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萤一打开门就看到正对着手机发笑的沈星洲，很罕见地没有注意到她。
她好奇地凑过头去，看到照片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
叶家也有她小时候的照片，叶流萤要认出自己还是很容易的。
“嗯。”沈星洲把手机移到了叶流萤面前，“应该是你离开家之前最后拍的一张照片。”
叶流萤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
她看到这个备注为“裴姨”的用户，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头像。
是双马尾小姑娘的大头照。
加了脸红的特效看起来特别萌。
同样也是她的照片。
叶流萤看着看着，莫名就红了眼圈。
丈夫出轨妹妹。
女儿下落不明。
在她不知道的这十几年里，她妈妈该有多绝望？
“走吧。”
沈星洲心疼地摸了摸叶流萤的后脑，揽着她往外走，“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我……是不是很坏？”
叶流萤麻木地走在路上，心里绞成了一团，“我之前……其实不是很想知道他们的消息。”
沈星洲低下头，温柔地捧着她的脸说道：“你只是太害怕了。”
怕亲生父母不喜欢她。
怕得到，更害怕失去。
叶流萤正愣神着，就见他郑而又重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你很好。”
“别哭。”
面上传来他温热的鼻息。
他低沉的嗓音好似最美的乐声。
她怔怔地抬眼看向沈星洲。
心里的某个角落轰然塌陷。
-
中午十二点过半。
裴雪凝早早地等在了他们约定的餐厅包间里。
她顾不上看手机，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期待并忐忑着。
裴雪卿是一个月前知道的这个消息。
往常隔一段时间就会人找上门来，即使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这次不一样。
她有预感。
哪怕钟戟瞒着她，也并不妨碍她知道跟他联系的是谁——
沈家的第三代里最有能力最受关注也最不在意家业的那位。
裴雪凝不常出去交际，这十四年里也只见过沈星洲几次。
但凡提到年轻一辈，就绕不开他的。
世家圈子里最显眼的那一个就是了。
打小就是娇生惯养公子哥儿，家世、品貌、气质都很突出。
早些年还有些野性难驯。
任谁也猜不到他这样的出身会自己出去创业。
竟然还做得很成功。
也难怪沈家那位阴狠挑剔的老爷子，会对沈星洲青睐有加。
裴雪凝对他的印象不算坏。
她只是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是他主动递了浓浓的消息过来。
沈星洲说他们在一起了。
还给她看了她的照片和视频。
小时候俩小孩磕磕碰碰的，裴雪凝都没放在心上。
娃娃亲什么的她更是想都没想过。
没承想竟然是沈星洲先找到的她，还顺便谈了个恋爱。
她倒不是要干涉什么。
毕竟她现在更怕的是女儿不能接受她这个母亲。
反正只是谈恋爱而已，裴雪凝看得很开。
她在意的是这十四年的空白。
每次想起都让她心痛不已。
裴雪凝魂不守舍地看着那扇门。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
门开了。
年轻男人的手一闪而过。
随后便有一道娇俏的身影缓慢出现。
叶流萤今天穿得素雅。
米色的双面绒短外套和同色的A字短裙，身形纤细。
在裴雪凝看来却是格外地瘦。
她没忍住站了起来，眼眶红红的，视线黏在了叶流萤身上。
叶流萤也在看她。
包间里很温暖，裴雪凝身上穿着一条宝蓝色的连衣长裙，化着淡妆的脸庞和她有三分相似。
温婉优雅。
看着就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陌生又熟悉的这对母女隔空对视了许久。
“先进去吧。”
最后还是沈星洲打破了僵局，按着叶流萤的肩膀在餐椅上落座。
“浓浓……”裴雪凝轻声呢喃着她的小名。
叶流萤这才想起来她在钟家的名字。
沈星洲和她说过。
她叫钟意浓。
单从名字上来看，也能知道家人对她的喜爱。
只可惜……
叶流萤看着面前的裴雪凝。
她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一般，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话。
“裴姨。”沈星洲负责起了暖场工作，递了张餐巾纸给裴雪凝。
裴雪凝接过纸，小心地擦了擦眼角。
“饿不饿？”她控制不住对叶流萤的关心，“拍戏累坏了吧？”
叶流萤忙不迭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裴雪凝拿菜单的手顿了顿，转而和沈星洲说道：“洲洲来点吧。”
“她还是很爱吃甜的。”沈星洲点了下头，“有点挑食。”
“难怪这么瘦。”裴雪凝说话间又端详起了叶流萤来，“是为了拍戏在减肥吗？别把胃折腾坏了，你现在这样就够好看的了。”
叶流萤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关心了。
她感觉眼睛有点酸，勉强笑了笑，“没有在减肥，就是不太能吃胖。”
“你小时候总嫌自己圆润……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是妈妈不好……”裴雪凝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心底的愧疚，“妈妈那天应该跟一起去的……”
叶流萤撇了撇嘴，内心酸涩一片。
她看着裴雪凝，眼眶里溢满的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错的是裴雪卿。
不是他们。
叶流萤缓慢地起身，坐到了裴雪凝身边。
“妈妈……”她抱住她，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是久违了的温暖。
第80章 不二
80
十四年未曾感受过的母爱。
在投入裴雪凝怀中的那一刻有了实感。
仿佛冥冥中的注定。
她和沈星洲相遇, 也和裴雪凝相认。
叶流萤从未如此庆幸上天的安排。
裴雪凝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从前的事。
她生得温婉美丽, 连泫然欲泣的模样都很动人。
于是叶流萤得以把母亲这个词和裴雪凝划上了等号。
她不太擅长哄人, 只能握紧母亲的手, 不厌其烦地听她说故事，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两点多钟。
沈星洲得了顾梵的叮嘱，不好让她们说太久。
“妈妈能去探班吗？”裴雪凝稍稍恢复了平静, 一刻也不想和女儿分开。
她太害怕了。
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他们剧组是全封闭拍摄。”
叶流萤正犹豫着, 沈星洲就主动替她说道, “裴姨要去的话，我先和顾梵说一声。”
“好。”裴雪凝点了点头，对沈星洲笑了笑，“那麻烦你了。”
短短的两个小时里, 她对沈星洲有了新的认识。
她并不反对女儿追逐梦想, 但也是因为有沈星洲在她身边，她才能放心。
“好好拍戏, 妈妈有空就去看你。”裴雪凝回头和叶流萤说道。
“嗯。”叶流萤挽着裴雪凝的胳膊, 也有些不舍得放手, “妈妈你也要保重身体。”
沈星洲在一旁看着叶流萤, 眼底满是宠溺。
“我送你去片场吧。”裴雪凝说道。
叶流萤当然不会拒绝。
“坐我的车。”
沈星洲伸手揉了揉叶流萤的发顶, “过会我再把裴姨送回来。”
于是裴雪凝和叶流萤都满意了。
沈星洲专注地开着车，把时间都留给了她们。
车厢里很安静。
裴雪凝好似把优雅两个字刻到了骨子里，说话声都是轻轻柔柔的。
叶流萤依旧不多话，安静时弯起的唇角却骗不了人。
沈星洲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裴雪凝。
“浓浓你是不是见过阿易？”
裴雪凝一路上都抓着叶流萤的手, “就是你小叔的儿子钟易，今年刚大一……他跟洲洲关系蛮好的。”
“见过几次。”叶流萤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不但见过钟易，她闺蜜还和钟易有一腿。
“你爸爸这个人我就不说了。”提及钟戟，裴雪凝的神情冷了几秒钟，“你小叔还是很疼你的，他们一家人都不错。等你有时间了，妈妈带你回家见见他们。”
“钟易知道我的事了吗？”叶流萤冷不丁地问道。
前排的沈星洲主动回道：“他嘴上没个把门的，我没告诉他。”
“钟易是小孩儿心性。”裴雪凝掩唇笑了笑，“到时候恐怕会吓一跳。”
叶流萤没吱声。
比起这个，她更好奇吴霈那个堂弟妹知道了会怎么想。
他们吃饭的餐厅离片场约莫二十分钟的车程。
裴雪凝再怎么不舍，也只能目送着叶流萤离开。
她的车还停在餐厅附近的停车场，沈星洲开车把她送了回去。
“李秀琴和裴雪卿……你打算怎么处理？”
裴雪凝知道沈星洲手上有证据，但她目前还没听说裴雪卿那边有什么动静。
“看怎么判吧，李秀琴已经被抓起来了。”
沈星洲本来就没打算放过这两个人，“裴雪卿不在国内？钟戟怎么打算的？”
“他说会让她付出代价。”裴雪凝皱着眉头，明显不太相信钟戟的话，“这两天会去把人带回来。”
沈星洲并不意外钟戟的举动，“我过两天要回江城，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裴雪凝现在对沈星洲很有好感。
只是她经历过失败的婚姻，特别希望女儿不要重蹈覆辙。
“阿萤喜欢你的话，我不会反对。”下车前，裴雪凝对沈星洲说道，“你别让我们失望。”
“您放心。”沈星洲点头应了下来，神色认真。
裴雪凝没有再多说什么。
保证的话都是暂时的，更多的需要用时间去验证。
-
沈星洲一直到晚上才重新出现在了片场里。
他这些天来得勤，剧组的工作人员见到他也不觉得意外，反而还会主动透露叶流萤所在的方位。
“沈总来了。”
“今天的戏份差不多结束了，阿萤在和顾导说话呢。”
沈星洲和说话的那人点了点头。
他还挺享受这种被和叶流萤捆绑在一起的感觉，仿佛他们都打上了对方的烙印。
这一处像是废弃的工厂，周围的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叶流萤和姜炽侧对着他站在顾梵面前。
昏黄的灯光罩在他们身上，他家的小姑娘看着可怜巴巴的，有种小学生在被老师训斥的感觉。
以沈星洲对顾梵的了解，他要是现在过去打扰他们的话，恐怕他们只会被骂得更惨。
他走近了几步，不远不近地听着顾梵训话。
晚风吹过来，沈星洲看着叶流萤身上单薄的戏服，心想着萧虹这个保镖出身的助理果然不怎么细心。
然后他顺势看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抱着羽绒服，踌躇着不敢上前的萧虹。
行吧。
不是不够细心。
只是怂了一点。
沈星洲丝毫不认为自己的举动和萧虹无二。
他站着原地等了等，以为过了很久，其实不过只有几分钟。
但沈星洲没有这样的觉悟，他上前拿过萧虹手上的羽绒服，不由分说地罩到了叶流萤身上。
突如其来的外套让叶流萤愣了愣。
她穿的衣服上细细密密地贴着暖宝宝，其实没有觉得很冷。
更何况听着顾梵劈头盖脸的教训，她还有些脸热。
“说什么说了这么久？”沈星洲不动声色地挤到了叶流萤和姜炽中间，挑起的眉眼写满了兴味，“我也听听。”
“你瞎凑什么热闹？一边去。”
顾梵骂得差不多了，看到碍事的沈星洲嫌弃地皱了皱眉。
“要我走可以。”沈星洲好似没看出顾梵的火气，“阿萤我也带走了，你骂这小子就行。”
顾梵看到沈星洲就气不打一处来，挥挥手吐出了两个字来：“滚吧。”
姜炽：“？？？”
姜炽：“……”
就不能把他也带走吗？
“……你别这样。”叶流萤被沈星洲拉着，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小声地反抗道。
“让你走就是没你的事儿了，你回去也没用。”
沈星洲对这一点很有自信，“天冷，你快换衣服回家吧。”
叶流萤被沈星洲说服了，回休息室换了自己的衣服出来，打算等回去后再卸妆。
萧虹和叶流萤打了声招呼，拎着包先走了。
她走得快，坚决不当电灯泡，快步回了住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