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凝倒是没拒绝钟戟的茶。
她低头轻抿了一口，挑眉说道：“我去的话洲洲怕是要不高兴了。”
“怎么会？”叶流萤心想沈星洲应该不敢不高兴, 但被母上大人揶揄，她难免有些脸红。
“行了。”裴雪凝伸手摸了摸叶流萤的头发，“想去就去吧。”
叶流萤讨好似地抱着裴雪凝的胳膊，“那我十二点前肯定回来。”
她们刚刚一块儿包了饺子，打算等十二点的时候煮了吃。
“都随你。”裴雪凝一向拒绝不了叶流萤。
失而复得的感觉太过难得，她哪里舍得让她不开心。
于是叶流萤和沈星洲打了声招呼。
沈星洲就等着她回复了，一看到消息就开车过来接人。
她走之后裴雪凝就坐不住了。
“我们聊聊？”钟戟一如既往的沉稳，看着裴雪凝的眼神也愈发晦涩难明。
裴雪凝本来不想在过年的当口提离婚。
但钟戟好似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所以她也没打算装傻。
起居室里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好不好？”
钟戟抿了抿唇，近乎乞求地说道，“就当是为了浓浓也好。”
他终于肯低头。
可是裴雪凝已经不需要了。
“你想得还挺美的。”裴雪凝轻呵了一声，拒绝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钟戟还想再劝，却听她说道：“你做的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一直装着不知情是不想顺了裴雪卿的意，没想到她的算盘居然打到了浓浓身上，光凭这一点我也不可能原谅你们。就算你再厌恶她再不知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年后就把手续办了吧。”裴雪凝别过脸，没有去看钟戟。
钟戟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以前他怕伤害她，隐瞒了裴雪卿的事情。
却不想伤害早就已经造成。
裴雪卿害了他们的女儿，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可能性了。
钟戟心底仅存的那点侥幸在这个夜晚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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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流萤还不知道裴雪凝提前和钟戟提了离婚。
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所谓，对她来说裴雪凝才是最重要的。
“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前方的红绿灯拦住了过往的车辆，沈星洲偏头看着叶流萤，眼下的红色小痣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一束光。
叶流萤依旧不太能够抵挡沈星洲的这副好皮相，幸好她还能控制住自己，“你才当了多久的男朋友，就想更进一步？”
她这个样子和渣女没什么区别。
沈星洲扁了扁嘴，故作可怜地说道：“你不知道过年是相亲高峰期吗？我这么多年都没带女朋友回家过，都该有人怀疑我的取向了。”
“你敢去相亲试试。”叶流萤仿佛没听到他后面的话。
“那我还真不敢。”好在沈星洲也只是随口一提，“你最近有和顾梵联系吗？他昨天跟着我沈致宁去相亲，把她气得够呛。”
叶流萤对顾梵的八卦很感兴趣，“没怎么联系，不过我听菲菲说起过。”
“郑曼菲还没死心？”沈星洲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她不就是一阵一阵的。”叶流萤转头看向窗外的街景，“我们这是去哪？”
前方的车流开始动了。
沈星洲从叶流萤身上收回视线，重新发动车子，“你不是十二点前要回来？正好带你去你以前的小学。”
叶流萤当年就读的是私立双语小学，入学条件严苛，在桐城很有名。
可惜她只读了一个多学期就被裴雪卿害得落到了叶家人手里。
沈星洲也在这里读过。
那时候他和叶流萤关系一般，但挡不住她嘴甜性子软，经常让他有气没处使。
说起来他们来往得不算多，这里算是为数不多的回忆了。
沈星洲只想和叶流萤过二人世界，正好这所学校风景优美，又和他们有所联系，也算是别出心裁了。
“你是想找回我以前的记忆吗？”叶流萤被沈星洲牵着在校园里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了校内湖旁。
他显然提前布置过了。
湖边那两棵高达二十米的绿树上缠绕着灯饰，一左一右，一白一蓝，在安静的夜晚安静地绽放着。
叶流萤仰头看着它们，弯起的眉眼在此刻的光线下格外惑人。
“谁让你忘了我了。”沈星洲从背后抱着她，下巴在她脖颈处蹭了蹭。
“说得好像你以前很喜欢我一样。”叶流萤虽说记不太得小时候的事了，但她可是知道沈星洲对她的态度的。
她哼笑了一声，侧头瞪向沈星洲。
“就是喜欢你才欺负你。”沈星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起来。
“我不信。”叶流萤想到在她梦里出现的小男孩，笑着挣开了沈星洲，“等我想起来了的话，可是要跟你闹的。”
沈星洲挑了下眉，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巴不得你来闹我。”
叶流萤没好气地推了下沈星洲，“你不是要放烟花？”
车子就停在湖边。
沈星洲从车上把烟花拿了下来，顺带着还给了叶流萤一捆仙女棒。
“你怎么还买了这个？”叶流萤明显对仙女棒更感兴趣，兴冲冲地取了两根放在手里。
沈星洲从口袋里拿出替叶流萤点燃了仙女棒。
地面上仍有积雪，银装素裹的世界映衬着她手里的光亮，好似漫画里出现的场景一般。
叶流萤穿着红色的斗篷大衣，挥舞着仙女棒在雪地里跳动，窈窕纤细的身影如仙如梦。
沈星洲鼓捣完电子烟花，就见叶流萤朝他跑了过来。
“给。”她递给他一根新的，拿着自己放到一半的仙女棒靠近他。
他抬起头，心甘情愿地坠入撞进她眼底的星海。
这一幕或许值得用一生去回味。
“欸？你别抖。”叶流萤的声音打断了沈星洲的思绪。
他回过神，看着两根仙女棒越靠越近，像他们一样。
“你有没有新年愿望？”沈星洲倏地问道。
叶流萤的动作顿了顿。
“说出来你会替我实现吗？”她歪头冲他笑着。
“会。”他答应得很痛快。
“那我得好好想想了。”叶流萤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沈星洲拿着的仙女棒很快就灭了。
叶流萤乐此不疲地又点了两根。
他看得心软，没忍住上前抱着她转了好几圈。
叶流萤惊呼一声，高举起仙女棒说道：“你也不怕把衣服烧了。”
“烧就烧了。”
沈星洲刚说完就被叶流萤瞪了一眼，“这是妈妈送的。”
“我给你买。”
“不要你的。”
“不要不行。”沈星洲仰头看着她，迟迟不愿把人放下，“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更别提那些身外之物。
第89章 我们
89
短暂的假期很快过去。
叶流萤对新年又有了全新的记忆。
裴雪凝和钟戟的离婚事项进展得不是很顺利。
钟戟的态度很迷, 裴雪凝说他比当初追他的时候还要殷勤得多。
被裴雪凝嫌弃得不行。
反而作为旁观者的叶流萤品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
“你说妈妈会原谅他吗？”叶流萤从钟家出来, 坐上了沈星洲的车。
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致映在她眼中。
少女微微蹙着眉头, 身上环绕着淡淡的愁绪。
怕裴雪凝难过, 她极少在她面前问起钟戟。
而对叶流萤来说，虽然钟戟也是间接导致她离家的原因，却不会成为她抵触他的理由。
她的理性是这么告诉她的, 但也仅此而已。
去年很流行佛系这个词。
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叶流萤在叶家的经历令她不再热衷亲情, 连带着对其他事物也看得很淡。
除了她依旧喜爱着的表演之外。
尽管叶流萤自己很清楚, 她只是不喜欢失望。
她对孟美菱和叶志成的期望值有多高，每每感受到的失望也越大。
比起得到，她更怕的是失去。
倘若一开始就不曾拥有的话，对她来说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她愿意和钟戟维持表面的父女关系, 至于别的什么, 她暂时也不想去奢求。
裴雪凝的情况和叶流萤不一样。
她被伤害过一次，但如果她还能够接受钟戟的话, 叶流萤也不会剥夺她追求幸福的机会。
问题在于钟戟是否真心悔改。
他的性格叶流萤看得不太透彻, 唯一确定的是他确实还爱着裴雪凝。
性能优越的轿车平稳地驾驶在路面上。
春节出行的人不在少数, 马路上稍显拥堵。
“你希望他们在一起吗？”沈星洲被红灯绊住, 侧头望向叶流萤。
从某个方面来看他们有几分相似。
同样不完美的家庭, 同样缺乏安全感。
当然他们家的情况更糟糕一些。
沈星洲对生下他的那对夫妻全无好感，他说带她回家也只是想带她去看爷爷。
“谈不上希望不希望的。”叶流萤轻轻摇了摇头，“只要妈妈能开心就好。”
沈星洲并不意外她的回答。
他对她的了解或许不亚于她本人。
即便叶流萤表现得再不在意钟戟，她也不可避免得受他影响。
钟戟那个人最是薄情，但他对叶流萤和裴雪卿很不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 他希望她拥有健全的家庭，得到父母全心全意的疼爱。
“裴姨不像是会吃回头草的人。”
沈星洲搁在方向盘上的手随意地敲了敲，“除非钟戟真的能够打动她，不然他们大概会一直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
“话说回来——”末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钟戟不是要公开你的身份吗？我倒是觉得他们一时半会儿解绑不了。”
这倒是在叶流萤的意料之中。
她歪头看向沈星洲，冷不丁地出声问道：“你了解钟凊吗？”
“应该说是有点小心机吧。”沈星洲看过钟凊的资料。
如果说裴雪卿是王者的话，钟凊虽不至于是青铜，但充其量也就是个黄金段位。
沈星洲略带讽刺的语气被叶流萤忽略，反而抓着他的话问道：“怎么你看起来跟她很熟的样子？”
“？？？”沈星洲顿时表示他很委屈，“我都没见过她。”
“你还挺想见她？”叶流萤视而不见，故意瞪了他一眼。
“……”fine.他还是闭嘴吧。
前方的车辆逐渐有了动静。
沈星洲苦哈哈地叹了口气，却不得不叮嘱道，“她早晚会来找你，跟你卖惨的话你可别心软。”
俗话说关心则乱。
叶流萤心想她还不至于着了钟凊的道。
她知道他是在紧张她，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谁知道沈星洲的嘴仿佛开过光似的。
他们刚到片场，就遇到了乔装打扮混进来的钟凊。
钟凊因为综艺走红，前段时间参加了选秀节目，成了夺冠的热门人物。
她如今在圈内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比起叶流萤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要受关注得多。
“姐姐。”叶流萤被钟凊叫懵了。
她戴着同色的毛线帽，身上是宽大的黑色羽绒服，鼻梁上戴着一款黑框眼镜。
打扮得和片场的工作人员没什么不同。
“我是钟凊。”怕叶流萤认不出她，钟凊小声地补充道。
叶流萤、沈星洲：“……”
两人面面相觑着，都有些不太自在。
背后说人要不得。
正主果然找上了门来。
钟凊跟着叶流萤去了她的休息室。
沈星洲也跟了进来，明显是在防备钟凊。
这边的片场条件算不上好。
休息室被萧虹重新布置过，添了不少的软装，看着也有些温馨。
钟凊摘了眼镜和毛线帽，随手顺了顺头发。
她没化妆，花一般的年纪脸上满是胶原蛋白，仔细看还和叶流萤有些神似，是男生会喜欢的初恋脸。
“你找我有事？”叶流萤想不出钟凊有什么理由来找她，但钟凊的这张脸很不合她的眼缘。
她没见过裴雪卿，猜想钟凊应该很像她。
“我是来道歉的。”钟凊微垂着眼睛，开门见山地道出了她的来意，“我不知道……妈妈她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
“这跟你没关系。”叶流萤想也不想地就打断了钟凊的话，“你用不着跟我道歉。”
“那我们能和平相处吗？”钟凊小心翼翼地看向叶流萤，又很快收回了视线，像是缩回龟壳的小乌龟一样，“姐姐，我只有你了……”
叶流萤以前没从熊孩子叶重光嘴里听到过姐姐两个字，现在听钟凊这么喊她却也没让她觉得有多好听。
“倒也不用这样。”她看得出来钟凊未必是真的愿意跟她做姐妹，何况就算是真的，她也不想有这么一个妹妹，“你们不是可以和平相处的关系。”
