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断剑，斜插在黑暗中。
剑下面鼓起一个包，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坟墓。
笙歌眼中隐隐有了光亮，这里应该就是江岳剑法传承所在地。
也难怪这么多年，没人找到江岳的传承。藏在雪之境和春之境的交界处，若不是笙歌意外通过无根之水发现下面的冰层，怕是根本不会发现底下还别有洞天。
只是不知道当年江岳为什么将传承放在了这里？
现在并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笙歌遥遥看向不远处的祝庭渊。
祝庭渊也看到了笙歌。
两人对视一眼，笙歌发现了祝庭渊眼中暗潮涌动。
笙歌想到了之前在望春峰听到的事情，心中警惕，握紧了手中的剑，难道祝庭渊要在这里对她动手了？
仔细想一想，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还是深不见底的缝隙，这里动手的话，确实是极佳的场所。
难道天道这次让她顺利发现江岳的秘境，就是想借助祝庭渊这个天道之子的手除去她这个病毒吗？
贼老天，果然不做好事。
若说刚刚只是猜测，现在笙歌心中已经确定了，江岳的传承肯定是原著中祝庭渊的金手指。
看萧淮之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他受了很重的伤，不一定能找到江岳的传承。就算找到了，在受伤严重的情况下，还能抢得过天道之子祝庭渊吗？
祝庭渊在原著中十八般武艺精通，剑道自然也不能少。
笙歌想明白这点，心中却没有退缩，即使是和天道争，她也不认输，凭什么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人的命运要被一支笔决定？
祝庭渊上前一步，似乎想往笙歌这边走近，但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那柄断剑中射出，拦在了祝庭渊和笙歌之间。
一声悠悠的叹息响起：“剑道独行。”
与此同时，在笙歌和祝庭渊之间，一道肉眼可见的隔膜形成。
那是剑气，浩然且锋利的剑气。
笙歌倒吸一口气，看向那柄断剑。
她忽然想看看江岳这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当年到底是什么样的风采。只单单留在一柄断剑上的剑气，能存在这么多年，依旧有这么大的威能。
祝庭渊的指尖也一缩，想到崔浩曾经和他说过，万壑宗众人寻找此处秘境就是为了里面的剑道传承。
他并不蠢笨，整个瀚海界，什么样的传承值得万壑宗倾尽全宗的力量去寻找？
只一人——江岳。
祝庭渊和笙歌一起看向那柄断剑。
在两人一起看向断剑的时候，原本空荡荡黑漆漆的地方突然变了。
以断剑刚刚放出的剑气隔膜为界，左右两边各出现了两条道路。
这两条道路一模一样，上面全是剑，且每一把剑都是剑尖朝上。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道阻且长。”
剑道独行，道阻且长。
笙歌迈步踏上前面的刀山，这条路再阻再长她也要走下去。
笙歌踏入的刀山那一刻，发现脚底下的剑并不是幻境，痛苦是实实在在。
在刀山上，不能用剑气护体，不能用灵气修复，每一把剑都是直接插在脚底的。
笙歌想到了美人鱼的传说，小美人鱼将鱼尾化成双腿，走路的时候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小美人鱼是为了爱，才能忍受这些痛苦。
笙歌是为了活着，为了更好地活着。
只有活着，她才能更好看这个世界。
笙歌脚下已经鲜血淋漓，这种痛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一种直击灵魂的痛。
笙歌脸上的表情却变都不变，她前世虽然生活富裕，但是喜爱冒险，什么苦都吃过。
祝庭渊偏头看了一眼笙歌，心中讶异。
他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所以才不将这些苦痛放在眼里。但是笙歌看上去娇娇弱弱，没想到竟也面不改色。
而且，笙歌行走的脚步竟比他快上一些。
祝庭渊愣神了一瞬，便加快了脚步。
但是除了脚下有剑山之外，他们面前还有剑气扑面而来。
祝庭渊没正式练过剑，所以即使他意志坚定，能够阻挡剑气的侵袭，速度也根本比不上笙歌。
笙歌也感觉到了剑气，但是她觉得这并不是压力。她已领悟了属于自己的剑意，此刻腰间破妄剑蠢蠢欲动，似乎想出去展示一番。
因此祝庭渊在这条刀山上，始终比笙歌慢了一步。
就是慢的这一步，让祝庭渊眼睁睁看着笙歌离开刀山，走到断剑边，伸手握上了断剑的剑柄。
祝庭渊心中有些恍惚，总觉得事情似乎不应该这么发展。但看着笙歌的背影，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是见过生笙歌的剑意的，在崇霖宗的比擂台上，也在秘境的入口处。即使他不懂剑，也知道笙歌的剑意能够引起其他剑修的剑的共鸣是多么的难得。
笙歌已经有了属于她的剑意，他却还未入剑门，因此在剑道上比不过笙歌也是情有可原，输了这一局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但祝庭渊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面前离他不过几步之遥的女人，将会给他造成极大的威胁。
祝庭渊走到这一步非常不容易，而他的预感每每都能成真。若是以往，他肯定将威胁掐灭，但现在，他犹豫了。
笙歌到底有些不一样。
祝庭渊压下心中强烈的预感，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笙歌，他放弃和笙歌争夺江岳的传承了。
或许是因为笙歌已经学了是江岳的剑法，算得上是江岳的传人，比他更名正言顺；也或许是因为他心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就在笙歌握住剑柄的那一刻，原本安静的断剑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不是你……不是你……”
笙歌原本带着对江岳的崇敬，握上了剑柄。
但没想到她手放在剑柄之上，就引来了断剑的剧烈挣扎。
笙歌当然明白断剑所说的“不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照原本的发展，拔起这断剑的肯定是祝庭渊。
但是现在却被她这个病毒bug握上了剑。
这是一种剧情的偏移，所以这柄断剑才会挣扎。
与此同时，原本她和祝庭渊走过的剑道上的剑一一从道路上飞跃而出，剑尖直指笙歌。笙歌身边的破妄剑化作万千道剑影，与那些剑争锋相对。
笙歌心中怒火大胜：“为什么不是我？凭什么不是我？江岳的剑法已经被我学会，你只是一柄沾染了江岳剑气的残剑凭什么替江岳做决定？”
心中的怒火感染了她身边的破妄剑，笙歌剑意大盛，淡蓝色的光芒从破妄剑中心冒出，破妄剑竟然脱去了外身的铁锈，变成了一柄带着银光的长剑。
剑身上的蓝色熠熠生辉，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
而原本一直在挣扎的断剑，被蓝光一照，突然安静下来。
“这是……”
笙歌发现那柄断剑中间也有一抹淡蓝色，与笙歌手中的破妄剑有些相似。
笙歌想到了当初送这把剑给她的邋遢中年男人。
那个邋遢中年男人给她的玉简是江岳的剑诀，那他送的这把剑是不是也和江岳有些关系？
笙歌的念头只冒出来一瞬，随即便专注在面前的断剑上，她已经感觉到了断剑的服软。
趁着此时，笙歌一鼓作气，终于拔出了这把剑。
笙歌面露喜色，她成功了，总算没有辜负萧淮之送她的玉简。
不过还没等笙歌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的时候，原本黑暗的空间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了外面的天空。
但是露出外面天空，并不是让他们离开的。
外面天色巨变，天雷如雨点般落下，朝着笙歌头上劈了过来。
这一次不管笙歌朝哪个方向躲，雷都跟着她。
但这些汹涌而至的天雷却避开了旁边与笙歌只有一步之遥的祝庭渊，一个也没落到他身上。
笙歌右手握着断剑，左手握着破望剑，抬头望向天空，眼中多了几分厌恶之色。
这难道是因为她逆天而行，夺了原本男主的机遇，所以天道容不下她了？
笙歌手中断剑突然颤了颤，悠悠叹气声在笙歌脑海中响起：“放开我，你就安全了。”
这柄剑器中竟然有剑灵，难怪之前会挣扎。
“并不是我不想跟着你走，你气运太差。我一旦出现在瀚海界，天道必将降下天劫。只有跟着大气运的人，才能躲过这一劫。”
笙歌自然知道断剑所说的大气运之人就是祝庭渊，但是笙歌就是不放手：“我凭实力拿到的东西，凭什么放手？”
同时笙歌也明白天雷并不是平白无故出现，想必天道想除了她这个病毒也不能无缘无故，只能借助各种时机。
笙歌和断剑交流的时候，雷劫已经劈在她身上，笙歌全身焦黑，身上隐隐有些焦糊味传出。
但即使这样，笙歌也没有松开手中的剑。
或许是被笙歌的执着震到，断剑也不开口说话了，只是剑身隐隐冒着光，替笙歌阻挡了一部分雷劫。
笙歌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凄惨，她除了变黑变糊之外，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她觉得自己出乎意料的皮糙肉厚。
她诡异的丹田也迅速运转起来，竟然开始吸收落在她身上的天雷，用来充盈体内筋脉。
笙歌原本就已经到了临界点，随时可以突破。
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再看看天上的雷劫，笙歌冷笑一声，突然盘腿坐下，拿出之前比试赢的筑基丹，一口吞下。
既如此，她决定借着雷劫突破。
祝庭渊看着笙歌拔下断剑，看着天上降下雷劫，现在又看着笙歌盘腿坐下准备突破筑基期，就连他都呆住了。
他经历丰富，但也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事情，与此同时，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笙歌此刻全身黑透，连他都闻到了肉香，但却依旧这么拼命。
看到笙歌，祝庭渊不禁想到了自己，当年他也是这样，在烂泥里求生，抓住了一丝机遇，就绝不松手。
祝庭渊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眸光柔和下来，看着笙歌的眼神与以往不一样。
筑基丹进入笙歌的身体之后，顺着笙歌的经脉分散开去，开始压缩笙歌体内的灵液。笙歌体内灵液本就数量非常多，加上丹田飞快运转，吸收了天雷。
笙歌很快就感觉到了体内的质变，一声脆响，笙歌局的眼前的世界与刚刚完全不同，她筑基成功了。
雷劫有定数，即使天道想将笙歌这个bug消灭在此，但也不能无穷无尽地劈下来。
因此在笙歌筑基之后，雷劫不甘不愿的散去。
笙歌站起身，感受身体里饱满的状态，和炼气期完全不一样。她终于知道筑基期的修士为什么那么傲慢自信，有力量的感觉真好。
因为笙歌筑基成功，原本被雷劫劈焦的身体也恢复了。
最外层那层焦黑的皮肤脱落，仿佛剥鸡蛋一样，露出了里面的躯体，幸亏笙歌动作快，从储物袋中拿出衣服立即穿上，避免了尴尬。
笙歌握紧手中的剑，看向对面的祝庭渊，心中警惕。
虽然并不知道祝庭渊为什么刚刚没有和她抢夺江岳的传承，但她时刻记得祝庭渊不怀好意，在他面前一丝都不敢放松警惕。
却没想到看到她这样，祝庭渊突然笑了，神色平和，仿佛初见时那个照顾人的师兄：“这一次就算了，等下一次见面……”
他的话未说完，笙歌心中却明白了，祝庭渊肯定知道了，知道那晚偷听的人是她。
第31章 过去
因为实力增长带来了自信, 听到祝庭渊的话，笙歌举起手中的剑，剑尖对着祝庭渊。
剑意汹涌, 笙歌身边再度涌现出万千道剑影，有她本身剑诀的剑影，也有原本刀山上的剑。因为笙歌拔出了断剑, 所以周围的剑都臣服于她。
她表情完全冷了下来：“不用等下次。”
原本因为雷劫有些颓丧的断剑在笙歌的脑海中开口：“和气运之子做对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听到它的话，笙歌皱了皱眉, 在心中回它：“那不巧, 我就喜欢逆天而行。”
断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笙歌打断它：“你到底是不是江岳的剑，怎么这么怂？”
传说中的江岳怼天怼地, 根本不是怕事的性格, 他的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听到笙歌的话，断剑一下子激动了，在笙歌脑海中的声音都大了起来：“谁说我不是主人的剑了？我不是怂，我只是……稳重。”
断剑思来想去, 只想出了这么一个词。
笙歌却没功夫和断剑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的祝庭渊身上。
祝庭渊是天道之子，不过笙歌并不惧怕, 不就是逆天吗？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看到笙歌的模样，祝庭渊叹了一口气：“你真的要和我动手？你恐怕不知道同是筑基期, 修为之间也有很大差距的。”
祝庭渊嘴中这么说, 心里却莫名有一种威胁感，这种感觉从刚刚笙歌拔起断剑之后就一直存在。
祝庭渊看了一眼身边千百万道剑影，或许是因为周围环境的原因吧。
这是江岳传承的地方，笙歌得到了江岳的传承。笙歌的剑意在这里得到了呼应, 让笙歌的剑气威力提升了一个等级。
祝庭渊心情有些复杂，当初在桃林中救出笙歌的时候，他可没想到笙歌竟然会让他感觉到危机。
祝庭渊右手虚握，武器出现在手里。
笙歌也蓄势待发，数千道剑影在嗡鸣，剑意盎然。
这一刻，连空气里都是紧张的味道。
就在这时，原本插着断剑的地方颤了颤。
笙歌脑海中的断剑突然紧张起来：“糟了，忘记那个东西还在底下。”
动静太大，将祝庭渊和笙歌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星星点点的光芒从那里散开，细细碎碎，仿佛萤火虫的光火，看上去还挺美，但是断剑却越发着急起来：“出来了。”
断剑太过着急，让笙歌也警惕起来。
等那些星星点点完全散开，从底部突然漂浮出一个巨大的尾巴来。
那只尾巴通体雪白，看上去毛绒绒的，让人有一种想摸一把的想法。
看形状和颜色，这应该是一个猫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