
虽然小楼向来体弱，曾有大夫断言她将来子嗣不昌。他和夫人都担心过她子嗣的问题，甚至想过将来不让她生养，过继了孩子也行。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生气。
他自是知道自己功高震主，皇上对他心生警惕，这是人之常情。可他身处这个位子，关系重大，退无可退。他总想着，皇上防备他，甚至想除掉他，这也罢了，横竖他有应对之法。
可小楼，是皇上亲自下旨接入宫中的，就算明知皇上纳她进宫是为了辖制他，可他总以为，皇上对小楼多少应该有些真心的。毕竟，小楼是无辜的。
谁知，皇上竟如此残忍！他不敢想象，小楼在得知真相后会有多伤心！好在，小楼不愧是他的女儿，痛入心扉后，能及时醒悟！不再痴迷于帝王虚伪的宠爱中。
有那么一瞬间，姜远恒很想抛弃那些深入骨髓的忠君爱国的思想，自私一回，为女儿报仇。
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只是从那之后，他就在想，如何在不伤及姜家和女儿的前提下，化解皇上对姜家的防备之心，或者说在皇上的怀疑中，保全姜家和女儿。
为此，他和兄弟子侄们想了很多，并开始慢慢实施。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形势发生了变化，皇上对姜家似乎没那么防备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可和兄弟子侄们说过之后，才知道不是。
不管是什么原因，皇上肯退一步，对姜家来说，总是不错的。
只是委屈了小楼。
姜远恒想到这些，眼泪愈发的汹涌了，一时间，竟停不下来。
姜远恒身高大约一米九，身材也魁梧，如今哭得声泪俱下，姜小楼看在眼里又感动，又觉得好笑。
“爹爹，我难得回来一次，你确定要一直哭下去吗？”姜小楼亲自拿着帕子帮姜远恒擦着眼泪。
云氏也一边抹泪一边没好气的嗔道：“就是，小楼难得回来一次，下次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哭什么哭！”
姜远恒对云氏向来是百依百顺，从不违逆，此时也是如此。他直接拿袖子抹了把脸，“坐下说话吧！”
他上下打量着姜小楼，见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放心了，“看你气色好，爹就放心了。外面的事，你不必忧心，有爹爹呢！”
只一句话，姜小楼就安心了。“我知道的！爹爹你也别担心我，我在宫里一切都好，没人敢给我委屈受。爹你也要保重身子，你好好的，我心里就不怕了。”姜小楼靠在姜远恒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女儿自从长大后，和自己就有些生疏，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亲近过了，姜远恒有些受宠若惊，半个身子都僵硬着，又怕太硬了会磕着女儿，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云氏见状，忍不住笑了。
姜小楼也忍不住笑了，见妻女都笑了，姜远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云氏看着快到午膳的时间了，“你们父女先聊着，我去厨房看看。”
云氏走后，姜小楼看了一眼海棠，海棠会意，守在门外。
在姜远恒诧异的眼神里，姜小楼悄悄在姜远恒耳边说了一句话。姜远恒惊得眼睛瞪得老大，“果真如此？”皇上竟然不举了。难怪······
“当然是真的！”姜小楼说道。
姜远恒心中犹如卷起惊涛骇浪，坐不住了，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
姜小楼手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看着姜远恒。“爹，这事和咱们又没什么关系，你担心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